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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北辰表示这个欢迎,反正这些天大家都吃灰,谁都烦得透透的。所以你们尽管放人出来,我们不打你。
  于是那些草木灰就被一车车的拉去沱河,上上下下的沿河倒了好多里去。
  接着程向腾终于接了北辰战书,表示你们撤军到沱河边,咱们那儿打去。老子们吃了多久的灰啊,怎么也得让你们这些龟孙子们也尝尝那味道去。
  这个好说,北辰应下,拔营后撤。
  话说充州如果据城以守,坚不出战,一时半会儿北辰是真的拿它没法的。
  所以武梁在城里住得安心得很。
  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程向腾是来灭敌的,不是来守城的。北辰人攻城,不过是瞅着充州城里有粮草有他这个统帅在,加上之前被气着了,跟他杠上了的意思。
  但他们并不是只有攻充州这一途。如今虽然大部在这里驻扎,便他们从没有断过派兵四处抢掠骚扰,杀人掠物,充州城附近,不,整个西北百姓,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所谓驱逐鞑掳,你做不到,当的什么元帅?
  所以决战,当然是能早一日是一日。如今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训练,兵士的精气神儿,武器的储备,都足够一场大战可劲的消耗了,于是来吧。
  北辰军动动窝,还可以设陷啊埋伏啊打他一个伏击战啥的,可他们就这么停窝不动,就只能硬碰硬上了。
  如果能借水道淹他们一淹,那自然好,便是被识破不能,论实力咱也扛得住,干嘛不战?
  关于草木灰融冰这事儿吧,其实如果留心观察,自然不难发现。比如冬天,厨房门口泼了水结了冰,灶堂里草木灰盖上,总是很快就融了。北辰人也未必就没人知道这点,只是从来没有人把草木灰用在这么大规模的,专门的融冰设陷上罢了,所以一时之间,没想太多。
  战场是不能不多想的地方。于是那一战,北辰败得厉害。
  据说大汤军一上来就重盾押上,火箭猛逼,北辰骑兵本来是要硬冲的,奈何火箭不比旁的,那东西马匹见了害怕呀,马儿骚动,北辰就只好暂避。
  反正火箭那东西,造价高,伤害又不比普通箭强大,谁也备不多。并且这时候你用什么火箭啊,又没有什么易燃物给你烧。
  北辰还挺不当回事儿,那么退啊退的,就退到了河面上。
  河面上本来也没什么,这样的寒冬,冰面上跑马行军实在是常事,再说河的对岸,同样的一马平川,和在河这边打也没有差。于是就退呗。
  结果过去了大部分队伍后,冰面忽然就崩溃了。于是满河的人就那么给淹了。
  剩下一部分尚在这边岸上没过去的,正好被人以多欺少给消灭了去。
  算下来,北辰连被灭的带被淹的,竟是去了一半之多,着实是一次酣畅的大胜。然后乘胜追击当然的,河对岸又怎样,你在大汤的地盘上,剩下这么些人,能饶了你么,绕道啊,其他城池的守军背后包抄啊,各种打。
  反正沱河一战后,大汤就由守势转入了全面的攻势。整个西北,都发起了对北辰余部的大反击。
  而武梁,却在将军府里,和那位张姑娘斗起了心眼儿。
  ☆、第103章 .卖珠
  张姑娘怎么说呢,说起来她是客居,身份上算与主子一个级别。可她毕竟和真正的主子差别大了去,于是自己也很自觉地掌握着分寸,虽持家使役,但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不肯用强硬手段压人。
  再说程向腾用的她,谁敢反抗不依,最后肯定是还落到程向腾手上去。于是得挨的罚,没准比得罪了自家主子还严重些。所以寻常谁又去招惹她呢。
  张姑娘眼睛明亮着,反正自从武梁进了将军府,她都没有使唤过武梁,武梁当然更不会上赶着去找事儿,于是两人算是进水不犯河水的。
  只是么,特么的这女人总时不时看着她笑得让人烦得慌。是那种“你这是要做什么咱懂的”,“这行为是多么可笑,咱是不屑做的”……那一类的隐清高的语言。
  如果她要说话,你就完全可以想象,那定是一种轻轻的冷哼……不张扬,不认同,有着洞悉一切的淡淡然。
  当然她如此,她的丫头就不如此了。
  象武梁前阵子那般上蹿下跳的,男人一回府就围着男人转,很明显的讨好男人的样子。
  于是用她身边丫环的话说,五姨娘好聪明啊,能想出点子来呢。夸张完后是感叹,唉,这么拼也不过为求能入得男人眼罢了,也真是不容易……
  比如程向腾赏武梁几颗珠子,本来匣子里郑而重之装着呢,偏武梁没事时吊儿浪荡捏了一颗在院里阳光下看,想看看所谓金刚石,古代那原始的打磨,能不能有现在机械切割那么多面。
  于是这位张姑娘走上来,不远不近略看了那珠子几眼,一副“不过几颗珠子”的神色,要笑不笑地瞥她一眼,施施然走开了。衬得武梁一脸喜色的样子象个白痴一般。
  是的,这位就是这样,她本来完全可以端庄持重,但她偏不肯不动声色,她非得让她那莫名的神色让你看见,让你领悟,让你生堵。
  然后她的丫头就快人快语:“哎哟,五姨娘得赏了呢,也不枉姨娘费尽心机的争着立功嘛。”
  武梁本来想着,人家好歹给她顶过缸呢,虽然她未必知道其中的详情,虽然有程向腾替她还人情,但做为落实惠的当事人,她就算对人不热情,也无论如何不好跟人家使心眼儿打别的。
  直到这一天,这位张姑娘也拿了粒金刚石过来,说想跟武梁的比一比,看看到底谁的那颗大些。
  金刚石自然不是谁都能有的。想也知道,是程向腾给她的。
  给你你自个儿揣着呗,还非得拿她面前来呕她。
  武梁觉得自己确实被呕着了。当年她也管过家,有得过什么奖赏么?如今她得了这奖赏,她费了老鼻子劲了吧,人家呢,大约只需到男人面前表露一下说,五姨娘那金刚石真好看……
  想想这位虽然如今有些有家难回的意思,但武梁还真的觉得有些那个。一个男人,和你交际也不多,你就住人家这里不走了?
  比如她和邓隐宸,关系也有些,呃,那样吧,但若让她落了难去住人家邓府不走了,那脸往那儿搁呀。
  不管有些事有没有既成事实,那某种心思也太昭然若揭了吧。
  不但住着,还跟男人讨首饰物件……好吧,就算是男人主动送的,那你就能要吗?要了还来找姨娘炫耀吗?
  这就准备向个姨娘看齐了吧?什么正经人家小姐,清高端庄持重,那你倒是行事也正经些呀。程向腾说这位个性象她,屁咧,什么眼神儿。
  就算从前两人有过什么情节,武梁也是不信程向腾主动怎么过她的。从前她有心上人,程向腾那货就算对她有欣赏,估计贵公子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去表露什么。后来人家夫孝中,程向腾也兄孝,更不会去怎么她。
  从前还以为两人怎么的呢,只是武梁入将军府到如今,尚没发现程向腾去睡她。
  这不就结了。一个女人,和男人相处这么久,都不能把男人拉上床,你还谋什么二奶小三位置啊,你直接去谋正室好了。——就算她如此想张展仪,也是对程向腾不爽的。将个女人留在身边,男人潜意识里肯定有某种想法,哼!
  反正武梁想来想去,这位分明就是故意想让她走上争风吃醋的大道,然后一路闹到男人面前去,于是她就可以矜持地不用自己开口的让男人明白心迹,主动表态给她定个位啥的?
  想想人家虽然家族败落,那也不过是因为家族中男丁稀少,尤其没有出仕为官的男子罢了,但人家经济上,那也是累世积下的钱财,所以既然人家来了,武梁便难得笑嘻嘻的迎上去。
  她想让她争风吃醋嘛,那就满足她一下吧。
  捡了颗最小的跟她比,但实际上纵有差别也只是一米米。但张展仪分明没有忽略不计,她闲闲地道:“还是我这颗稍大些。侯爷也是有心了。”
  以客人的立场,夸赞主人给的东西又大又好,这当然是没错的。问题她的态度又不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啊。
  反正武梁是笑的,“当然有心,一颗嘛,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心呢。”
  张展仪看她说出这样酸酸的话来,脸上的表情挺晴朗,“哎哟,瞧你说的。那你四颗呢,又是什么说道?”
  竟不动声色认领了“一心一意”的说法。
  “我四颗么,当然是四季发财。”武梁道,然后皱着眉头,“听说这珠子很值钱哪,也不知道到底值多少。好想卖了去,身上揣着银子,随时能用,那才比较安心嘛。也不知道到哪儿卖能价高些。”
  张展仪惊讶的望着她。她就说嘛,为什么她那般得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没个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竟是俗到这种地步的人哪。男人的赏赐是可以拿银子来衡量的吗?男人赏了你的,就该高高兴兴受了,穿着戴着让男人看着高兴才是啊。
  这分明就是个不懂得男人心思的嘛。
  也不知道侯爷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位去了。
  最后张姑娘就说这珠子她瞧着着实是喜欢得紧,并且她也正有闲银傍身,不若就给了她吧。
  “那好吧。”武梁说,“那就给你一颗珠子吧,二千两银子好了。”
  把张姑娘噎得当时眉毛就挑起来了。二千两银子买你一颗,买你四颗还差不多吧。她可是当家使役多年的人,这就想蒙她?
  武梁却在那儿闲闲感叹,“有银子就是好啊,象姑娘这样的,想买什么就能买。我也知道卖了珠子会惹二爷不高兴,可有什么办法,手头不宽裕嘛。唉你知道吗,我想要街东老福记店里的一支垂珠步摇很久了,可就是太贵了,二爷又不给买,我只好自己想法子了。也不知道如今人家卖去了没有……”
  张姑娘心说知道卖了会惹侯爷不高兴还卖,可见是仗着得宠呢。算了,她卖,是贪婪,她买,是珍惜。贵些便贵些,侯爷知道了,心里自会有计较的。
  于是成交。
  很快的,张展仪便将自己那颗珠子,让人镶在了发簪上,那天插在发间,晶晶亮亮的,漂亮极了。
  后来显然程向腾看到了,便问武梁她的珠子哪儿去了来着。武梁就表示自己太喜欢,舍不得拿出来簪戴,万一弄坏了弄丢了会心疼死个人的。然后问程向腾还有多少,她还想要。
  程向腾当然还有,当时一共得了十颗。大方给了武梁四颗,还不是因为她这次出来遇上这事儿那事儿的,所以是安慰也是奖励。剩下的六颗,府里两个姨娘各一颗,另有四颗是留给小唐氏的。虽然没能多一颗去,但至少也不好比姨娘的少了去。
  只是没想到后来张姑娘开口问起,一副很喜欢很想要的样子。于是给了她一颗。
  如今就剩下五颗,便都给了唐氏吧,正好比给妩娘的多一颗,也合情理。却没想到武梁竟然还要。
  问她还想要几颗,武梁不客气道:“全部。”
  程向腾意外的眯眼儿瞅她,她向来没要过什么东西,这次倒是难得了。忽然又想起来,府里别人并没有,只她一人有,只怕等回了府,她还真不好簪戴出来呢。从前她不要,也是因为用不着吧?不过么,眼光倒是真好,当这东西是石头吗?说要就要许多去。
  不过么,她肯要,他就给。在这充州城里,就让她无法无天去吧。
  以后,他就申请戍边长驻充州吧,让她也留在这里,自自在在的做她自己。想出去撒欢儿就尽管去,想说的话就放肆地说,想戴的东西尽管闪闪的插满头,很好。
  虽然这般想着,眼睛却还是要瞪一瞪的,嘴上却仍是嗤她贪心的。反正没说不给,却也不肯痛快的给。
  总是逗弄着武梁一次又一次的讨要,十足个贪得无厌的无良小妾形象,倒终于把剩下的珠子全要光了去。
  武梁转了头,又一个十足小人形象,在张展仪面前兴摆显摆的,试图兜售她的珠子。
  实际上不用她兜售,程向腾眼光在她头上新簪上停留那两秒,就足够张姑娘动念的了。
  如今她儿子要不回来,但他在亲亲的祖父母那里,养着也免得受外人欺负,她也放心。但无论如何,这儿子是要姓张的,这是她们张家的根儿。这些,招赘书上都说得明明白白的。只是如今她孤身一人,需要人替她撑腰。
  何况她当初虽找了个喜欢自己的男人成亲,但她才怀上身子,那位就另有丫头伺侯着了,倒还说什么子嗣为重。哼,再喜欢一个女人的男人,还不是贪恋着不同的身子。象她爹娘那样恩爱的夫妻,世间也少有。
  既然如此,还不如找个自己喜欢的又能顶事的。程侯爷这样的男人,不拘一格的个性,当初对她抛头露面行事泼辣颇为欣赏,他应该也不会在意她嫁过人生过孩。怎么看,都是最好的人选。
  她最好能在外面另居,或者就在充州就很好,谁的脸色也不用看,也自在得很。
  仔细想想,张姑娘又笑起来。二千两银子一颗珠是贵了许多,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侯爷早晚是会知道的啊。侯爷知道了,会让她吃亏么,会任由他的妾室算计她的银子么?
  且不说她和他的事儿走到哪一步,只说亡将家属没有得到什么抚恤,倒把自己家财赔进了将军府里去,侯爷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吧。
  到时要么侯爷自己补偿她银子,要么向五姨娘追讨回来。不管哪样,她都不吃亏。她对侯爷所赐之物的珍爱,不惜破巨财以便不让东西旁落,侯爷都会知道的啊。
  到时只怕钱财不会少她的,东西也不会再要走……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张姑娘几乎是主动的,求购武梁剩下的三粒珠子(她以为她只剩三粒了),说想做个发冠。
  武梁才不管她做啥呢,痛快就给她了。八千两银子,还有先前赔付格坪人家的马匹时,虚报了那么两千两呢,如今不多不少,也是个万元户了。
  够霍霍上好久好久的了。
  以后雇几个高手保镖,丫头小厮,咱一路游山玩水去,人性化管理加五险一金待遇,有人愿意干吧?
  话说想起格坪,就想起尼诺。多实诚多重情重义的汉子啊,当初对她说:“那年他坚持到找到你时都快累死了,如今他有危险你不怕死的要冲去救他。你们的情谊真让雪山神灵都动容啊。啥都别说了,妹子啊,俺支持你……”
  汉子真的感动到了,说着话都眼睛微红,然后帮她找好马,找好手……
  武梁想着有些恍神儿。外人眼里他们是这样子的呢,可是,唉……
  她曾提的八卦阵,也不知道程向腾用了没有。沱河一战,虽是她出了主意的,但那是大军情,所以她只私下给建议,本就不想据此为功。程向腾也显然不愿她多出风头引人注目,在外人面前并没有提过。
  如今她可算功的,就唯有借箭一事了。哪怕箭支按造价计银子,那也不老少了吧?还有城头那冰箭,也省下不老少真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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