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深渊之网

  当然,北之深渊特地的跑到冰原的南部来,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属下与交易对象的回归的。但是,他的目的其实也很单纯,只是想要避免自己领地的损失而已……所以,他需要在冰原的南部拦截住一路北上的杀戮者。
  但是,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他也未免有些发呆了。扯了扯落在胸前的银色长发,难得一见的诧异表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我还以为,至少要打上一架的……也未免太好骗了吧?”或者这应该是一种挫败的感觉。毕竟,就算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明人、就算他老奸巨滑,骗一个没什么头脑的人、骗一个小娃娃,到底还是会让人有郁闷的感觉的。
  迦那和里加从远处迅速的出现在他的身边,看着天边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的身影,也不免同样大为奇怪,“走了?”异口同声地问出声,再同时打量了一番上下连大衣都没有挂出一个刮痕来的头领,惊讶不已。
  “我没有受伤,让你们很失望么?”伊斯眯了眯眼,“迦那,你的感知不至于退化到了连我们有没有打起来都感觉不到了吧?”
  迦那立刻讪讪的笑了几声,“只不过是有点惊讶而已……你怎么做到的?我原来都不知道你这么会骗小女孩啊……”
  伊斯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几年,再让你去打造出一个阿杜来吧?”
  迦那立刻摇手后退,“别……一次已经够了……”
  “根据里加的叙述,罗尔的判断是,普丽其实在泰说出‘不能救她,只能让她解脱’之后,就已经被妖魔的本能控制了,对吧?”伊斯忽然换了一幅严肃的表情转移了话题。里加立刻在旁边点了点头。
  “而在这之前,她屡次说起了杀人的不可饶恕,以及‘还我爸爸’之类的话,对么?”里加再次点头。
  “这是很容易判断的事情。”伊斯冷笑一声,“说到底,这只是怕死而已。”
  怕死?两个人同时一愣,都没转过来这怎么联系起来的。而且就算是怕死……他们是在人类的形态下相见的啊!伊斯还没有解放妖力呢,普丽就飞走了……总不成是害羞吧?那女孩浑浑噩噩的,早就已经赤着身子出现在好些城镇过了。
  “她的过去,已经证实过了不是么?他的父亲被妖魔所杀并且被顶替了身体。然后,用他父亲的样子吃了母亲和哥哥姐姐。她曾经在妖魔吃她姐姐的时候试图砍下过它的脑袋,尽管好像没有成功,但是说到底,她总是有了这么一个印象:她杀了她父亲。”
  确实,里加想了想那天那女孩的胡言乱语,点了点头。当然,这些话他也都复述过的,想来也是伊斯推断的论据之一。
  “在她最混乱的时候吐露的东西肯定是她心底最深藏的念头。”伊斯证明了他的猜想。“在组织教导她之前,她未必知道那吃着亲人的父亲是妖魔啊……所以,她算是弑父的。那么,为什么要在认为是父亲的时候还要下杀手?很明显啊,只是因为怕死,只是因为不想死而已……”
  “但是这和她离开这里没有什么关系吧?”迦那有些不解。
  “也不能说有直接的关系。”伊斯淡然的说到,“只是怕死就杀死了父亲,这个念头,当她意识到的时候,难道会不觉得害怕么?而且,怕死,未免是一个太懦弱的念头。”
  这句话让另外两个人同时点头。怕死啊……
  “认识到了自己的懦弱,也就会感觉到自己当初行动的卑劣……然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要掩饰自己的这种卑劣。所以接下来的思考就是理所当然的:父亲是妖魔,所以该杀。我没有杀错,因为妖魔都该杀……所有的妖魔都是可恶的……父亲不是人,我并没有杀人……杀人是不对的,是有罪的……我们是在保护人类,杀了人的都罪无可恕……就是这样的不是么?所以她不能容忍杀人,不能容忍这样的人不受到惩罚……因为这仿佛在告诉她,没有受到惩罚的她也曾经杀过人一样。”
  伊斯冷酷的分析着普丽的心理,“所以她也无法忍受在这个地方失败,因为这会让她觉得,原本就薄弱的那些借口,那些表现她正义的借口,都靠不住了……她还是那个怕死的杀了父亲的人。”
  “但是,怕死,确实是她性格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当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得救,会死的时候,她宁可屈服于妖魔的本能。她其实也并不忌惮杀人,但是却害怕自己会死。所以她可以大肆屠杀,但是却放过和自己当初一样的小女孩……”
  “我们堕落者,即使是妖魔化,也往往能保留原本感情中最深刻的那一部分,不是么?如果她只是极端厌恶杀人,为什么会那么大规模的屠杀?妖魔化已经有一阵子的她,按道理已经可以稍微克制自己的食欲了才对。但事实上,只要一饿,她就杀人……”
  “怕死,又觉得这种念头太过懦弱而回避。一定没有杀死过自己的父亲,这种呼喊声,就是她留下的最深刻的情感啊……而这,就是她会被我骗一骗就离开的原因。”
  “你是说……”迦那若有所悟。
  “洛薇不是说,她会因为受到重击而失忆?我倒要问问,一个堕落者,会因为脑袋被打伤而轻易失忆么?”
  迦那明白了,“所谓的失忆,不过是自身想要遗忘的一种手段而已。”
  “会找个对自己有利的借口、找个所谓的信念而这样活下去,可想而知,这样的人肯定极度自我。她绝对不会愿意面对杀了亲人这样的事实,甚至我刚才试探了一下,她甚至不愿意面对已经妖魔化的事实!一方面,她把人类当作食物,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把自己当作妖魔!这样的思考,脑子能不混乱么?”伊斯微微一笑,“所以说啊,我只是顺着她的心意把她想要听到的东西告诉她啊……她的父母兄姐都还没死,都还在南方,只是她记错了而已……她一直在保护人类战斗,她不是妖魔……被她吃掉的那些,都只是食物而已……本来还以为要先把她打个晕头晕脑这样说才会有效呢,没想到居然一说就信了……”这些念头,扎根得还真深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里加对于这一点还是不解,当初伊斯就告诉他不用在意普丽离开的方向,现在能够把她轻易骗住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到南方去?“就算她怕死,也仍然是一个重要的战力啊!”
  “在洛薇的叙述里,我碰到她的时候可什么都不知道。等到打完了才发现可能有利用价值……那样做,也不过是想要研究有什么样的利用价值而已。现在,这些东西我都知道了,还把她留在身边做什么?”伊斯哼了一声,“两个深渊……这不是让组织的眼睛紧盯着我这里么?弗朗只怕也要立刻翻脸吧?最后也需要我直接来面对组织。这未免太划不来了……那个故事里是既成事实也就算了,现在这种状况,自然要让她发挥最大的价值才成……”
  “放到露西那里?”迦那也还是对这个计划颇有些怀疑。
  “露西,她可是我们当中最有野心的一个啊。说起来,普丽的资料已经传达给她了吧?”伊斯看向了迦那。而迦那迅速的点了点头。
  “转着弯透露给迪尔的……”
  “那么把她的性格资料也透露一部分出去吧,得让露西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工具呢。”伊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在另外两人看来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那么,接下来这几年,我们就只需要好好的看着,就成了……”
  “我说,难道你就不担心露西首先对付我们?”迦那不死心的跟上了已经转身往回走的伊斯。
  “有这个可能性么?”伊斯毫不犹豫地反问了一句,顿时让迦那语塞了,回头看了看里加,却发现了后者脸上难得的一丝笑意。
  确实没这个可能呢。不说冰原这种地方大部分的堕落者也都不愿意呆,露西不至于打这地方的主意。就说天南地北的距离,如果要先铲除绊脚石也该先铲除莉芙才对。不同于和伊斯打过交道的莉芙,露西可是只和莉芙有那么一点仇怨的。
  再说,不管哪个深渊,手下有了力量,最先想到的,也都会是组织吧。
  就算自得于现在堕落者的强大,他们也不会忘记,组织把他们当作工具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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