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就在这时,后座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我知道。”
  郑衍叙一愣,这才回头看。袁满半天不说话,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正卡在前后座之间。
  袁满说话带着浓厚鼻音,不光郑衍叙,钟以默也压根没听清:“你说什么?”
  袁满只能重复一遍:“我说,我知道哪有营养液。”
  “哪儿?”郑生双眼一亮。
  这回……轮到袁满得意了:“你先帮我把脑袋弄出来再说。”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讲条件了,”郑衍叙不为所动,“说不说?”
  袁满撇嘴。不说。就跟他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郑衍叙略一思索,朝袁满伸出手去。
  袁满见状,不禁得意一笑,却在下一秒,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这厮压根不是要帮她把脑袋推出去,而是伸手把座椅的间距调小,顿时卡得袁满哭爹喊娘:“你这是在滥用极刑啊!”
  不说是吧?继续把间距调小。
  眼看郑衍叙这厮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袁满终于忍不住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我说!”
  “……”
  “我家……咳咳……我家有营养液。”
  “……”
  “……”
  郑衍叙和钟以默不由得对视一眼,似乎都宁愿相信,这是这女的情急之下胡邹出来的鬼话。
  被分手的第一天,就在这深夜十分带陌生男人回家,袁满觉得自己也算出息了。
  袁满一边猫着腰在门外开门,一边小声提醒身后的郑生:“我妈是园艺师,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花花草草。但同时,我妈也是个残暴的园艺师,她万一看见我带陌生男人回家,今晚死的不是你就是我,所以,一切都尽量小声……小声……”
  郑衍叙见她头发都快紧张得竖了起来,决定破天荒配合一次,点了点头。
  又对着站在最后的钟以默嘱咐了一通之后,袁满这才“啪嗒”一声转动了门锁。
  朝身后一招手,袁老师就这么带着小部队潜进了屋。
  不敢开灯,只能用手机打光,一行三人几乎是一路半摸瞎地朝阳台行进。
  就在一切平稳进行时,突然,钟以默吓得跳脚:“我去!什么玩意儿!”
  钟以默身前的袁满一惊,赶紧回头捂住钟以默的嘴。
  钟以默赶紧用手机照一下自己脚下——
  原来是一只狗,在舔他的脚。
  眼见那只狗很快放弃了他,转而走向别处,钟以默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钟以默再度惊恐的瞪大了眼——
  那条狗竟然……跑去……舔郑衍叙的脚。
  要知道郑衍叙唯一的死穴就是——
  怕!痒!
  钟以默心想:完了……
  果然,下一秒,毫无征兆地被舔了脚踝的郑衍叙浑身一僵,继而身体瞬间歪斜,再而,径直倒地。
  钟以默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
  眼见此景,袁满顿时冷汗都下来了,想也没想就直接冲过去抱住郑衍叙。
  宁愿给这厮当人肉沙发垫,也不能惊醒母上大人……
  宁愿被这厮压扁,也不能被母上大人怒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可是,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百万件事是那么的不随人愿——
  情急之中也不知谁绊了谁一脚,“哐当”一声巨响,二人同时倒地。
  一秒后——
  客厅的灯骤然大亮——
  一声怒吼顿时响彻这个屋子:“你们在干嘛?!”
  这……简直是……狮子吼的级别。
  钟以默只觉自己三魂七魄都被短暂地震飞了,慢吞吞地循声看去,只见主卧门边站着位老太太,正瞪着双眼,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家女儿,以及——
  被自家女儿压在身`下的,陌生男儿。
  ☆、第 16 章
  袁满倒在郑衍叙身上的那一瞬间,郑衍叙只觉得那简直是一座大山倒向了自己。噗……几乎吐血。
  一旁的钟以默在最短时间内反应过来,一边走向袁满,赶忙拉起她,一边干笑着向袁妈解释:“阿姨你误会了……”
  却不料这胖妞竟然比她看起来的还要重,钟以默没能拉起她,反倒被她带的鞋底一打滑,钟以默就这么一个趔趄,直接跌倒在了袁满身上。
  被压在最下方的郑衍叙,脸瞬间青了。噗……两座大山。
  而此时的袁妈,看着自己面前这两男一女——自家女儿,以及……两个男人——袁妈的三观瞬间碎成玻璃碴。
  好不容易等这三人爬起来,袁妈已经拿着袁爸平常用来抽陀螺的鞭子,好整以暇地等在那儿了。
  袁满看着母上大人手里的鞭子,顿时冷汗都下来了:“妈你听我解……”
  话音未落,袁妈已经拿起鞭子直接冲袁满挥来。那架势,岂是单单一句“老当益壮”就能够形容的?
  眼见这老太太熟练地挥着腕粗的鞭子、大气都不喘一下,连一向王霸之气的郑先生,人生之中都头一次犯了怂,更别提已经麻溜地躲到阳台去的钟以默。
  就连后一步被吵醒的路子喻,刚从次卧里探出个头来,看见眼前这一幕,又吓得赶紧缩回头去,不敢踏出次卧半步。
  此时此刻,唯一争点气的竟然只有平常多爬两级台阶都带喘的袁老师了,袁满其人,别看她胖,但躲起鞭子来简直矫捷如刘翔,一下子蹦上了沙发,一下子又跃下沙发;一下子就躲到了厨房,一下子又窜进了卫生间。这身手,一看就是在家经常躲鞭子玩儿。
  郑衍叙表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以他为圆心,袁满满屋子地跑,老太太满屋子地追,老太太身后还跟着只爆米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一路跟着老主人和小主人在屋子里绕圈。
  这俩主人一边跑,还一边唠着嗑:“老爸呢?”
  “你爸睡得跟猪一样,不是地震都吵不醒他,你就甭想拉他来帮你说情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最终,袁妈竟然先行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躲得头发都乱了的袁满这才从玄关的屏风后探出个头来,见母上大人气喘吁吁地丢了鞭子,袁满这才松口气,从屏风后光明正大地走出来。
  袁满一路走,一路大喘气,路过那俩男的身边时,狠瞪再狠瞪:怂蛋!就知道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最终,一屁股瘫坐在沙发另一边:“你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吧?”
  袁妈扭头看向自己女儿。如果还有力气叹气的话,她现在肯定得好好长叹一口气才行。女儿这段时间举止反常,袁妈琢磨来琢磨去,终于认定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满脑子馊主意的女儿使的激将法。缓了缓,道:“得!我答应让你搬出去住,你啊,就别再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了。”
  袁满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袁妈这话什么意思。
  博晏回国后的这段时间里,她旁敲侧击了那么久,母上大人都没答应让她搬出去,结果这回,竟然就这么松了口?换做几个小时前的袁满,听到这话,肯定会开心得一蹦三尺高,可此时此刻……
  袁满倒是挺感谢母上大人追着自己一路甩鞭子,否则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汗流浃背。水分都成了汗,也就没泪可流了。
  “我跟博晏分手了。”
  袁妈腾地就站了起来。最后一丝力气都用来环顾袁满和那俩陌生男青年。也就是说,自家女儿分手了,受刺激了,才跟这俩男的……哦不!
  袁满一看母上大人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误会了,连忙指指郑衍叙:“他养的植物快死了,来咱家借营养液而已!”
  郑衍叙配合地点头。
  袁妈看看郑衍叙,再看看袁满;又看看郑衍叙,又看看袁满,最终又一屁股瘫坐回沙发上。
  这年轻人看起来一表人才的,也不瞎,确实不像是会看上自家女儿——这个认知真的是太伤母亲心了。
  还是聊植物吧,起码植物不会伤一个母亲的心:“什么植物?营养液也有区分的,不能乱用。”
  钟以默反应倒是快,这时候已经抱着之前放在门外的盆栽献给了袁妈。
  袁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株平安树,如外科手术医生一般朝身后一抬手,袁满立即领会,跑去阳台把铲子等工具一并送上。袁妈铲开表层土壤一看,摇头:“浇水浇太频繁了吧?根茎都泡发了,扔了买过吧,反正也不贵。”
  说着便差使起袁满来:“把盆栽拾掇拾掇,扔了吧。”
  袁满应了一声,这就抱起盆栽准备往垃圾桶里送,始终不说话的郑衍叙这时候终于开口,却是声线紧绷的:“能不能救活?”
  袁妈微微一顿,忍不住又看了眼这年轻人,他也不像是舍不得花个一两百块钱再买一株的吝啬鬼……
  袁妈见他如此坚持,只能说:“可以试一试,放我这儿一星期,我养着看看。不保证能养活。”
  这个混乱的夜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电梯平稳下行的过程中,一行三人各怀鬼胎,郑衍叙站在最前,袁满和钟以默站在后边,正挤眉弄眼地交流着。
  ——郑衍叙这厮为什么就那么宝贝这株平安树?有什么内幕没有?
  ——因为那是他的此生挚爱,是他的伙伴,是他的爱人,是他勇气的源泉。
  ——你是说,郑衍叙是,恋物癖?
  瞬间,袁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郑衍叙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了,原来他爱的不是人!
  袁满咽一口唾沫,不由得看向郑衍叙的背影。哎,惋惜……
  不管是恋物癖也好,恋啥癖也罢,这一晚上受了这两人不少恩惠的袁满,愣是抛下成见,亲自把这两人送上了车。
  甚至郑衍叙林临上车前,袁满不忘拿起郑衍叙的手,在郑衍叙的一脸的不解与两眼的抗拒下,照干不误地拍了拍郑衍叙的手背,如同慰问下属的老干部般,满脸的任重而道远:“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救活它的!”
  同时,袁满也为自己的母上大人感到压力山大,母上大人这回救的可不是盆普通的平安树,而是这位男青年的爱人啊……
  钟以默无所谓地一撇嘴:“他怎么会瞧不起你?他小时候比你还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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