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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她脑子七荤八素,这一脚踢得七零八落,男人站在那里也不躲,只是一抬手,轻而易举地就捉住了她的小脚,小心翼翼地握在大掌之中。
  月光里,他眉目疏淡,只说:“小狸,是我。”
  “叶掌门?”金城公主一只脚被叶流白捉着,她只好手扶着床栏杆,晃晃悠悠,眼看着就要摔倒。
  男人松开手,不动声色地把她捞到怀里,“小狸,你吃了什么。”
  金城舔舔嘴唇道:“好吃的。”
  她说着,抬臂环上叶流白的脖子,踮起脚尖,小嘴凑上前,恶作剧地呵了一口气,“你闻闻,香不香。”
  男人身子一僵,旋即伸手去扯开的胳膊,脸色很不好看,“小狸,你喝酒了?”
  金城公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她死死地抱着叶流白的脖颈,任他怎么用力,她就是不放开。
  叶流白在情-爱上本来就心淡,从记事之后到现在,三百多年间,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更别提其他越矩的事情了。今晚,阿狸这么主动地抱他,少女娇软的身子和着花香酒香,虽然也有蒜味,但闻到他鼻子里,都是香香的,他渐渐有些不冷静了,眼前也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日在山神庙中的旖-旎,虽然那人不是小狸,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真真实实地得到了她……
  一盏茶的时间之前,金城公主刚刚赢得了那场拼酒的最后胜利,不,好像也不能这样说,因为元妍帝姬也没有倒下,二人喝光了十坛子的千层雪,却依旧清醒得眸光炯炯。
  最后,没有办法,折兰建议不如再出三道题目,三局两胜,赢的人便是沙罗夫人。拂玉君点点头,宣布明日便是第一场比试,题目明日早晨揭晓,说完就牵着元妍的小手回去了。
  金城公主没人送,只能自己回来。
  她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虽说吃大蒜什么的能抑制酒性,但喝到第五坛的时候,金城公主明显感到脚下开始飘忽,她知道快要到限度了,还好拂玉君叫停得还算及时,要不就真要失去这次机会了。
  等她回到房间,酒意慢慢浮了上来,双眸波光粼粼,脸颊也红扑扑的,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屋子里没点烛火,借着月光,叶流白发现少女左边脸颊之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这条便是方才金城公主自己划下来的口子,虽然抹了药,但由于没有元妍抹得及时,用量也不是很多,所以还是留下了疤痕。
  男人一向温和的眼睛瞬间染上了凉凉的冷光,好看的长眉微微皱起,“小狸,有人伤了你?”
  “没,”金城公主把自己挂在他脖子上,笑眯眯地道,“这世上没人伤得了我,因为我,”她四下里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神神秘秘地道,“因为我已经死了啊,死人也会受伤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叶流白就又开始自责起来,要是当年他能看住小狸,不让她偷偷跑下山,她就不会去找什么沙罗香,也不会自刎在哀牢山,若是他不一心修道,不压抑自己对她的感情,早点表明心意,娶了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混乱的模样……这三百年来,他一夜都没睡得安稳过,一闭上眼睛,就是她自刎的样子,鲜血溅满他的衣襟,玉山倾倒再难扶……
  “告诉我,谁伤了你。”男人一生气,语调也生硬了几分。
  “不疼的,嘿嘿。”金城公主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
  “固执!”叶流白忽地把她打横抱在怀里,转身就要走出门。
  “叶掌门,你,你带我去哪儿?”金城公主惊慌起来,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去,还没跑几步,就又让他捉住了手腕,整个人晕乎乎地被叶流白禁锢在怀中。
  他说:“我要带你走,给你找大夫,你再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要受什么伤。沙罗香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交给我。”
  “不要,我不走。”金城公主的脑海里还残存着一丝清明,她知道自己若是走了,就再没机会得到沙罗香了。
  “你怎么就这般顽固,当时就不该听南音的,放任你胡闹!”
  “只要我赢了元妍帝姬,就能当上沙罗夫人了,到时候拂玉君就会把沙罗香交给我。”
  “你就因为这个,喝了这么多酒,又弄伤了自己的脸?”叶流白似乎明白了,他又气,又无奈。
  “……”金城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觉得头晕晕的,脚下像是踩着棉花包。
  “小狸,”男人一手扣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孩子气一般地道,“我才是你的丈夫,我不许你嫁给其他人。”
  金城公主双眸微阖,最后一丝理智也忽悠悠地乘着春风飘出了窗外,“我没想嫁给他啊。”
  “小狸,”叶流白无奈一笑,“你知不知道夫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做了沙罗夫人,就是他的人了,你懂不懂。”
  良久之后。
  “娘……”
  “……”男人叹气,看来他的小狸猫是真的醉了。
  见男人不回答,金城公主又唤了一声,“爹……”
  叶流白真是哭笑不得,“……”
  “小狸,你喜欢他么。”都说酒后吐真言,叶掌门很想知道小狸究竟是怎样看待拂玉君的。
  “谁?”金城公主转了转眼珠。
  “这里的主人,葵山山主拂玉君。”
  “他对我又不好,凶巴巴的,还多情得要死,风流得要命,我干嘛喜欢他。”金城公主回得很快,似乎都不需要思考,现在的她,完全是靠本能来回答。
  “那……”对于这个答案,叶流白很是满意,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小狸喜欢我么?”
  少女怔了怔,似乎是在想这句话的意思,片刻之后,她看着叶流白深邃如渊的双眸道:“娘……”
  “……”
  “爹爹……”
  “小狸,我不是你娘,也不是你爹爹,”温厚的大掌捧起她的小脸,他不知何时已经收敛起了浑身的清冷,眼神温柔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宠爱自己妻子的男人,他说,“你看着我,我是你丈夫。”
  “丈夫是什么,可以吃么?”
  叶流白脸一红,声音小了小,“可以吃。”
  “怎么吃?”金城公主上下打量一番,懊恼地问,“我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小乖,”叱咤九州的剑侠竟也有羞涩如懵懂少年的时候,他飞快地吻了吻金城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沙哑,“以后再教你。”
  金城公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听他问:“小狸,你有喜欢的人么。”
  “什么叫喜欢?”
  “就是想和他永远永远在一起的。”他柔声解释道。
  “娘亲!”
  “男人呢?”他再次诱-导着问。
  “爹爹!”
  “除了他呢?”叶流白细细地抚着她那一头柔顺的黑发,精致的发髻之上还簪着他送的金钗。
  “坏人!”金城忽然道。
  “……”
  男人一时之间没明白她的意思,略愣之间只见她神情恹恹地道:“我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他总是离我远远的,不同我笑,凶我,捏碎我的面人,不练剑就不给吃的,我同别人打架也不站在我这一边,还用鞭子抽我,他是坏人……可我,我还是喜欢他,想同他永远永远在一起。”
  起初,叶流白很是嫉妒,可越听越觉得小狸话中的那个坏人很熟悉……
  惊愕。
  他一直喜欢的姑娘竟然也是喜欢他的?
  惊喜。
  他一直喜欢的姑娘竟然也是喜欢他的!
  还有什么比你喜欢的人,你一直小心翼翼偷偷喜欢的人,她正好也一直在偷偷喜欢你还令人欢喜的事情了。
  叶流白笑了起来,他抱住她的腰,大人托孩子一般举到空中,转了两个圈儿,又把她紧紧抱回怀里,强压着激动的调子道:“小狸,你说的那个人,他不仅是个坏人,还是个胆小鬼。他躲你,凶你,逼你练剑,其实是他在害怕,怕你不接受他,不能接受这样违背伦常的感情,因为他不仅喜欢你,还想娶你,要你的身子,要你为他生孩子。现在,他已经知道错了,不,他早就知道错了,你原谅他好不好?”
  月光透过窗纸射进房间,在地上留下温柔的白色,窗外是憧憧花影,蜂蝶在团团榴花中穿瓣而过。
  白衣红袍的男人手里捏着小瓷瓶,那是一瓶消除疤痕的药水,他站在窗外的阴影中,衣襟上还沾着金城公主留下的血迹,看样子是还没来得急换衣服就匆匆赶来的样子,只是,方才宴会上还风流缱绻,飞扬得不可方物的双眸里全是黯然。
  白玉的小瓷瓶不知何时已经被捏碎了,瓷片扎进血肉中,血珠连成线,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和着满地的榴花,竟是一时分不出哪些是花瓣,哪些是血迹。
  ☆、42|3.28
  金城公主歪着小脑袋,眼神迷惑,她不懂,不懂他在说什么,脑海里的人影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思绪也是断断续续的……等叶流白又忐忑又激动地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讲完之后,金城脑袋一垂,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叶流白哭笑不得,只好抱着她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袜,外衣。女孩子的衣服缠缠绕绕,解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看到什么面红心跳的部位,他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帮金城公主脱掉了外衣和下裳,等盖好薄被之后,男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到出了一身冷汗。
  淡淡的月光中,他坐在床头,一手紧紧地握着金城的小爪子,一手缓缓地抽下她发上的金钗,吻了吻,放到旁边的小桌上。
  金城的发髻一下子散了开来,黑发如云,铺洒在降红枕头上,黑的黑,红的红,给这无边的暗夜平添了几分魅-惑。
  叶流白伸开手掌,心中默念咒诀,既然小狸坚决不离开,他就不舍得逼迫她,但这样就不能立刻看大夫,脸上的伤痕久了的话恐怕是要留底儿。为今之计,他只能催生自己体内的摩登伽,用仙果的汁液为小狸消掉脸颊上的疤痕。
  瞬间,男人的掌心蔓延开树枝一样的血丝,静谧的夜晚,似乎都能听见枝叶戳破血肉的声音。
  嗖。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朝着床上的金城扑了过去。
  说来迟那时快,叶流白信手抓过床幔卷上银光,旋即向远处一甩。
  啪。
  落在地上的竟是一支银箸。
  随着银箸坠地,从门外走进一个人。
  一个女人。
  秀美绝伦,气质高贵,秀美中还透着一股英气,桃花眼,眼下卧蚕,琥珀色的眸子十分机敏灵动。
  她抱着双臂,戏谑道:“若拿那个给她,你可就要死在这里了。”
  叶流白站起身,不动神色地挡在床前,唤了一声,“东君娘娘。”
  白春苏连忙摆手,“别叫娘娘,都把我叫老了,”她眨眨眼睛,建议道,“不如像以前那样叫苏苏。”
  男人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白姑娘。”
  “……”白春苏撇撇嘴,指着床上熟睡的金城道,“你若再不离开小葵山,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葵山中全是瘴气,山中人每日都服用解药,自然没事,只是你……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凡人,吸多了可是会死的。”
  叶流白回望了一眼金城公主,眸中温柔,“女孩子最爱漂亮,小狸现在醉了,意识不清,等她明日醒来发现脸上留下一道疤,一定会难过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嗤嗤的笑声,他转头,不解道:“好笑么?”
  “不是,不是,”白春苏擦擦眼角的泪水,笑道,“小白,这还是你第一次同我说这么长的一句话,我欢喜得很,”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盒递给叶流白,“拿这个给她涂上,就不会留疤了。”
  男人接过小盒子,在水盆里洗了手才小心翼翼地涂上金城公主的脸颊,涂好之后,他把小盒还给白春苏,温和一笑,“谢谢你,白姑娘。”
  白春苏疑惑道:“你就这般相信我?不怕我给你的是毁容的药膏?”
  叶流白帮金城掖了掖被角,怕惊扰到她一般,小声回到:“直率的女孩子一般都不会是坏人。”
  白春苏莞尔,“你这般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吃亏。”
  话音落,叶流白也晕倒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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