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传出开门声,他们扭头一看,是他大伯回来了,手里掂着一只野兔子。王语立即站了起来,笑着说:“大伯,从哪儿弄的这兔子?”他听他大伯说了,这两年野兔野鸡这些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不像前几年,山沟沟里很好逮。
“我出去溜达,见有人卖这个,知道你喜欢吃野味,就买了,晚上让老婆子给你做了吃。”
他大伯把那只兔子褪了毛,在庭院里宰了,王语看不了这个,觉得有点残忍。
“你吃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王东说。
王语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他大伯说:“现在这东西是越来越少了,吃一顿少一顿。”
晚饭的时候,他大伯母把兔子肉做好了,让王语去给张素芹他们送一小盆过去。王语不想送,说:“他们家什么好吃的没有,估计他们都吃腻歪了。”
“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一家人嘛,送过去,大家都尝尝。”
其实那野兔肉真的特别鲜美,他大伯母的手艺也好。他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兔子肉出了门,来到了张素芹他们家,结果王东不在家,张素芹说他出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好像是那个何力找他。”
王语把肉给了他们,端着个空盆回来了,走的时候看了一下,王东的车子果然不在院子里。
“东哥出门了,不在家。这都天黑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把盆子放下,对他大伯母说。
他大伯母应了一声,也没在意,等他们吃了饭,王语就出门去溜达,夜色已经降下来了,可是月光特别好,星星也特别多,这是很晴朗的一个晚上。很多人在街上乘凉,三三两两,摇着蒲扇。王语一直走到村口,村口风大,也没有蚊子,他就在一个木疙瘩上坐了下来,把鞋脱了,光着脚坐在那儿,朝着田野看。
看了一会儿,就见田野里出现了车灯的光,一点一点明亮起来。整个村子就只有王东有车,所以不用想,就知道是王东回来了。他赶紧爬了起来,穿上鞋,快速地跑到路口,在路边站住。
车子越来越近了,他把手往裤兜里一插,酷酷地迎着车灯的光,车灯很亮,照的他睁不开眼睛,他佯装不知道是谁,眯着眼睛往车里看。
王东就从车里走出来,问说:“你怎么在这儿?”“散步呢,晚上吃撑了。”王语问:“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出去办点事,到现在才回来。”王东说着就打开车门:“上车吧,载你回去。”
“不了,我出来就是散步的。”
没想到王东居然也没再要求,坐上车就开走了,王语转过身来,看着车子走远,车灯照亮了村口的这条路,很多在门口乘凉的人都看的很清楚。
他吹了声口哨,忽然就笑了,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走到刚才坐的那个木疙瘩那儿,重新脱了鞋坐下,拿出手机来,随便点开了一首歌。
是一首很哀伤的歌,齐秦的《袖手旁观》。
他默默地听着,听齐秦唱说:
“寂寞让人盲,
思念让人慌。
多喝一点酒,
多吹一点风,能不能解放。”
他整个人渐渐地就松弛了下来,身上有一种类似于疲惫的伤感。这首歌他以前也听过,随便下载了下来,以前听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好听,可是放在这个情境下,此时此刻,乘着夜晚的村间的风,居然觉得很动人。
他就单曲循环了来听,听到第四遍或者第五遍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他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王东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王东在他旁边蹲下,说:“我今天去了趟何力他们家。”
“哦。”
“何力跟他家里人,闹的有些不愉快。你上次跟我说,说何力可能不喜欢女人,我还不信,可是今天听他说的那些话,我发现你说的,也许是真的。”王东说着,就叹了一口气。
“他向你表白了?”王东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伸手推他的头,却被他躲了出去。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王东叹息了一声,也坐了下来,因为木疙瘩就那么大,两个人挨在了一起,热热的,胳膊碰着胳膊,手也几乎挨在了一起。
“他家里人可能也嗅到了一点苗头,想让他结婚,他爸妈看中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也很愿意嫁给他,就是何力不同意,结果他爸妈就恼了,逼着他结婚。”
“那他同意了么?”“不同意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做个不孝子,做儿女的,跟父母抗衡,哪有能赢的。你没见何力他妈,哭成了什么样子,叫人看见,也挺难受的……”
这话题其实挺沉重的,王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齐秦还在唱:“生活有些忙,坚持有点难,闭上一只眼,
点上一根烟,
能不能不管。”
居然很伤感,薄薄的声音散在夜色里。
王东忽然捉住了他的手,握住了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说:“咱们别像他那样,行不行?”王语把手缩了回来:“关我什么事?”
王东就无声笑了出来,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夜空:“如果我将来结了婚,其实也能过得不错,也能是个差不多的父亲,说的过去的丈夫……只是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从二十二岁到现在,满心所想的,关于未来的所有想象,都是跟你在一块。如果突然不能再这么想,我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回来的一路上,心里都是这种恐慌和迷茫……”
他说着转过头来,看着他:“王语,我非常爱你,你所想不到的,爱你。”
第87章 生日礼物
他说着就倾过身来,亲了亲他的嘴唇,见他没有反对,就加重了这个吻。濡湿的感觉在唇间蔓延,王语把头避开,说:“你别这样。”
不是“你干什么”,也不是“你滚开”,而是“你别这样。”
王东刚才的那一席话,终究还是在他心里激起了涟漪。
王东回过身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笑了,问:“你讨厌我么?”
“讨厌。”这一回王语倒是不含糊,回答的很果断。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说:“不知道我这个人有洁癖,还往我嘴上吐口水。”
王东没有再说话,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前方的田野。四周黑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就那么坐了一会儿,王东忽然伸出靠近他的那只胳膊,拢住了他的身体。
手掌横在他腰间,似乎想要抓却又没有抓,轻轻合拢,搭着他的衣服。
王语还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可是这么一动,王东抓他的力气终于更大了,抓的他腰上的肉都疼了。他就不再动,心想反正天黑,外人又看不见,何况王东现在心里头估计很难受,他就牺牲一下,算是安慰他。
他真的只是安慰一下,因为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变本加厉,连看都不看王东一眼了。
之所以这么做,是他反思了半夜的结果。
他觉得他对王东好,本来是看在彼此的兄弟情谊和对王东的怜悯上,才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照他头上给他一砖。可是他觉得,他的怜悯和好心并没有让王东感觉,也没有让王东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越来越放肆。
最重要的是,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他习惯了王东的放肆,自己的底线居然也越来越低,现在他的底线几乎就是,只要没被强上,那就可以接受。
这样堕落的自己,让反思的王语吃惊不已。他决定快刀斩乱麻,赶紧来个一刀两断,也给王东一个下马威。
于是,他就尽量躲着王东了。
可是俩人毕竟是堂兄弟,两家又紧挨着,王东又经常来找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果冷漠的太明显,反而让人怀疑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他采取的措施,就是冷淡。
这一招他很擅长,他可以在让人指不出过错的情况下,表面上很和谐,骨子里很冷漠。
譬如他总是找理由外出,一出就出去一整天。王东一整天见不到他就跟丢了魂似的,追着他问他去哪儿了。“出去逛庙会了啊。”
“我去麻将摊找你,你不在那儿。”
“我没说我去打麻将了。”他说着冲着他大伯母笑了笑。因为还有其他人在,所以王东也不敢多问什么,在旁边坐着,脸色有点难看。
王语心软,有那么一刹那,还有点不忍心,于是就在王东身边坐下,算是无言的陪伴。等他大伯母进了厨房,王东才低声说:“那你去哪儿了?”“就是随便逛逛。”王语笑了笑,说:“你干嘛,还想囚禁我人身自由?”“我要是有这个本事……”王东说着脸色忽然狠了起来,从板凳上站起来:“下午你别出门,我找你有事。”
王语没听这个还好,一听这个,吃了饭立马跑的没影了。王东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大伯母说:“王语?王语吃完饭碗一撂就跑了,不在家。”
王东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王语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他这两天不想打麻将了,可是这乡下地方,又不能唱歌又不能喝酒的,实在没什么消遣,他就找了个山沟沟,在那儿玩了一个下午。
回去的时候,王东果然在堵他。他吁了一口气,一路小跑跑了过去。王东直接就问:“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王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还问。”
“为什么?”王语伸出手指头挠了挠眉头:“不为什么啊,人不就是这样么,有时候想跟一个人在一块,有时候就想一个人清净,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很正常。”他说完了,语气就严肃起来了:“我告诉你啊,东哥,算是一点个人经验,这俩人啊……我不是说咱们俩……就比如将来……不管是情侣或者朋友也好,不能天天腻在一起,也不能管得太宽了,对方很容易起逆反心理。我这个人就更不想被人管了,我妈都管不了我。”
他说完就走了,走两步,发现王东还在原地站着,就挥了挥手:“你不回家?”王东就跟了上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王语以为他生气了,可是没想到走到门口的时候,王东忽然说:“你说的,也在理,我以后都改,不会让你觉得像是受了束缚。”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俩已经决定在一块了一样。
王语又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要被感动了,王东这个一米八五的男人在他跟前,好像缩了一倍,有种很无力的感觉:“你就是别不理我。”他说。
“我没有不理你……”王语到底还是心软了,说:“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在县城的一个饭店订了个位子,本来想请你吃顿饭的,没找到你人。”王东说着叹了口气,说:“你也很累了,回去洗个澡,好好歇一歇。”
“干嘛在饭店订位子,是什么好日子啊?”
“今儿是我生日。”王东说。
“啊?你生日?”王语很吃惊:“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也没听大伯母他们谁说啊……”
“乡下人,除了上了年纪的,哪有人过生日,他们记不记得也都一样。”王东笑了笑,说:“你回去吧。”
可是王语心里头却愧疚死了,他真不知道王东今天过生日,不然的话,他就是再看王东不顺眼,也会陪他吃这顿饭。
他进了家门,冲了个澡,冲澡的时候一直在想王东当时的脸色,他试着揣摩王东找他又找不到的心情,心里头更愧疚。
一个男人爱你,就算你不爱他,也多少是感激的,如果这个男人又是众所承认的优秀,那么你对他,也很难会厌恶,总是会有那么一种暧昧的,说不清的好感。
王语觉得自己得弥补一下。
城里人和乡下人对生日的看重,真的很不一样。城里人每一年的生日都是重要的,有钱的会办个生日趴,亲朋好友都会送生日礼物,比如王语这样的,他每年的生日,都是大事,就算从简,也总要跟一群朋友一块庆祝。
可是乡下人几乎是不过生日的,这两年随着时代的发展,小孩子看的娇贵了,也会买个小的生日蛋糕,可也只是吃个蛋糕了事,连蜡烛都不会点的,成年人更没有人会过生日了,就算是老年人,也只有类似五十或者六十大寿这样的,会过个生日。
所以王东的生日,在家里人眼里真的不算什么,可能王东自己,也没有过分地看重,可是王语却觉得,自己这件事上做的有点过分了。
于是他就借了邻居家的电动车来。他大伯母问:“这都要吃晚饭了,你还要去哪儿?”
“晚饭我不吃了,我去镇上有点事。”
他骑着电动车就去了镇上,结果这乡下小镇,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他不得已,又去了县里。
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逛了半天,最后决定给王东买一块手表。
给男人送礼物,除了手表,他真的不知道能送什么。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款合适的,这小县城可能考虑到了老百姓的消费能力,都是几十块道几百块不等的手表,这些手表王语当然看不上眼。
于是他就想起了自己的那块表。
他那块表是去年买的,劳力士的,六万多。
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送这么贵的东西,虽然算是二手货了,不过也是够贵的了,是他戴的最贵的一款手表,也是最喜欢的一块。
他想了想,觉得不送就不送,送就送个好的,而且自己戴过的,王东应该更喜欢。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潜意识里,是有想搞暧昧的成分在的,他的这种心思很奇妙,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但是他隐隐约约的,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这种想搞暧昧半不自知半自知的引诱。
第88章 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