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璟流含笑道:“别气了,等捉回幻兽后任由你泄愤。你初次出来历练,难免要上几回当。”
  阿媚道:“这一次多亏了你。”
  “你是我徒儿,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没有多亏不多亏一说。”他重点强调了“我徒儿”三字。阿媚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说:“之前我答应了你,说等我取回乾坤袋便答谢你的。当时不知你是上仙……”
  璟流打断道:“你要送为师东西?”
  阿媚道:“也可以这么说……”
  “好。”
  刚从乾坤袋伸出来的手又再次探入,她上下打量着璟流,心里嘀咕着,半晌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她问:“师父你喜欢什么呀?”
  璟流道:“你送的为师都喜欢。”
  阿媚一听,只觉苦恼,送人东西最怕听到这句话了,说了跟没说似的。想送剑吧,也不妥,上次她瞧璟流的剑比她的好。倏然,她摸到一块硬物,摸了会也没摸出是什么东西。
  她拿出一看。
  原是一根玉簪子,还是半成品的那种。
  阿媚有点不好意思,她道:“前些时候得了块玉石,刚好那会对玉有些兴趣,便琢磨着做成玉簪子,不过我手艺不好,石头磨了小半月,做功也粗糙得很,而且……”
  她还打算在上面雕一朵花的。
  不过话还没说完,手里一空,玉簪子便已经到了璟流手里,他取下发上的白玉冠,小心翼翼地戴上她这根做工粗糙,还磨得不太平稳的玉簪,脸上绽开了花。
  “没有的事情,为师很喜欢。”
  “……”
  阿媚在内心怀疑了下璟流的审美,同时庆幸璟流长得不错,堪堪能震住丑得一塌糊涂的玉簪。不过他喜欢的话,她也不多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虚寂掌门表示少阳派乃清修之地,谈恋爱请狗带~~~
  ☆、25|24.
  阿媚围着七棱古井转了几圈,微微沉吟,随后取出乾坤袋内的一把白底羽扇。璟流道:“惊鸿扇?”阿媚颔首:“正是,扇羽取自幻兽的天敌惊鸿兽,遇水即现幻兽最后的踪迹,我倒要看看幻兽能逃到哪儿。”
  她捏动法决,惊鸿首浮于半空,井水溅出,白底的羽扇沾湿,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阿媚闭眼轻嗅,猛地睁眼,道:“是漪竹香的味道,幻兽在妖界!”五界之大,唯有妖界能生漪竹。她收起惊鸿扇,说道:“我去妖界一趟。”
  “我跟你去。”
  “好,我先去准备准备。”
  璟流心有疑惑,去个妖界还要准备什么?小半个时辰后,他方明白了阿媚口中的准备是何意。她脱了身上的红衣裳,换了一件碧绿色的男式衣袍,发髻解开柔顺地披下,雪白的肤色变成黝黑,手腕上套了七八个金环。
  “你……”
  阿媚道:“这是近来男妖时兴的打扮,肤色越黑越好。”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般奇怪的打扮璟流瞧着竟也觉得有几分可爱,当即摇身一变,身上锦袍变成墨绿色,发髻也松散开来,作了与阿媚一模一样的打扮。
  阿媚没想到璟流会如此配合,不由愣了下。
  “其实你不用这般打扮的,你像平时那样进妖界便可以了。主要是我……不能像平日里那般,唉,我这张脸和红衣服在妖界里太过招摇,妖界里几乎没人不认识我,所以我只能乔装打扮一番,免得被人认出来了。”
  璟流不动声色地问:“哦?你在妖界里还是个风云人物?”
  若是以前,阿媚肯定不会如实相告,可如今都晓得他是她师父,隐瞒似乎也没有必要了。她道:“我爹是妖王,平时他宠着我,我在妖界里便经常胡作非为,最爱找人打架,所以在妖界里几乎没人不识得我。”
  “原是如此。”璟流笑了笑,问道:“此番去妖界,你可要见你的父王?”
  阿媚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见不见,肯定不能见。我出来前,我父王千叮万嘱不能闯祸,我告诉他一定不会闯祸的。这回还真的闯了祸,此事万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偷偷地解决了便好。”
  阿媚在半人高的铜镜前转了转,头一回见这样的自己,只觉新奇。
  璟流说道:“偶尔做这样的打扮也颇有趣。”
  阿媚一听,眉眼有了笑意。
  以前在妖界里,她瞧着男妖打扮怪异,觉得好玩,总想找个人陪她这么穿,可惜之凉珍惜他那一副皮囊,死活不愿让她折腾,她更不敢折腾她师父,如今璟流肯陪她疯,她顿觉璟流亲切。
  她高兴地道:“你以前没去过妖界吧?”见璟流点头,她拍拍胸口说道:“妖界我熟,我带你游玩。”
  .
  漪竹只生在妖界的苍南山,且漪竹生性喜暗,只有夜色降临时才会渐渐舒展,一旦遇光便会密密麻麻地蜷成一团,若被困在里头便如同身陷蛛网一般。
  阿媚与璟流到达妖界时,天色尚早,宽敞的黑色街道上妖来妖往,四处可见他们这般打扮的男妖,肤色一个黑过一个,并无人注意到阿媚与璟流。她说:“如今去苍南山也进不去,等入夜后再去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师父可有什么忌口?”
  璟流只觉这是个让他徒儿了解自己的好机会,遂不带喘气地道:“喜欢喝酒,酒越烈越好,喜欢面食,不吃羊肉,也不吃绿色的素菜。”
  ……其实她就是随口一问的。
  阿媚轻咳一声,道:“还……还真是特别。”她左右张望,又道:“前方有一家知微酒肆,烫的酒味儿不错,我以前给我师父买过……不知你喝不喝得惯妖界的酒。”
  身后久久没有回应,阿媚扭头一望,却见璟流神情怔忪。
  “……师父?”
  他回神,说道:“能,我无酒不欢。”
  阿媚笑道:“不过我们妖界的酒有点儿不一样,味道会比人界的要辛辣一些,而且因为知微酒肆的老板是只青蛙精,所以酒的味儿尝起来会带点蚊子的味道。”
  说着,阿媚便带着璟流入了酒肆。
  红瓦绿墙的酒肆今日生意一般,里头没几个客人,桌桌椅椅稍显空荡,墙面挂了几幅工随风晃动的工笔画,详细绘出了蚊虫的惨死过程。老板站在画中央,右手臂戴了十二个金环,咧着唇问:“客官下午好,要喝什么酒?”
  阿媚点了七八种酒,随后与璟流到窗边坐下。
  阿媚小声地道:“老板虽然化成人形了,但眼神儿还是特别不好,你瞧老板后面的小二,平时没客人的时候他就在那儿扇风,好让老板看画看得容易一点。”
  窗外是一条小河。
  “师父你瞧,河里有两尾鲤鱼,去年这个时候为了争地盘打起来了,两条鱼互相斗法,天天都在斗,斗得昏天暗地的,没想到今年却成了亲家,真是世事难料。”
  阿媚感慨地道。
  璟流看着她,语气也同样感慨:“当真世事难料。”她原本是峚山上的毒草,因峚山灵气所通的人识,严格来说并非妖物,还能称得上是灵物。他徒儿当初颇为不喜妖魔两界,若谁说她是草妖,她非得跟人争个对错出来,如今谁能料到他徒儿会对妖界的一切熟悉得如数家珍?
  没一会,小二端着托盘送上了酒,还附送了几样下酒的小菜。
  阿媚笑吟吟地道:“我也不知师父爱喝什么样的烈酒,所以便每样都喊了,你每样都尝一点。”
  小二说:“有这样的徒儿真是有福气呀,两位客官看着面生,不是我们这边的妖吧?我们这家酒肆在妖界里可出名了,今日生意是少了些,但往日里慕名而来的妖可不少。”
  璟流听着那句“有福气”顺耳,含笑问:“怎么说?”
  阿媚登时咳了几声。
  小二眼神不好,没看到阿媚的眼色,兴冲冲地道:“我们妖界的公主阿媚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成日穿着红衣裳找人打架的那一位……”
  喂喂喂她留给妖的印象就剩这些了吗!其他优良品质呢?比如慷慨大方再比如不拘小节!都被你家老板当蚊子吃了吗!
  璟流看了眼阿媚,笑道:“嗯,我知道。”
  小二道:“公主也有个师父,是个散仙,唤作明渊,也喜欢我们这儿的酒。公主是个疼师父的,隔三差五便来我们这儿给明渊散仙买酒喝。有一回我们的店快打烊了,公主为了最后一壶酒还跟另外一个客官打起架来,最后把我们的店面都毁了,幸好没把老板的宝贝画儿给毁了,不然赔的就不止百金了。客官您右手边的酒,名字就叫百金酒,好多妖都慕名而来就为买这壶酒呢。”
  “……是吗?”
  小二狂点头:“是的是的,您喝喝,好多妖喝了还会回头再买,这酒可是承载了我们公主对明渊散仙的感情!”
  正在喝水的阿媚被呛了几口,狂咳不止,她道:“你再上两个小菜。”
  “什么小菜?”
  “都行。”只要别再开口说话就成了。
  阿媚只觉怪不好意思的,勉强地笑了下,说道:“小二倒是说得夸张,当时刚好是另外一个妖惹恼了我,我才跟他打起来的。我以前是爱打架的,如今没这么爱了……”
  他没有回话,浅尝一口百金酒,入口辛辣,回味却酸得发麻,在这个满是她和她师父回忆的地方里,连心都是酸的。头一回有这样的一个地方,让他想迫切逃离。
  小二屁颠屁颠地又过来了,搁下两个小菜后,又道:“两位客官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想知道什么!”
  小二总算离开了,不过没一会又过来了,小声地道:“悄悄跟两位说,两位走大运了,公主的那一位师父今日过来了,就在二楼的上房,估摸着一会就下来了,到时候两位便能一睹明渊散仙的真容了。”
  阿媚咽了口唾沫,问:“明……明明渊散仙也在?”
  “对的!”
  她此刻是万万不愿见到师父呀,瞧她多丢脸呀,在人界历练不到一个月,把人家修仙门派搅得人仰马翻的。小二一离开,她就开始拼命喝酒,刚开始还是一杯接一杯的,到后来用酒壶直接灌了。
  喝了满肚子酒,桌上还剩大半,阿媚撑不住了,对璟流道:“师父,我瞧着外面景致不错,我们把酒打包了去外面喝吧,有水有山,岂不快哉?”
  璟流声音清冷:“你在怕什么?”
  “没……没没没怕什么。”
  一紧张便结巴,这习惯始终没变。璟流瞧她这般不甘愿,也不愿为难她了,说:“酒也喝过了,我们离开吧。”阿媚如获大释,直接扔下银子,拔高声音对小二道:“结账,不用找。”
  随后踏着风奔向门外。
  就在阿媚庆幸逃过一劫时,冷不丁的,半空中传来一道声音。
  “阿媚。”
  她扭头一望,二楼的窗边正坐了一个白衣似雪的郎君,正是……她师父明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渊上仙要出来啦~~~
  ☆、26|首发
  阿媚的笑容僵在唇边,一时半会也不知该不该应这一声“阿媚”,她现在可是乔装打扮过的,她在镜子里几乎都认不出自己。她灵机一动,对远方的小姑娘招手:“阿妹,你在这里呀!为兄找你很久了。”
  小姑娘是只猫妖,约摸化成人形不久,脑袋上还有两个毛茸茸的猫耳朵。
  “有病。”小姑娘猫尾巴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媚的手僵在半空中,余光瞥了瞥二楼窗边面无表情的明渊,咽了口唾沫,收回了手。
  就在此时,窗边白影跃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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