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黎婉在绣架前做针线,开口道“不用收拾了,我待会要用,你把奶娘叫过来,我问问她。”奶娘家里有个儿子,当时奶娘卖身为奴并没有卖她儿子,刘氏体贴她给了她一笔银子安顿好她儿子,算起来,奶娘的儿子和她差不多大,她很早以前问过奶娘,奶娘说她儿子在老家亲戚帮忙照顾着,她每个月都会给亲戚银钱,说等孩子大了,再给他修一座院子买两个下人伺候他。
  奶娘一辈子伺候她,她连儿子的面都很少见到,她儿子修院子的钱还是她问刘氏要的,算是帮奶娘弥补他了,当然,从刘氏手里拿银子几率小而又小,刘氏一口回绝说不给,她耍小性子闹到黎忠卿跟前,黎忠卿宠她,加之银子对黎府来算不算多,当着面让刘氏掏了银子,为着这笔钱,刘氏没少给奶娘脸色看。
  算起来奶娘的儿子该成亲了,家里有田地,有仆人,吃穿不愁,奶娘还存着心思攒钱是何故?
  行至桌前,拿起勺子细细搅拌着,这时候周鹭来了,黎婉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抬头,盈盈笑道,“大堂嫂,快来坐,今日怎么没带茹茹来?”黎婉喜欢茹茹,肉嘟嘟的粉嫩得很,注意到周鹭脸色不好,眉宇融着浓浓的愁绪,她细细一琢磨,难道李芳芷到京城了?
  淮安离京城好几天的路程,算着日子应该也就这两日的了,李芳芷来要是被拦住了还好,真和二叔母串通好才不好办了。
  周鹭打起精神,笑道“茹茹就是想跟着来呢,我走的时候还哭着,今日来有事,哪有精力照顾她,让奶娘看着呢。对了,你大堂哥把木子言也带来了了,我来的时候遇见堂弟,他该是过去了。”
  周鹭穿了身天蓝色的拖地长裙,气质温婉,微微蹙起的眉使她有两分柔弱之美,来京城久了,气质更温和了,黎婉搁下勺子,猜测地问道,“是不是二堂嫂入京了?”
  周鹭来说的就是这件事,李芳芷回京被秦府的人拦下了,婆婆的意思她是不能进秦府的了,进了秦府再出去就会遗人话柄,可一时之间没地儿安置李芳芷,秦家在京城没有多余的宅子,周鹭才想到了黎婉的铺子上,故而和她商量,“今早进的城门,现在被人堵了嘴不知道往哪儿放呢,我来就是想与你说说,你铺子平日没什么人,能不能先让二弟妹去你的铺子,婆婆担心二弟妹一进秦府的门二叔二叔母就上门闹事,到时二堂妹到时,秦府的面子就没了。”
  秦家刚起步就把下边的儿媳送回老家现在还闹着休妻,传出去秦府没脸。
  黎婉笑了笑,“这有什么,我让二九和和掌柜的说一声,不过二堂嫂的性子,你们怕要派两个婆子守着,以免她跑了。”李芳芷得了二叔母的信回京肯定是为坏秦府名声,皇上晕倒一事还没找着背后的凶手,心情不甚好,这时候谁往他跟前凑谁遭殃。
  周鹭松了口气,“那我现在就让梅香回府与婆婆说一声,二弟妹进了城,管家接的她,她可能意识到事情不对不肯上马车,后来使了些手段才把她弄上了马车,现在马车还在秦府后门停着。”
  黎婉了然,遇着这种事确实不好处理,“那你快让梅香回去传信吧。”
  周鹭叮嘱了梅香两句,梅香应声走了,她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药,关心道,“你身子不舒服?感冒了?”
  黎婉微微一笑,“没什么,是张大夫开的调理身子的药。”黎婉这下也不用勺子了,端起碗,张嘴,一口气把药喝完了。
  周鹭看得身子一哆嗦,“你慢些,这么苦的药我闻着心里都打颤,你倒是勇敢。”转身叫紫兰拿蜜饯,黎婉摆手,“不用了,一会儿嘴里就不苦了。”
  一碗药能有多苦?再苦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这点不算什么,擦了擦嘴角,嘴尖蔓延的全是药味,她端起旁边的杯子,饮了一口漱漱嘴,周鹭忍不住感慨,“长这么大,你怕是我见过喝药当喝水一般的唯一一人了,我来主要就是和你说说这事的,二弟妹来京城,二叔二叔母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到时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我去承王府和承王妃通过气了,也不知承王妃什么打算。”
  秦籽韵虽然是她的堂妹,总归隔着一层,而且三房不在京城,与她的关系肯定没有黎婉与她关系亲。
  承王妃心中不喜秦淮元氏,对秦牧飞却是真的好,不让秦淮闹事就得让他顾忌,就只有秦牧飞了,黎婉宽慰她,“放心吧,承王妃心里明白着呢,你与她说了她知道怎么做的,至于二堂嫂,怕是要早些送走才是。”留在京里总归不太好,三叔在吏部根基还不稳,传出了什么风声,御史台的言官不会看在他与承王是亲戚的份上放过他。
  朝堂人心惶惶,皇上处置了当时当值的宫人心里还存着火气呢。
  “婆婆也是这么说的,我看着最快也要明天了。”
  连氏得到了梅香的传信舒了一口气,随即吩咐人把李芳芷带去黎婉的铺子,铺子她没去过,梅香识得路,连氏和梅香在前边,载着李芳芷的马车跟在后边,掌柜得了信,在后门处等着。
  后院很小,连氏命人把李芳芷带下马车,李芳芷惊觉到不对劲了,心里害怕起来,挣扎着要人松绑,连氏的脸黑了两分,眼神肃冷起来,“把人带进屋里。”
  李芳芷被连氏的眼神激得战栗起来,一时忘了挣扎,左右被人押着进了屋子,屋里的摆设简洁,可是看得出花了一番心思的,房间小,书桌衣柜,书架,躺椅都备齐了,连氏进屋看着屋子布置得温馨,被李芳芷激起的怒火消了些。
  “把她嘴里的布拿开,给她松绑……”
  李芳芷嘴里的棉布一拿开,整张脸都僵硬了,动了动嘴巴,两腮发酸,跪在地上,心虚地解释,“我,我想茹茹了,想来京里看看她。”
  连氏冷哼,斜眼上下端详她。
  一身上好的杭绸,耳坠,项链,手镯,金玉都齐了,她记得不错,李芳芷手里的银钱并不多,她又是个节省惯了的,怎么会舍得花枝招展地打扮自己?思忖片刻,脸色愈发沉了下来,东西都是人送的,在淮安送这么贵重的礼给李芳芷,目的是什么不需要多说了,眼神跟着冷了下来,恨不得抓起她好好扇她两耳光才解气。
  这时候,掌柜递给守门的丫鬟一壶茶,说了两句就走了,掌柜说了什么连氏也听到了,感叹黎婉身边的仆人忠厚老实,她面前的这人竟比不得一个掌柜。
  连氏先不计较她在淮安的那些事,冷冷道“说吧,你二叔母给你去信,信里都说了什么?”
  李芳芷满目惊愕,连氏冷笑,“只以为你聪明?蠢材,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元氏去信给她说连氏到处奔走给秦牧翼说亲,她在淮安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元氏说她是秦家明媒正娶的媳妇,秦家尚且没发家的时候她忙前忙后伺候,一步升天就想把她踹了,问她收到休书了没,她回了元氏,很快元氏又写了信来,说趁着秦牧翼没休了她,回京,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秦牧翼碍于名声就不敢休了她。
  她琢磨了一番,的确,她在淮安虽然有许多人捧着巴结着,可经常被问为什么周鹭在京里,她回淮安了呢,她要面子,当然不会说犯了错,一并都说是连氏舍不得宅子,让她看看可有合适的人家,将宅子卖了再回京。
  打听买宅子的人多,她一句要问过连氏才能做主就挡了许多人,不过,那些人都是人精,心里肯定也是怀疑的吧,这次来京里,还有两人打听她还回去不,潜意识里她想回答不,话到了嘴边想着留条后路,“宅子还没卖,到时看看大嫂走得开不,她要走不开我还会再回来。”
  周鹭身为长媳,怎么会有空回淮南……
  连氏见她神情犹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休书扔过去,“这是牧翼给你的,你来了京城便与我们无关了,但是,如果帮着元氏到处败坏秦府的名声,别怪我不客气。”
  李芳芷被连氏扔出的休书吓去了半条命,一动不动的出了神,随后像抓狂的疯子,捡起休书就要撕掉。
  “你撕了也没用,已经去官府备过了,以后,你与秦家再无关系!”吐出这句,连氏的气总算顺了,元氏闹一通无非想把秦渊从那个位置上拖下来,她由不得她这么做。
  对李芳芷,她本不想做得狠绝,如今京里的局势容不得她丝毫马虎,“茹茹我会好生照顾,将来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你自谋多福吧!”连氏担惊受怕了好些时日,此刻算是安了一半的心,“我会让人送你回淮安,这几年你是不能进京了。”
  李芳芷瘫软在地,猛然,趁连氏起身的时候上前抱住她大腿,哭泣道,“我知道错了,您别让相公休了我,我知道错了,我不与二叔母来往了,我马上回淮安,母亲,我错了。”
  如果她被休了,回了淮安等着给她难堪的人多的是,她恍然大悟过来,这些日子以来她有多糊涂,淮安的人巴结她是看她秦府二夫人的身份,她来者不拒收了许多礼,要是被休了,她在淮安哪还待得下去,抱着连氏的大腿,一遍一遍祈求她。
  连氏敛下情绪,李芳芷的话是信不得了,给旁边两名婆子打了手势,两人上前,左右拉着李芳芷走了,连氏吩咐,“多给车夫些银子,命他把人送回去,谁要把今日的事传了出去,别怪我翻脸无情。”
  连氏本就是个不怕事的,说起狠话来颇有几分严厉,婆子们带着李芳芷走了,连氏在屋里坐了一会,想起还没喝过的茶,“给我倒杯茶来……”
  尝了一口她就笑了,铺子也放这么好的茶只有黎婉想得出来了,前几日周鹭从侯府拿了些茶叶回来,说黎婉硬塞的,她尝了一口,果真比府里的茶好,晚上秦渊回来,她给他泡了一杯,喝过他也赞不绝口,没想着黎婉倒是舍得,把这么好的茶放在铺子供客人喝。
  走的时候,连氏转去前边的铺子,周鹭在她跟前说了好多次,今时一看,卖的玩意果真都是稀罕物件,她挑了两样,掌柜死活不肯收钱,苦着脸道,“三老夫人,您要是喜欢您拿走便是,夫人知道收了您的钱会责备奴才的。”
  连氏好笑,“银货两迄,你要是不收银子,我哪敢把货拿走,你收着,她要是问起你就是我硬塞的,你家夫人好说话不会责骂你的。”连氏付了银子,心情顺畅了许多,想着府里的三个孙子,脸上还有了笑。
  婆子却有些担忧,“老夫人,您说二夫人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会,她也不敢了,总算可以放心几日了。”连氏坐好,往后背垫了一个靠枕,把李芳芷送走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二哥二嫂不把他们当亲戚,之后的事,也别怪她了。
  快中午了,全安从书房过来,让厨房做一桌饭菜送去书房,黎婉心里开心,要么木子言真的知道石真叶苏的事,要么他品行得秦牧隐赏识,笑道,“紫兰,让紫熏盯着厨房,多做几样小菜。”
  周鹭本要回去了,黎婉劝她再玩会,“大堂嫂,既然来了,就多待会吧,吃了饭,我带你去花园逛逛,前两天有鸟儿在树上筑巢下了蛋,我们去看看?”
  周鹭惦记着李芳芷的事,这时候听到说梅香来了,她急忙让她进屋说话,黎婉都知道,她觉得没什么好避讳的,开口问道“二夫人的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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