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孟棋楠双手缩在暖套里,大喝道:“站住!打劫!”
  “皇嫂!”宣儿雀跃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儿扬起脸撒娇,“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孟棋楠把手抽出来弹他个爆栗:“小东西,我不去看你你就不晓得来看我啊?我看你早把我忘了,哼!”她把头一扭,表示很生气。
  宣儿嘻嘻笑着讨好:“你别生气嘛,我每天都要上课,实在是没时间出来,其实我心里可想你了,好想好想的……”
  “嘿嘿,小家伙算你有良心。”孟棋楠眉开眼笑,捏了捏他红嘟嘟的脸蛋儿,“所以我今天要把你劫走,跟我玩儿去吧!”
  “嗯!”宣儿求之不得,可答应后却又犹豫起来,“可是皇兄让我每天都要去崇文馆跟子渊师傅学功课……”
  “咳,今儿就免了。”
  披着黑色鹤氅的卫昇慢慢踱近,居高临下扫了宣儿一眼,淡淡道:“少学一天也落不下多少,只是以后不可怠慢课业。”
  孟棋楠高高兴兴牵起宣儿的手:“走咯——”
  三人一齐去了赏雪的楠木堂,只见白雪堆积如山,正有巧手宫人拿铲刀塑出形状,孟棋楠见状玩兴大起,也嚷嚷着要玩。
  “表叔公,我要做匹小白马。”
  卫昇见她蹲下捧雪的模样颇为童趣,笑笑吩咐旁人:“多铲些雪来,给贤妃堆个马儿。”
  他俩在这方堆雪,宣儿却另辟一块地方,兀自搓出雪球滚大,做了几个雪人。小家伙动作娴熟,就像是做过很多次一般,两个雪球砌在一起造出人形,用炭块镶出眼睛,嘴唇就用红梅花瓣。
  孟棋楠看见雪人,提起裙摆小跑过去:“宣儿你做的什么?”
  “雪人,小的是我,大的是你和皇兄。”宣儿抿抿嘴,垂下眼有些哀伤,“以前在园子里我也做,那时候是照着父皇和母妃的模样……可是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
  小家伙也怪可怜的。孟棋楠摸摸他脑门儿:“别难过了,我们去找皇上打雪仗。”
  卫昇还在老老实实帮孟棋楠堆雪马,忽然眼角瞥见一团白色飞来,赶紧侧头躲开。谁知这只是诱敌之计,孟棋楠就等着他偏过脑袋,又一个雪团扔了过去,正中他脸颊。
  “哈哈哈——”孟棋楠拍着腿哈哈大笑。宣儿却见卫昇愣了愣,居然开始解身上的鹤氅。小家伙一把拉起她:“快跑啊!”
  卫昇把鹤氅一扔,勾起唇角捏了捏手腕,双眸锁定了目标,拔腿就追。
  真龙天子的脸你也敢打?朕扒了你的狐狸皮!
  “啊啊——”
  孟棋楠尖叫着跑开,卫昇在后面狂追不舍,不一会儿就逮住了人,把她按倒在松软的雪地上,两人抱住滚作一团。
  卫昇压着她,摇头甩掉发上雪沫,笑得狰狞:“还跑么?”
  孟棋楠缩着脖子摇头,窃笑道:“臣妾不敢了……”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卫昇用手搓了一把雪,挑挑眉梢,“自己挑,是扔脸上还是塞衣裳里?”
  “都不要!”孟棋楠双手抱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卫昇,只觉天地茫茫雪霁光彩,不及眼前一人风华夺目。
  她搂住卫昇的脖子,凑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表叔公,我觉得我大概是爱上你了。”
  卫昇一怔,五指松开雪块扑簌掉下。雪地里冻得他身子发僵,满身热血却像沸水一样突突冒泡。他迟疑垂眸张口欲言,却又见她抿着嘴狡黠地笑。
  不好,中小狐狸的计了!卫昇刚刚反应过来,孟棋楠已经抓紧时机推开他,逃走之际不忘送他一捧凉雪。
  “兵不厌诈,表叔公笨死了!”
  被雪一打,卫昇发热的头脑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无奈地笑笑,暂且把孟棋楠似假还真的表白抛诸脑后,追逐着找她算账去了。
  等到楠木堂的人重归清静,侧门才慢悠悠晃来一个裹着白狐裘的人,是德妃。她走进空无一人的园子,在那匹白雪马前驻足,兀自凝望了片刻。
  梅雪道:“娘娘,不过是脏雪堆起来的玩意儿,过两日就化了,不值什么。”
  德妃从暖套里抽出纤手,抚上马背:“皇上亲手塑的,这份情意比什么都值。”
  她似乎有些哀戚,梅雪也不知该怎样劝,一低头看见雪地里有块东西,赶紧刨了出来。
  是块玉佩。
  “娘娘您看。”梅雪把玉佩递给德妃,德妃起先也没在意,但一见玉佩乃是龙纹,眉头一蹙便拿近眼前仔细端详。
  梅雪道:“许是皇上方才落下的,娘娘您明日亲自给皇上送去罢。”
  “不是他的。”德妃十分斩钉截铁,卫昇身上的这些玩意儿她哪一件不清楚?此玉从未见过,而且看样子也已经有些年头了,并非新制。思忖须臾,德妃把玉佩收进袖中:“回去临摹一份花样,暗中找宫里的老人打听,切莫声张。”
  主仆二人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往回走。长街的雪被宫人扫到两侧,青石路上有些湿滑,梅雪小心翼翼搀着德妃,低声道:“消息已经放给紫兰殿了,就是不知那边会不会有动作。”
  德妃垂首看着被雪水打湿的脏污鞋尖,眼中流露出厌恶:“别人难说,但纪婉兰一定沉不住气。”
  “谁叫她是真心实意爱着那个男人的呢?”
  回了含冰殿,三人的衣衫都湿透了,一撩帘子进了屋里,青碧见了她赶紧拿手绢拂去她头顶的残雪。
  “娘娘怎么弄得这么湿?待会儿该受凉了,快换件儿衣裳罢。”
  孟棋楠解下湿透的斗篷,把宣儿推给青碧:“你带宣儿去更衣,这儿我自己换就行了。”
  青碧领着宣儿去了隔壁,屋子里就剩卫昇和孟棋楠。孟棋楠蹬掉湿透的麂靴,抬眉见卫昇还杵在原地,便踩着地毯迎过去,踮起脚解他领口的盘扣:“别以为你身体就多好,湿衣裹体照样得生病。”
  她比雪还纯净的脸庞近在咫尺,卫昇垂眸静静盯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拔掉了她的发簪。满头青丝如瀑,几许发丝滑下落在她耳畔。
  卫昇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低声发问:“你是认真的么?”
  孟棋楠乍听没明白,专注解着玉带,眼皮也没抬:“嗯?”
  卫昇捉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揉了揉:“雪地里那句话你是不是认真的?你平时总是没心没肺,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倒让朕不敢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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