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我那会根本也没想到这些,你们小女孩心思比较细腻,如果你想到了,那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曾经在我面前,嘲讽过自己是神经病。从专业角度,我还是需要纠正你,神经病和精神病并非一回事,而世界上可能也不存在精神病。
  只存在的,是那些难以把握的人类疯狂的爱欲和疼痛。
  而我,也终究向这些妥协了。
  晚安,我的小姑娘。
  希望你快点茁壮健康长大,我还在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跟我妈去看房了= =估计下周一可以住公司附近了……
  抱歉,单位真的很爱加班,有时候当天采访的新闻稿还要带回来写,我都想解v了,下周一问问看编辑吧,这样可能对得起大家一点,自己负罪感也不会那么大_(:3」∠)_
  本来打算熬夜更上来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趴电脑桌上睡着了,到现在才更上来。
  总而言之,抱歉了
  这篇文大家就随便看看吧,我保证不了日更,尽量隔日更吧。就算周末公司都要更新闻和跑盘,没办法存什么稿子。
  暂时也不想换工作,因为我是学会计的,找到一份跟文字相关的工作不容易;公司氛围也很好,都是勾心斗角比较少的年轻人,很难碰到这种企业了。
  谢谢壕们=3=
  ☆、第三十张处方单
  那天,从江医生车上下来,进了小区,再进自家楼道。爬到第两层,我就不想再往上走了,像是越往高处去就会越加不胜寒,像是一旦敲开家里的大门就会从这个难能可贵的好梦里跑出去。
  我索性停在半途,翻出手机敲出一条短信给江医生。
  「分开不到五分钟我就开始想你了怎么破?」我把所有不舍的情意全部装在短信朴实的字眼里。
  江医生很快回复我:「我还在你小区门口」
  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再掉头狂奔回小区门口跳上江医生的车再用光所有剩余的力气来拥抱他,还要摆出韩剧男主追车那种奋不顾身的气势。但没办法,家长已经在催促,再不回家老妈的连环夺命call又会招呼过来。无力对抗现实,我只能在脑洞里播放这些画面以达到50%的自我满足,继续一节一节顺着楼上往上爬,一边心不在焉地低头录短信:「好巧啊,难道你也在舍不得?」
  不遗余力的快,江医生回我一个字:「嗯」
  他的每一个“嗯”,无论是从真人鼻腔中溢出的,还是短信里宋体字的表达,都短促有力,一锤定音的气场和能量一丝丝缠绕在里边,并不显山露水,却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人浮躁全无,心平气和,充满安全感。
  他又回道:「到家了回条短信给我」
  我停在家门,垂眸和手里的牛3面面相觑,好像他是一本笑话大全一样让我合不拢嘴地静静笑:「好。江土豪,你的新手机还用的顺手吗?」
  江医生:「还不错」
  「跟小姑娘用情侣机有什么感觉啊?」
  「感觉年轻了不少:)」
  「还发颜文字卖萌!我也会!:d笑得比你更真挚更萌有木有?还有这个\\(≧▽≦)/」
  「这就叫颜文字?」
  「……对啊,不过你这个是最普通最低调的笑形态颜文字」
  「哦,三十多岁的人了,发颜文字也要低调稳重点:)」
  萌死啦萌死啦,江医生要是这会在我面前,我一定要掐掐他腮帮子,才不管什么没大没小,一定要把他两边嘴角掐成和颜文字里括号一样一样的!
  真喜悦啊,心头画满微笑的表情符,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谈恋爱,先前说过,从小到大,坚持着颜控不动摇的原则,我有过许多男神,只要是帅比都列入少女心花名册,他们的名字整理一下可以媲美香飘飘奶茶绕上地球圈把圈。但是从今天起,名册里的异性名号全部用擦皮擦透明胶剔除,只留下一个加粗黑体1号的“江承淮”攻城略地,他是此后唯一的男神,他是无可取代的全部。
  ##
  我的甜兮兮恋爱候群症一直延续到晚饭,吃饭途中,我一直在抿着唇偷笑,扒米恨不能用盛汤的大碗,这样的话,可以把脸深深埋在碗沿里边,逃避家长明察秋毫的洞悉眼光。
  手里的小碗真叫人无奈,我窃喜的意图很快大昭天下,妈妈很困惑,问我,“吴含你怎么一直边吃饭边笑啊?”
  “哪有喔,”我匆匆撇下两面开启了“自动上扬”按钮的嘴角,集中回精神,随意摘理由打发过去:“今天在网上看了个笑话,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吴忧砸场子来的,搁下汤勺,硬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什么笑话?”
  还好我长年是个长年潜伏微博的隐性哈哈党,我火速从大脑段子俱乐部里请出一名分外应景的骨干成员:“也是关于吃的……往往是那些毫不起眼的小饭馆能真正烧出美味,而那些装修得富丽堂皇,情调优雅的豪华餐厅……诶,我吃不起。”
  沉寂片刻,吴忧瞳孔放暗,以死鱼眼回:“哪里好笑?你的笑点歪到西方极乐世界了吧。还不如这个——有人问,你说我以后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好呢,还是找个脾气温顺的好?——另一人回答,呵呵,我小时候也总想着去清华还是去北大。”
  好吧,还是他的笑话比较给劲和大众,餐桌上所有人想了几秒就理解了当中的深意和笑点,全都朗声笑开。
  爷爷收敛起笑容,打趣:“忧忧,你才多大?就想着找女朋友的事了?”
  “他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喜欢女班长了。”我找准报复机会,加入调侃列表。
  “真的假的?”还有一大片笑意氤氲在妈妈眉眼间和口吻里,她还故作正经置评:“你这也太早熟了啊。”
  “你们别听吴含瞎说,好吧。”老弟的脸心浮出一大抹纯天然无害人工腮红,嘴上连连撇清关系:“根本没有的事,吴含她自己才早熟,喜欢年纪大的……”
  “谁说的啊!”我扬高嗓音,及时掐断他恼羞成怒欲将出卖我的苗头。
  好在长辈都没太在意我过于激动的反应,但他们的矛头还是集体从我弟身上瞄准到我这里。
  我妈夹了一根蒜苗,也没来得及送进嘴里,悬着筷子就议论起我的终生大事:“我们家小含太老实,大学都要毕业了,还没谈一个半个男朋友呢。”
  “学校那些小男生她哪里看得上,”吴忧唯恐天下不乱,还拉出时事八卦加以论证:“看人家奶茶mm,就跟京东的老板刘东强在一块了,那男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爸了。老姐姿色也还行,完全也可以傍个大老板啊。比如马云,虽然他长得有点外星球容易拉低后代基因,但人家有钱啊,以后上淘宝买什么都不肉疼心疼。”
  “瞎说八道什么呢。”我压低筷子尾巴戳了他小臂一下,希望他的口茬能够就此终止。同时还小范围地掀眼帘去打探爸妈的反应,看看他们在这些匪夷所思的怪谈里,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可惜老爸只把这番有意无意的探路当作一场笑论,他捏着汤匙,一下一下舒适地呷着鱼汤:“我们当父母的吧,也没什么大要求,家境条件也没多重要,小含能找一个人品好,对她好的正常人就行。”
  “什么叫正常人啊?”这个形容词简直是一颗三斤重的苹果砸在牛顿的脑门上,我警醒地把它放在首要重点问出来,害怕它正真印证了我那一些堪比“地心引力”的重大猜想和假设。又防止父母看出我抓要点的不对劲,我仓皇补上一句润色:“还有不正常的人吗?”
  “就是正常的人,”老爸还在慢条斯理喝汤:“像奶茶mm和京东老板那种,就不行,年纪差那么大,简直胡闹,说出去要被人笑的,你们没看网上都在骂么。”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不可避免地,胸口还是微微失落地一沉。我宽慰自己奶茶那个明显是差太大了,于我于江医生是大不相同的。顺带在面上装没事人应下:“噢……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个肯定不会啊。”故作轻快地答着,我还尽力在嘴畔笑出上弦月的弯弯弧度,语言神色完美配合。
  “对嘛,听说那个刘强东自己还有小孩子呢,”吴忧真是东亚补刀王。我的余光能察觉到吴忧一边说,还一边在悄悄打量我,大概是见我不加遮掩的沉郁。他当即松了口,毫不犹豫地就踏足我的同一战线联盟,全家上下也只有他知道江医生的事:“不过人家奶茶mm的老爸就很开明啊,他说他不管他女儿的事了,让别人也别管。”他说。
  妈妈已经吃完了,正在专心致志地把桌面的鱼刺往空碗里收拾。她低眉垂眼,不忘回复吴忧的说辞,语气里荒诞的意味几乎要漫出来:“那哪是开明,那明显是无地自容,无奈至极,老脸丢尽了。奶茶她爸爸真挺可怜的,好好的一个南京本地大老板,还要因为自己的小孩子不上路子被议论,辛辛苦苦把姑娘养这么大,上清华又送出国的,还不让他省省心。”
  “所以还是我们普通人正常人好啊,哈哈。”鲜明的鱼尾纹让老爸的笑看上去格外生动,发自肺腑,他一贯性质地附和妈妈。老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爸爸脾气比较火爆易怒,妈妈却隐忍包容似一面无风的湖,恰巧能中和到一块去。
  席间,吴忧又短促地与我对望一隙,他眼睛里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也很无奈。
  家里人不再聊奶茶的八卦了,我也不再吱声,站起身去厨房锅里舀了一小碗鱼汤回桌上喝,心情不高,连汤的味道都变得很奇怪,像忽然被人下了大勺隐形的劣质盐,找不到一点鲜美,尝起来咸涩无比。我也根本不敢表现出具体的不痛快,父母的双眼近乎于机场安检,一点斑斑迹迹都不能渗透出心墙。
  ##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直接告诉家里人我和江医生的事。
  它目前还太羸弱,孕育中的吹弹可破的鸡蛋壳,只是一个适合呵护在夜深月光里的生命体,太阳的曝晒只会加速它的消亡。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我开电脑,从谷歌浏览器的书签里打开第一栏第一个:
  健康问答网,江医师的版块。
  我视奸过这个问答专栏无穷无尽正无穷大次,如果目光有力量,那江医生的网站名片一定能像放大镜聚焦太阳光那样被我的炙热和坚持穿出一颗大黑洞。
  但我与他的对话少之又少,就仅止于上回的偏头痛。
  江医生名字旁边的绿点是亮着的,说明他正在线,可以即时回复。这颗点像一只闪着光的萤火。自打吃过晚饭后,我的心智就始终待在晦暗的秋冬天,但这只萤火就是冷暖自调,我的身体里随即换季,天气清朗,日光明艳,流转出一片温热适度的春分夏至。
  我登上wh19921121的账号,发消息给他:
  『医生大大,在吗??在吗???我有急事!!』
  这次没有匿名,我豁达正大地露出自己的首字母和出生日期。
  嘀嗒,对面很快给出回应,「在」
  江医生偏爱一个字的答复,但一点都不冷森,就是很纵容很随和很安心的意向,告诉我,他在。就这么一个字,如同笔尖戳破薄纸张,狠狠地握住我的鼻头,我的心脏,在里面攥出动人的甜蜜和酸楚来。不由思及父母晚餐时分的那番话,许许多多被白日里的互动镇压下去的念头……那些我以为会按兵不动的难过和担忧……瞬时溃败逃窜,它们高举失势的火把,在我眼眶一圈蔓延烧开来,我突然地就想掉眼泪了。
  但我依旧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捶打皮球般的轻快:
  wh19921121:「快猜猜我是谁?」
  江承淮医师:「跑错频道的小朋友」
  wh19921121:「讨不讨厌啊→_→,那么老的梗还又拿来说。我今天是真的来问病的!严肃点!」
  江承淮医师:「好怎么了」
  江医生真可爱,一下子就转变画风专注庄重起来。而且他超级有原则,跟在短信里一样,一如既往地不用标点符号,不爱用就是不爱用,不用就不用。
  wh19921121:「偏头痛啊,许多事没法立刻说出去,积压在心里特别让人头疼tat好想马上就昭告天下,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样我就舒服畅快了……」我边输入边按揉着太阳穴,好像我真的偏头痛了一般。
  “江承淮医师”没有再回我了。他不会生气了吧?才确立关系的第二天,上午还在卿卿我我,晚上就开始明目张胆地吐槽这段关系的不见光性,的确太不正能量了。我也希望恋爱里的自己是傻气的,没心没肺的,目空一切的,可是吃顿晚餐都有人不依不挠地提醒我,这不现实,也不被祝福,把我和江医生感情渲染得如同一片完全看不见光明之屿的,雾沉沉的,找不到方向,四面茫然的大海。
  为什么他们不能接受呢?他是那样好的人,就因为那些强加给他的无奈过往,就因为那些条条框框的世俗观念,他就不配被称作“正常人”了吗?
  我接着敲字:「我不是抱怨,我就是希望,早点被别人知道和认可这些事,这样大家都会轻松许多」就是好想让别人知道我喜欢你啊,我就是和江承淮在一起了怎么地吧,这事没有一点错!这事让我骄傲自豪!
  江医生还是没回我,过去约莫三、四分钟的光景,耳畔响起短信提示音,搁在电脑边的手机屏幕亮了。
  江医生没有在网页上直接回我,而是选择了手机短信间接发送的方式:「吴含,我给你开个处方」
  他郑重地叫出我的名字,仿佛真的是名专业的医师在严肃吧唧地给自己的病患开单子,他的第二条短信紧随其色杀过来,完成一声极坚韧的回响:
  「在这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任何事一旦开始,就一定会有个结果。以后怎么样,我也不能预测,但我一定不会是首先放弃的那个」
  我凝视着这两条短信,他传达的每字每句都直剖而淡然,宛如从框里站出了形态,一个个发着刺眼却鲜美的光。它们让我很惭愧,也注射给我更多勇敢的药水,他的处方是灵丹妙药,我立刻就痊愈了,从家人所带来的悲情世俗观里脱胎出来,一字一字回道:「我也不是」
  我也不会率先放弃。用一句矫情俗气的八字箴言概括,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仅仅四个字啊,它们很简约,但毫无疑问是铿锵的,如同四块磐石一样坚不可摧,这不单单是脱口而出的承诺,这是即将攀山涉水不辞艰辛的宣誓,这是平淡无奇生活里,关乎情爱的使命感和责任心。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恋爱,还是和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男神谈恋爱,我必须对得起这样庄重和付出的第一次,我要努力给它套上最好的大结局,he,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后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正能量一下,没网了,用手机更上来的→_→排版什么的我明天再改
  ☆、第三十一张处方单
  长达一周,我都没再见过江医生一面,他忙工作,我忙论文,每天就传传简讯,打打电话,彼此仿佛是由着对方悉心饲养和照看的一只手机宠物。近在咫尺的同城也能谈成异地恋,我们这样的配对大概真的很少见吧。
  这几天里,我非常厚道地分出一半的心给毕业论文,关乎学位,是重中之重,我的定题也比较宽泛,偏文艺理论方向,《中西文艺批评方法比较》;相较起我,康乔的开题就显得具体化形象化多了——《美国“黑色幽默”小说研究》,她刚从实习单位请假归校,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和约瑟夫·海勒啊冯尼古特之类的黑幽默小说家,在密密麻麻的油墨印刷字里完成每日一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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