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看到她为自己而开心的模样,许盈沫顿觉高中的往事已经特别久远,久远到——当年,有痴情男生为她们做出这些中二病的疯狂举动,而她们一边暗爽、一边互相贬低——那些往事,好像是场荒谬的梦。
  梦醒了,现实里的她们,却是一边感情深厚,一边斩断男生对她们的念头。吊着备胎是为了给自己增添“身价”的方式,追的人越多,行情自然水涨船高。然而人心肉长,感情珍贵,不应该被消耗,不应该被利用。肆意伤害别人感情,还为之沾沾自喜,作为谈资……系统说过,这是人品有问题。
  【宿主很有觉悟,现在来把这个痴情的孩子扇醒吧!】
  .
  焦子玉看着两人并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暗暗难平。她记得也是有一次,一个男生送来了最新款手机,托人在香港排队抢的情侣款,许盈沫却拒绝了,坚决不肯收下。
  为什么呢,就如何润萱刚刚意有所指的,有的人连个搭讪的异性都没有,有的人被爱着却可以无谓地推开。
  为什么想要的人得不到,这些珍贵的东西,却要被她们轻描淡写地放弃?
  她讨厌许盈沫,讨厌这个总是无意中伤害她的人。
  .
  何润萱把头探出阳台,对着楼下笑眯眯道:“少年,回去吧~”
  楼下一众跟来看热闹、顺便看美女的外院男生,便惊见表演系系花露面,声音在夜色中仿若天籁:“沫沫已经是我滴人辣,你们想要追上她的话……”
  “先比我长得漂亮再说吧~”
  余音回荡。
  痴情男生呆滞。
  楼下经过的谢斯哲差点绊倒……
  他身边的小刘婆婆妈妈道:“保安真是的,不让把车开进来,我上次明明看到有个帝a8888开进来了没拦。咱们下次换个6666的车牌,直接开到学院,您就不会走路绊倒了!”
  .
  谢斯哲看到面前的草坪上摆的大大心形,以及中间的玫瑰花、巧克力,还有起哄的人群,他们兴奋地喊着许盈沫的名字,等待她的出现。
  刚刚那个表白的男生,听了何润萱的话,三魂七魄飞出去一半,才意识到她们在开玩笑,仍然执着地抬头仰望,不肯离去。
  “不管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克服!”
  谢斯哲心想,你又不是西天取经。
  “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你做到!”
  谢斯哲心想,你会怀孕生小孩吗?
  他走上前,直接穿过人群,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看到留学生院传说中的男神都出现了,简直神展开,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他虽然平时低调,在学校的时间不多,但见到真人时,会感到那种矜贵的气质,确实非常疏离,没底气的人直接退让。
  谢斯哲走到那个金融系痴情少年面前,手搭在他肩上,轻轻一推,少年背后是一面墙,外人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壁咚”的姿势。
  他们顿时顾不得楼上的女神了,眼睛迸射出八卦的激光,简直能把臭氧层射出个洞!谢斯哲会说什么呢,如此高岭之花的人会做什么事情——
  “我不介意陪你玩玩,我从不说空话。”
  “你若感觉有实力跟我玩,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当然,若你就此罢手,那我在此多谢了。”
  ——来自男生的脑补。
  “你怎么能爱上她,你置我于何地!”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来自女生的脑补。
  而小刘冲上来,魁梧的身板儿直接把围观者隔开,自己却竖起了耳朵。小少爷从来不多管闲事呀,虽然他在国内待了没几年,但自己对他还算了解,看到这一幕自己才是哔了狗了。
  痴情少年还没从被拒绝的打击中走出来,转眼就听有人在他面前说:“你这样做是徒劳的,许盈沫不会被你感动的。”
  他泫然欲泣道:“那、那我该做什么,我做的还不够吗,换成别的女生早就追到了,为什么她这么难追。”
  谢斯哲冲他绽开一个神爱世人的微笑:“你应该从她的朋友入手。看到了吗,她对朋友最用心。所以爱屋及乌,懂了么。”
  那男生沉浸在他惊鸿艳影的微笑中,差点被掰弯……
  等到谢斯哲若无其事地离开,他才一拍脑袋!对啊!俗话说得好,想要打入女神身边,就得从她的朋友入手啊!把闺蜜搞定,女神自然就会动摇!
  留学生院的男神真是太好心了,为他指了一条明路!他既然被那么多女生爱慕,情商一定很高,所以说的绝对没错。只要对许盈沫的朋友好,她就会高兴,继而一定会看到自己的真心!
  啊,太阳,你为什么这么明媚!这灼人光芒,温暖着我的心灵!
  半轮弯月羞涩地躲进了云中。
  .
  ……半个月后。
  金融系某学长,头天晚上在楼下对着女神点蜡表白,第二天转头又对女神的闺蜜献殷勤,占座送水关怀备至。因为太过花心,引发了女神闺蜜团的众怒。
  何润萱:“这些男人啊,追不上沫沫,就来追我们吗?”
  赵婷:“这样有点过分呢。”
  容妩:“呵呵,直男癌,真以为天下美女任他挑啊,这个追不上就瞄准下一个!”
  许盈沫:“这个人列黑名单了,敢惹得我情敌们不开心,就是跟我过不去!待会儿只好一个个去赞美她们吧。”
  美女之间的骄傲和微妙,蠢萌直男永远不懂。
  ---
  半个月的时间,纪录片已经完成了谭爷爷的拍摄和剪辑,录音合轨后,送到了宋琢言手里。
  出于礼貌,许盈沫、何润萱、赵婷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宋老爷子家拜访。
  这里是帝都的一个四合院,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样大的私宅,可见宋老爷子也是门第出身。
  “爷爷,纪录片的几个主创人,我带来了。”
  宋老爷子正在核对一本音乐考古教材,闻言摘下老花镜,指着沙发客气道:“坐。”宋琢言去桌前,泡了几杯功夫茶,他气质温文尔雅,做茶道更显得赏心悦目,有他在,宋老爷子待客时的泡茶都被他承包了。
  宋老爷子也到茶几前坐下了,再一细看,这……这是拍纪录片的人?好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拍的是电视剧呢,一个个明星相。
  “你们可以说说你们的想法,过几天就是初选,评委门会提名三部纪录片进入决赛。假如有幸进得了决赛,就要靠你们自己去阐述它了。”
  许盈沫点头,光碟被放进播放机里,随着电视上出现精心剪辑调色过后的画面,她也跟着解释每一个镜头的构想。
  宋老爷子听得连连点头,看向她们的目光里,带了更深一层的考虑——
  也许,可以更努力一把试试。
  ---
  12月,全国纪录片大奖赛截止了预选。十七部通过各大学术机构推荐的纪录片,出现在组委会的评选名单中。
  作为被邀请的评选专家,大家都是文化圈子里各行各界的知名人士,彼此间也相识。宋老爷子一路和几个人打过招呼,来到座位上。
  桌上放着评分手册,正前方是三面大屏幕。主持人开始介绍每个纪录片的主题。
  评委们看向屏幕,顶灯熄灭,音响声在大礼堂中回放。
  《医院里的黎明》,医院里的爱,贯穿新生与死亡。《活着》,失独老人面对晚年丧子,生命的意义。《守望回归》,偏僻山区留守儿童,站在路边等待。还有《旗袍》《花开的一瞬》……
  那些海报都独具冲击力,比如《医院里的黎明》,除夕夜窗外的烟花和老人的死亡,鲜明的对比令人产生对生命的思考。《活着》的海报里,桌子上放着一张青年人的黑白照,他的面前,是他去世那天没有吃完的馒头,母亲的身影被虚焦……
  至于这个《日出的琴声》,它的海报比起前面这些现实题材,实在算不得冲击。不过,倒是最富有美感——朝阳冉冉升起时,天边没金霞弥漫。阳光透过云隙猛然照亮人间,在巍峨的山巅之上,一个逆光的背影盘膝而坐,膝上放着古琴。拍摄的视角开阔,一览群山,拍成旅游宣传片绝对够逼格。
  可是好看又怎么样呢?这又不是最佳美术片奖。评委们拿起笔,在主持人的介绍中,纪录片饱含感情的男主播声音娓娓道来。
  .
  与此同时,作为承办方的电视台,一位高层拨通了国际电话:“请问陆小姐现在有空听电话吗?请转告她,上次她问起的比赛,初赛结果正在评比,不知她可有什么意见?”
  第50章
  播映室里,评审组的两台摄像机,正全程记录着评选实况。
  组委会主持人在收到上层递来的消息后,看向了名单上的那个作品。心中叹息,虽然每年评奖,都会有人来打招呼,但最终,这也不过是各方博弈的较量,最终谁的话语权大,谁就拿到名额。
  至于被淘汰的……
  可惜,然而谁让上面指明了呢。
  决赛获奖作品已定,《旗袍》。
  --
  评选的礼堂里,一部接一部地播放纪录片,终于轮到了由艺术研究院选送的《日出的琴声》。
  看过很多或立意深刻、或手法娴熟的纪录片后,许多人对这部纪录片的题材,已经不会感到有什么惊艳。除非细节能够打动评委,引发他们的深思甚至共鸣。
  它最大的优势,甚至不是它的立意本身,而是背后的选送方——研究院。作为文化界的最高学术机构,必然是有权威性的,你再怎么不感兴趣,也得看。
  已经有人趁机起来上厕所,或者喝茶,还有人躲空去走廊上抽了根烟。
  不少人心里在想,为什么这么一部文化类的纪录片,会夹杂在一片立意深远的作品里呢?
  .
  这个想法持续到二胡老人出现在公园里,一身朴素的衣服,和打扮光鲜靓丽喝茶聊天的年轻人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反差为止。
  原本喝茶的专家,抬起了眼睛,茶杯放回了桌面上;在走廊上抽烟的人,听到旁白男声和配乐后,干脆隔着窗子看向屏幕。
  .
  接下来是一幕幕细节镜头,有人挥手撵人,有人听完曲子后随手扔了一两块钱,浮躁社会下的冷漠人心,就此放大。老人脸上是无奈的表情,却也早已习惯。
  他路过了国家音乐大剧院,里面传来了恢弘的交响乐声,透过美妙的旋律,似乎都能想到演奏家们身着礼服,坐在灯光汇聚的舞台上。
  还有音乐辅导学校,下课的小朋友来这里上课外班,她们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五线谱,背着小提琴,单簧管的声音从窗户里飘出。
  走过秋风,走过落叶。一天结束,老人背着琴,步履蹒跚地回到居住的地方——那是一个狭窄街区的小胡同里,不到两米宽的路上,左右晾着滴水的衣服,门口趴着一只土狗,耳朵耷拉着懒洋洋的,和这个小巷子一样沉闷。
  伴着步伐的,是他的自述,跟着镜头从繁华市区,走向破败街道,断断续续的方言:“我今年七十六岁了,很小的时候眼睛不好,隔壁有位老人,以前在戏班子拉二胡的,他说我教你一门手艺吧,我就懵懵懂懂跟着学了,也没想那么远,这辈子就和它结下了缘……”
  路上老人买了两张摊好的油饼,邻居家的小孩儿探头探脑,蹦蹦跳跳地跑来。天色很暗了,老人坐在门口的木头门槛儿上,拉起二胡,小孩儿坐在旁边啃饼子,看到镜头后一点不怕生,还很有表现欲地嘻嘻咧嘴,让观众忍不住跟着温情一笑。
  “这是我的小学徒,今年刚上一年级。”老人摸着他的脑袋,布满褶皱的脸上,笑容绽开,那些皴裂的皱纹里似乎深藏了数不尽的岁月。“不知道他能学到什么时候,我要是死了,我的琴就留给他。”
  镜头里有人问:“学不全您的手艺怎么办?学不好怎么办?”
  “没事儿,他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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