第27节

  卫夕被一排人高马大的男人挡了一个严严实实,别人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差点没被这气势如山的呐喊声震聋了耳朵。
  君澄负手而站,言简意赅的说道:“今天的事程很简单,领过常服和用品后,由各小队的教头领到厢房,熟识一下新营的地形。大家舟车劳顿,今日稍事休整,明日辰时为开营礼,届时锦衣卫指挥使也会参加,请各位好生准备着,到时候莫要坏了规矩。”
  一听指挥使要来,大家交头接耳好不兴奋!
  卫夕无力的叹了口气,真是走哪儿都摆脱不了指挥使的爪牙。
  “安静!”君澄呵了一声,“现在开始分小队,二十人一队,点到名字的在自家教头跟前集合!”
  .
  卫夕被分在末尾一队,提领教头名叫张青山,三十多岁,大方脸,串腮胡,膀大腰圆看起来像个屠夫。
  领完衣裳和巾栉等用物,已经快到正午了,她抱着东西朝着寝房走,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也急不得。新营里一切都按次序来,轮到她这一队吃饭,估计得到未时。
  不过被分在最后头也算是有得有失,前头的寝房住了十五到二十人不等,轮到她时,寝房只有七个人了,这倒是让她喜出望外。
  新人的住所在新营最西头,一排连着一排的二层建筑,密实紧凑。前面是空荡的大院子,连棵多余的草都没有,每隔几丈远就有一口水井。
  卫夕轻松的找到了寝房,卢秋水和那欺负的少年跟她同一屋,好在这两人没再起什么矛盾。
  吃过中膳后,她和几个看相顺眼的人攀谈起来,其中就有那个少年。
  少年名叫孟尧,今年十七,生的白净漂亮,双眼皮,眼珠黑白分明,个头不高,仅仅比她高出半头多,放现代就是软萌的小正太一个。
  还有吴宁府的谭岳,刚过弱冠之年,瘦高的身材很精壮,五官虽然寡淡,但也倒是一个耐看的人。
  三人最为谈得来,很快成了一伙。
  这日晚,卫夕和同队里的几个小伙子们聚在一起,侃侃而谈。大家东扯西扯,话题一绕,又回到了锦衣卫上。
  这里头就数孟尧说的最带劲,言谈里面对指挥使那叫一个大加赞赏,一改白日的腼腆,双目炯灼,颇有不进锦衣卫誓不罢休的架势。
  谭岳忍不住揶揄他:“孟兄,指挥使有你说的这么神啊?”
  “那可不是。”孟尧揉揉鼻子,眼眸中的清辉愈发盈亮,“咱们指挥使乃当今牧丞相的独子,德妃娘娘的弟弟,少时戍守边关,以前还率领十万精兵立下赫赫战功呢,名号在边关别提多响亮了!”
  没想到牧容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官二代,还是皇亲国戚。
  卫夕真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了,愣了愣,她释然的挑了下眉梢。说来也是,在这裙带关系盛行的封建社会,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指挥使这个位置,没个“李刚爹”和庞大的家族后盾怎么可能?
  心头倏尔升起一丝古怪,一个不小心她竟然睡了这么牛的人物——
  值了!
  .
  这天晚上,孟尧特意换了位置,把床铺挪到了卫夕的左侧。她和衣躺进被窝,瞥瞥孟尧那边,又捏捏自己的被子。两人的被褥乍看之下没什么两样,可她要比孟尧的厚实软和。
  卫夕诧异的眨眨眼,随后阖眼入睡。
  这年代,被褥又不是流水线产出来的,难免有误差。嗯,只能说她的运气还不错。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屋里七个人,六个人睡觉像猫,唯有一个卢秋水,沾枕即睡鼾声如雷。
  卯时刚到,卫夕就爬起来了,洗漱完,她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卢秋水。这个时辰他还赖在床上,两腿夹着被子,睡姿猥琐的要命。
  迎面走来的谭岳一身劲装,很是利落,怨声载道的咕哝道:“这卢秋水还真是个呼噜精,吵得我一夜都没睡好!”
  孟尧拿着黄铜脸盆跟在他身后,深以为然的点头,眼圈泛着浅浅的青黑色。
  三人幽怨的对视一眼,各干各的去了。
  早膳过后,六百人在练武场汇集,皆是身穿蓝青色的劲装,头戴同色方巾,远看过去整齐有力。每个人都站的笔直,神情肃穆,不敢多言多语。
  不远处是木头搭起的监习台,坐北朝南,四周插着暗黄色的织锦大旗,上书“锦衣”二字。
  卫夕的队伍在场地最西侧,因为个头矮,她和孟尧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前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排头”。
  和她的淡定相比,这个毫无遮挡物的位置让孟尧很是兴奋,望眼欲穿似得盯着监习台,仿佛指挥使就在那上面似得。
  卫夕斜睨他,轻轻叹气,又是一个被荼毒的脑残粉。
  辰时,万众瞩目的角色终于登场。
  “指挥使大人到——”
  一行二十几人大都身穿飞鱼服,头戴乌纱帽,腰佩绣春刀。领头之人丰神俊朗,身形魁梧,腰系玉带,身穿大红曳撒,其上绣着狰狞的过肩巨蟒。
  登上监习台后,牧容捋起曳撒坐在太师椅上,随行之人整齐的站在他身后,手扶绣春刀,面上不苟言笑,声势浩大的排场让人望而生畏。
  由为首的教头带领,六百新人齐齐跪下,拱手道:“见过指挥使——”
  洪亮的声音颇有气吞山河之象,远处亦可听到回声。牧容淡然的一挥手,秀长的眼眸微微弯出一个弧度,曼声道:“诸位不必拘礼。”
  “谢指挥使——”
  孟尧站起来后,情不自禁的踮起了脚尖,然而没看一瞬,就被后面的谭岳偷偷按了下去。
  卫夕察觉到了两人的小动作,没奈何的瘪瘪嘴。追星这种事还真是会传染的,只不过一晚的功夫,谭岳就被孟尧成功洗脑了。
  日后这两人进了锦衣卫,她敢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又是俩丧心病狂的主。
  监习台上,牧容说起了官话,希望他们做好为国尽忠的准备。孟尧倒是没有听进去几句,眼睛张的老大。
  在他们梧州府,茶余饭后的话题就是聊聊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据传言来讲,现任指挥使是个容貌俏丽的美男子,而他每每听到都表示不信。
  锦衣卫干的可是血雨腥风烫手活,那个手段强硬的男人怎会生一张女人脸?这简直就是对他心头楷模的亵渎。如今见了一眼真人,倒是让他大跌眼镜,恨不得自扇几巴掌。
  那身大红蟒服象征了无上的尊荣,而那顶精致的描金乌纱帽下却是一张白嫩清和的面孔,看不出一点冷寒的戾气来,和他想象之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牧容公务繁忙,并没有在新营里呆太久,不够一盏茶的功夫就准备离开。
  众人施礼告别后,他踱步走下监习台,路过最西侧的队伍时,微微侧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前排的卫夕。那娇小的个头往这群男人里一放,还真是不起眼,委实让他费心端详了一番才找到人。
  卫夕原本毕恭毕敬的站着,两人的目光意外的胶着在一起,让她心神大乱,蓦然低下头。
  再抬头的时候,牧容已经在随行之人的簇拥下往新营门口走了。
  她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肌肉明明放松了,心脏却不听使唤,跳得甚急,让脸颊慢慢滚烫起来。
  身为成年魂,实在没必要装憨卖傻,她只能恹恹承认——她很没出息的被一个曾经想砍自己脑袋的男人电到了。
  卫夕忿忿的捏了捏拳头,大老爷一个,没事乱抛什么媚眼!
  君澄在监习台上又唠叨了几句,宣布辰时三刻开始操练。还有一会儿的功夫,教头领着各自的队伍到了指定场地,吩咐原地休整。
  卫夕望着那满地的木人桩一阵心塞,想想都觉得肉疼,不知新营会开设哪些魔鬼特训。
  她扭过头,刚想问问孟尧知不知道,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换了一个新话头:“孟兄,你怎么了?”
  孟尧直直站着,目光盯在某个点上愣神,直到卫夕在他眼前挥挥手后,这才回过神来,很严肃的对她说:“卫兄,我快要昏过去了。”
  “你怎么了?”卫夕攒了攒眉心,语气有丝焦急:“身体不舒服吗?”
  孟尧摇摇头,双眼猛然放起光来,扳住了她的肩膀,“卫兄,你方才有没有留意到?指挥使大人竟然扭头看我了!”兴奋之色流露于言表,他望天憧憬道:“这对我简直是莫大的鼓励,我孟尧定要好好努力,三月后一定要加入锦衣卫,侍奉在牧指挥使左右!”
  “……”
  卫夕盯着他那张娃娃脸,嘴角的肌肉难看的抽动了几下,恨不得抓他一脸血道子,让这货麻利儿清醒过来。
  呵呵,牧容明明看的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外面办点事,就不写无脑的小剧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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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但凡进入新营的预备人选皆要通过武试,武功自然都是上乘。新营教头主要教习的是刀法、轻功、骑射以及暗器投掷,最基础的拳脚功夫便给省了,这可苦了啥玩意不懂的卫夕。
  辰时三刻一到,大家在各自教头的带领下练起木人桩,嘹亮的吆喝声震彻云霄。
  所谓木人桩,主要是用来练习臂力以及格挡力。卫夕不动如何发力,更不懂抵挡的窍门,只能使出蛮力,勉强跟上教头的动作,几回合下来骨头都快被木头棒子敲断了。
  余光之中,孟尧挥汗如雨,招式做的精确到位,和教头如出一辙。谭岳在二人前头,身法更是精准。
  可怜巴巴的羡慕一番后,卫夕咬紧牙关,继续和木人桩殊死搏斗。这窍门慢慢找,就不信还找不到!
  半个时辰后,练习终于结束了。教头带着谭岳几人去兵器房拿刀,卫夕总算得空歇会儿,摸着红肿的小臂,一阵龇牙咧嘴。
  孟尧站在她左边,因为出了汗,脸颊上红扑扑的,边系着腰带边问她:“卫兄,你怎么了?”
  卫夕讪笑道:“没事,许久不练,体力跟不上了。”
  “慢慢来就好了。”孟尧安抚她:“我也是这样,一日不练便全身发僵。”
  卫夕刚要对这个贴心小弟弟道谢,谁知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奶娃娃的体力还真是不行,爷好心奉劝你们一句,还是趁早放弃当锦衣卫的事吧,老老实实的回家喝面汤去吧!”
  卫夕皱紧了眉头,回头便看见了卢秋水那张让人憎恶的嘴脸,顿时像吃了苍蝇似得犯恶心。
  这傻逼还真爱惹是生非,长得这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定是喝面汤喝的!她冷哼一声,视若无睹,拉着孟尧走远了一点。
  好在卢秋水也不想跟他们纠缠,转而和同队的老乡聊起了家常。
  一盏茶的功夫后,队里各自分得一把简易绣春刀。
  张青山负手而站,声如洪钟的讲开了:“我们锦衣卫的刀法自创一绝,勇猛刚劲,力求一刀致命!招式简洁明了,主要有三。”他顿了顿,右手持刀,边比划边说道:“其一,断齐肢体。其二,开头破脑。其三,一招诛心。诸位切记,身为锦衣卫,决不可与敌人做无谓的纠缠!”
  众人领会,朗朗道:“是——”
  直到晌午前,一行人都在练习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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