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半推半就,池安安还是在总统套房住下了,只不过住的是陆岩卧室隔壁那间房。池安安也不是头一回睡他隔壁了,但这晚上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男人不远万里来找她,她心里很难不冒甜意出来,甜着甜着,真不忍心就这样睡了。
  索性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到他房门口,试探着喊了他两声,见他没反应。池安安壮了胆子走进房里。落地窗的窗帘只拉了一半,外头的月光柔和地洒进房里,池安安悄悄地走到床头。
  月光穿过她抬起的手落在他的鼻尖,他睡熟了,沉静地像完美的雕塑,却让她的内心无比柔软。那是她的爱人呀,那么地英俊,怎么看都不会厌。她俯身,轻轻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属于他的气味在那刻萦绕着她,紧紧将她的心裹住。
  她起身转头走到床边,右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心脏正狂跳不止呢!池安安不禁好笑,其实她从前也偷偷做过这样的事。
  那时候他来巴黎出差和客户在一起喝得有些多了,池安安去酒店找他的时候正遇上安顿好他要离开的助理。助理认得池安安,自然也放她进去了。她进屋的时候,陆岩已经在房里睡熟了。池安安戳了他两下都不见他有反应,便大了胆子坐在床边,欣赏陆岩的睡颜。他真的是个很耐看的男人,笔直的眉骨和鼻梁,还有坚毅的下巴,眼睛的睫毛也长长的,撩得人心痒痒。唯一就是他睡觉时候蹙着眉头,池安安起先是拿手指点在他眉心,可不知怎么地,后来唇替了手,落在了那里。等她意识到自己干什么了之后,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一路狂奔回去,彻夜未眠。
  此刻,同样无眠的夜晚,池安安立在窗前,巴黎的夜依旧璀璨,她也似当年那一般的没有出息。只是她不用再像贼人一样逃离案发现场了,她做了点坏事,可她还能悠闲地享受这月色。因为,她是他的女朋友呀。
  想到此处,池安安不禁莞尔。
  虽然陆岩说是要池安安带他逛一逛,可次日,倒是陆岩领着池安安出门的。只不过陆岩因为公事,一直到过了午餐才得以脱身。
  若非商务旅行,陆岩每次来巴黎看池安安,都会被她拖着去坐地铁。池安安似乎很喜欢和他一块儿坐地铁,大概因为在形形色色的人堆里,他显得更烟火气更有人情味一点。这天陆岩就带池安安去坐地铁了,这个选择显然是正确的。因为等地铁的时候,池安安抬手挽着陆岩的胳膊,非但消了因为他工作缠身的气,甚至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调。
  在圣米歇尔站下车,池安安跟着陆岩的脚步走,顺着大道往北走就是塞纳河,两个人的步速都不快,一直到穿过日耳曼大道,拐进了一条小街。
  这片位于拉丁区的街道久负盛名,许多著名的艺术家都曾在这里出没,包括莫奈和德加。沿着弧形的小路走,街道两旁皆是咖啡馆。池安安远远就望见了自己从前常去的那一家le认识咖啡馆的老板,里头甚至还挂着池安安的画。
  陆岩似是熟门熟路,径直领着池安安进了那家咖啡店。咖啡店的装潢带着典型的法式优雅,年代久远的木质台面,红色的装饰盆花,每个装饰都精致到骨子里。池安安刚进门,就被眼尖的老板认出来,热情地用法语喊她:“chi,好久不见!你回来巴黎啦!”
  老板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自己也是画画的,留着头颇为艺术的长发。说话间已经从吧台走出来,拥抱了池安安。池安安虽然早习惯了法国人热情的贴面礼,但在陆岩面前,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ohlala,这位帅气的男士我可不曾见过。”
  “这是我的男朋友,陆岩。”
  “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欢迎你们!”
  两个人简短的聊了两句,老板便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坐吧,特调咖啡马上就到。”
  池安安和陆岩捡空位坐下后,池安安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收买了nicole?”
  男人环视着咖啡店,最终锁定在池安安斜后方挂着的画上,开口问:“那是你的画?”
  池安安扭头,画里是一幅普通的静物:“对。”她收回目光,拿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你干嘛带我来这里?说话。”
  陆岩垂眉,道:“想和你一起走走你以前走过的路。”
  闻言池安安一怔,内心流过一股情绪,又甜又涩。她将自己的头发别到耳后,语气中带着丝抱怨:“你也知道从前错过很多吗?”
  “我知道。”没想到陆岩竟然搭了池安安的话茬,并追加道:“不如你说说,还有什么我错过的事情?”
  男人的语气认真,池安安怀疑似地看他:“真想听我说故事?”
  陆岩点头。池安安想了片刻,开口:“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此时,老板端上两杯摩卡,池安安看着上面心形的裱花,刚想开口说什么,老板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眨眼道:“刚才那边桌的那位男士要请你喝上一杯,我直接把他打发了。不用谢我!你们慢慢聊。”
  陆岩不禁朝老板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是个明显热情奔放的法国小伙,他不禁打心底里轻哼,自不量力。收回目光,只见女人还盯着奶泡上的爱心发呆,陆岩扣了扣桌子,说:“你不如就从,你怎么变得那么受欢迎这事情说起?”
  “你嘴巴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坏的?”池安安恶狠狠地盯着陆岩,“我一直都很受欢迎!是你不识货!”
  “你的成长,离不开我的悉心栽培。你说呢?”
  池安安真是败下阵来,人多说谈恋爱的人智商都为零的,为什么和她谈恋爱的陆岩战斗力比以前还高出许多倍?!这不科学!
  “你还要不要听我说故事了!”
  “抱歉,你请。”
  池安安见他从善如流,于是认真地讲起了自己在法国留学的事。头三年,两个人走得近,陆岩大体也都知道。只是在陈瑄之后,池安安遭遇到的,她从不曾与陆岩分享。这一刻,她说得也其实只是些被偷了钱包、怎样做反了地铁、怎么弄丢了画稿又失而复得之类的事。那些醉酒的日子和流泪的情绪,她已全部掩埋。
  即便如此,这点点滴滴让陆岩了解到池安安在国外的这几年遇到的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看她笑着说自己当时的无助,他却无法同她一样释然。他知道那些最黑暗的日子,她留给了她自己。
  等池安安说完,天色已晚。陆岩牵着池安安的手离开咖啡馆,池安安似乎感觉到他的情绪,路上步伐轻快,她说:“我刚说的你也没必要太在意,反正都过去了。只要,只要你肯陪在我身边就好。”
  陆岩紧了紧他的手,似乎是在用坚定回应着她。
  之后陆岩又领了池安安去餐厅。在巴黎找一家米其林三星并不是难事。不过看架势,陆岩是早有准备的。菜式一早就订好了,连酒都提前醒了。
  “陆岩,这还真是特别正式的约会。”池安安尝了口葡萄酒,说,“就差甜品里那一枚钻戒了。”
  陆岩若无其事地涂了鹅肝酱,送进嘴里,咽下后拿餐巾掖了掖嘴:“你能满足这么没创意的求婚?”
  池安安内心独白虽是只要陆岩求婚怎么都会答应,但嘴上说的是:“当然咯。没创意不够诚心就绝对不会答应!”
  陆岩淡笑不语。
  饭后,天已擦黑,两个人便去了这趟旅程最重要的目的地,埃菲尔铁塔。埃菲尔日日都游人如织,铁塔下方的四个入口一直大排长龙,不时有小贩兜售铁塔的纪念品,这点倒像是全球旅游景点的共通之处。
  陆岩和池安安排了坐电梯上去的那一队,到顶层的票价一个人十多欧。两个人扎在人堆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陆岩期间还接了两个长途电话。池安安不得不感叹他这个贵人百忙之中还能记得她多年前的小小愿望,实在是不容易的。
  她说想同他上埃菲尔还是陈瑄那档子事之前的提议。陆岩工作一直很忙,尤其毕业后头几年,他其实是在外工作,回公司也是从底层开始做,所以不太方便请假。多是池安安放长假了回国去看他。陆岩即便是来巴黎,也总是行程匆匆,很少有真正陪她的时候。
  巴黎这个地方,说浪漫也浪漫,说孤独也孤独。巴黎人自己对埃菲尔的评价,不过就是座铁塔而已。但对于游客们来说,却象征着太多不同的东西。池安安独自来过一次,也不得不承认夜晚从埃菲尔俯视整个巴黎的夜景,确实不失为一桩很有意味的事。
  池安安和陆岩登上铁塔的时候,铁塔已经两起了灯,经由几部电梯,最终到达顶层时,天已全黑,而顶层风大得吓人,将池安安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陆岩却还笑着说很有个性。
  池安安趴在铁丝网边,塞纳河上的游船也裹着一层明黄色的灯,缓缓地在河面上行使,池安安拉着陆岩,问他是不是很漂亮。
  陆岩却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看着她说:“是很漂亮。”
  池安安偏过头,看他盯着自己,便也不知他夸的是景色还是她。男人好像读出了她的心思似的,又补充道:“我说的是你。”
  池安安一愣,陆岩已将她拉近,她冰冷的唇感受到他的温度,他们就这么相拥着在她最爱的铁塔顶层接吻。身边有游客吹起口哨,还有人鼓掌起哄。可行事向来低调的男人这次却不管不顾,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拥着,她仰着头任他与自己唇舌纠缠,紧抓着他的衣衫内心渴望地却是更多。
  整点,巴黎铁塔的装饰灯光开始闪烁。两人在分开的刹那,池安安觉得,对方同她的感觉是一样的。她的手指抚过陆岩的眼角,这双深邃的眸子里有分明的欲_望。
  “我们回去吧。”池安安说。
  ☆、第三十二章
  两人于是赶着末班地铁回了酒店。刚回酒店池安安就让客房管家去找瓶好酒,陆岩则直接上楼去洗澡了。池安安也去洗了个澡,但她在浴室里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穿着领口极低的浴袍出来了。陆岩正在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风景,听见池安安的脚步声扭头,眼神微微一黯。
  只见池安安让管家倒了两杯红酒,她自己一手一只酒杯,遣走了管家,自己往他这儿走过来。
  聘婷的身姿,半湿的头发顺着脖颈落下水珠隐没在浴袍之内,陆岩此刻的神色,已经不能更神秘莫测了。
  “你要喝一杯么?”池安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将酒杯送到他眼前。
  “好不容易戒的酒,别太贪杯。”陆岩话虽这样说,却还是接过了杯子。
  “我今天开心嘛。”池安安笑盈盈地看他,转而又挪开视线。
  她喝酒的侧脸突然勾起陆岩第一次抓到池安安偷喝酒的场景,他当时的错愕和愤怒现在想来都记忆犹新。
  那是她父母的头一个忌日,她出国还未满一年,请了假回国拜祭,在陆家老宅住了两日。他自然也回了老宅,陪她和父母吃饭,因那日聊得晚了,就也在老宅过夜了。
  因为工作缘故,他过了两点还未入睡,出房间打算倒一杯水,却意外撞见池安安。她正在趴在廊外的阳台栏杆上,穿着单薄的睡衣,他本只想叮嘱她早睡,可走近才发现,她的手里拿着伏特加酒瓶。不是葡萄酒,不是啤酒,而是酒精度数高达四五十度的伏特加。
  她偏头看见他,惊慌地赶紧将酒瓶摆在身后,随即朝他扯出尴尬地笑意,张了张嘴,却最终只说了句:“你也还没睡啊。”
  他从她手里夺过酒瓶,扫了一眼,她此刻已经垂下头,拿发顶对着他。他听见自己沉重地呼吸:“池安安,你出国就学了这个?”
  她不回答,肩膀缩了缩,双手摆在身前互相缴着。他恨不能将酒瓶摔在她跟前,最终也只是忍着摆到了地上。
  那声音很轻,却还是让她瑟缩了一下,她抬手,有些不确定地去拉他的衣角,声音很是委屈:“我,我就是难过。”
  他本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却被她这一句浇灭。他不得不想起,她才十九岁,而这天是她父母的祭日。
  他轻叹着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眶微红,他伸手,指腹拭去她眼尾强忍着却不自主升腾出的湿气,认真地说:“如果难过,就哭出来。烈酒不是你应该碰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几秒后,她便环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肩膀上,呜咽地哭出声来,他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紧紧地抱着,依赖着他。
  他记得那天之后,她答应了他,不会再乱喝酒。可如今看来,恐怕是当时的他太掉以轻心。
  “别喝了。”陆岩回过神,从她手中拿过酒杯,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池安安见他坚决,只好耸肩:“好,不喝。对了,你等我下。”她丢下话,就起身匆匆跑开了。过了片刻,她手里拿着个锦盒回到露台,递到他跟前。
  “我给的生日礼物哦!”池安安献宝似的说。
  陆岩拿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本速写本。展开,一页页全都是他的肖像画。他注意到其中几页的场景是在这间套房的,而最后亦有几页的空白。陆岩抬眉:“你什么时候画的?”
  池安安笑着坐在他手边:“昨天晚上啊,后来我太困了,就没画完。”
  “你还有偷看我睡觉的癖好?”
  “不喜欢我的画啊?不喜欢就还我。”
  “送出去的礼物还有要回来的道理?”陆岩说完便将画册放回盒内。
  “我就是道理。”池安安神气地说完,直接从陆岩手里把锦盒抢了回来然后往楼上跑去。
  陆岩叹气,起身跟着上了楼。丫头动作倒也快,一下就蹿进了自己的卧室掀了被子往里头一裹。
  陆岩不急不缓地走进房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大坨,想她一碰就炸一炸就躲,这一套真是越玩越顺手了。
  “池安安,你脾气长得比本事快。”
  池安安掀开被子,瞪着陆岩道:“怎么,我没本事吗?嫌弃我,啊?”
  池安安浴袍的领口本就大,此刻陆岩自上而下的角度,实在是无法无视这一片旖旎,陆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池安安本挺着胸一副质问的样子,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后本能用双手将衣服拉紧,全然忘了自己内心有多想把眼前这位男神一次搞定。
  陆岩眉梢微动,却又像是明白她心思似的,只俯身在她额角落下个吻,道:“不嫌弃。”
  他的嗓音低沉,呼吸吹拂在她皮肤上,池安安不知怎么地一颤。这反映像是在男人的预料中,他眼中的笑意更盛了。池安安脸色绯红,对视了几秒,她一把扯住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脑袋:“你走开,我要睡觉了!”
  陆岩没动,“真要睡了?”
  怎么会是真的。这里是巴黎,今夜星光璀璨月色正好,他们去了她最常去的咖啡店,吃了烛光晚餐,在埃菲尔铁塔上接吻,池安安想不出一个更美好的夜晚,更契合的时机了。他们已经错过那么多的时间,她感觉自己一刻都不想再等。但这种事情都要她主动,那她这个女人也做得太失败了!
  陆岩弯腰凝视了她片刻,等不来她的回应,索性直接伸手拨开她的被子。一头漂亮的黑发被她团的凌乱极了,他用手指替她顺了顺。男人的动作温柔至极,可池安安哪里受得了这种撩拨,她一把掀开被子,红着脸瞪他:“你想干嘛?”
  男人不说话,照旧顺着她的头发,直到池安安忍不了要再次炸毛,他才突然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到跟前,几乎是额头相抵的距离,他嗓音轻微的哑:“把我们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池安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陆岩只当她是默许,微微一探就已经镬住她的唇。池安安预感到之后要发生的事情,既兴奋,却又紧张,好像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去,整个人都傻呆呆的不晓得该如何回应。陆岩察觉到她的不安和无措,唇移到她的耳垂,细细勾勒,池安安微微偏开脑袋,可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正在起什么变化,有种痒痒的、麻麻的感觉。
  陆岩抬手去扯她的浴袍系带:“别怕。”那个嗓音奇特的哑,又极度地惑人,灼热的呼吸在她耳边撩拨。池安安不知缘何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口口水,这个动作落在男人眼里让他唇角微微勾起。带子一松,陆岩的手便探了进去,将她的浴袍彻底除去。
  男人的吻沿着耳后向下绵延,一点点啄在她的颈侧,流连她圆润美好的肩头。池安安的呼吸有些乱,下意识地攀上陆岩的肩膀,小手抓着他的浴袍,紧紧地揪着。
  之后的事情,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好像掉进了奇怪的漩涡,把理智统统都吸走了。只有某个瞬间的疼痛是清晰的,随即她又被淹没在欢愉里。
  他让她喊她的名字,她就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她抓着他的手臂,拥住他,就好像他是她的全部。他的力气那么大,几乎要将她弄痛,他的眼睛那么亮,只容得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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