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节

  男修跪在地上，抬头望着，面上泪迹斑斑，有些狼狈。
  兴许是吞服了叶释寒的丹药，他的双目竟是异常的清晰，只见眼前女修面容精致，嘴角含笑，美丽妖艳，与影儿很像，却比影儿多了几分倔强和硬气。
  他的影儿在他面前自来都是温柔贤惠的。
  他的影儿不会用这种冷冰冰的眼神看他。
  他猛烈咳嗽几声，艰难开口：“你不是。”
  顾长月淡淡道：“方才那些话说给我听无用，留着以后见到你辜负的那个人慢慢说吧。”
  不想她话音方落，空灵飘渺的童音又响了起来：“咯咯咯。”
  顾长月将视线从男修身上移开，寻声望去，只见几只魂魄跳了出来，像是孩童般围着她与叶释寒，竟丝毫也不惧怕。
  小花忽然道：“我感觉到了，它就在里面。”
  顾长月眼疾手快，想也不想，一把便捏住其中一只跳跃的魂魄。
  那魂魄一落入她手，立刻便幻化成一束红色花瓣，挣扎摆动：“哎呦，哎呦，被逮住了。”
  花瓣发出童声，像是个刚刚会说话的孩子。
  跪地的男修认出它来，先是愣怔少许，然后回过神来，指着它道：“它它它……你你你……”
  也不知是震惊还是什么，它了半响又你了半晌，其后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清灵被抓到何处去了？你把清灵抓到何处……”
  只是话还未曾说完，便顺势滑倒在地，晕了过去。
  叶释寒像是伸手摘了片叶子弄脏了手般，随意的甩了甩手，却不说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无涯上前，伸手将男修提起，一并捡起男修垂下的剑。
  花瓣倒是谁也不曾留意般，只一个劲的嚷嚷：“我被逮住了，快放开我，放开我。”
  顾长月觉得手中一片冰凉，熟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她扬眉一笑：“我又不害你，怕什么？”
  花瓣疑惑：“你是谁？”
  顾长月道：“顾长月。”
  花瓣扭头：“不认识。”
  顾长月也不在意，反问：“知道我为何会发现你么？”
  花瓣张牙舞爪：“不知道。”
  顾长月道：“魂魄都是飘来飘去的，偏偏你是跳上窜下的。”
  花瓣哼了一声：“自作聪明，你以为你抓到我了，你才没有抓到我。”
  顾长月微怔，见花瓣化作红色星芒，竟生生从她手中溜走。
  落地后，以两片花瓣被足，两片花瓣为手，一片花瓣做头，扭过身子来嚷嚷几声：“你才抓不到我，你才抓不到我呢。”
  应是颇为得意。
  它不着急，小花反倒颇为急切，开口冲花瓣喊道：“嗨，别闹了，快回来。”
  哪知花瓣闻言，不客气的道：“你又是谁？”
  小花道：“我是你器魂。”
  花瓣道：“器魂？我也不认识。”
  小花道：“你是被封印傻了么？”
  花瓣还嘴：“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小花大有抡起袖子干架的姿势，“呦呦呦，阿月，你看看这像话吗？这像话吗？你说一朵花瓣，它居然还敢骂我傻？”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的魂魄在与自己的身体对骂，互不想让，颇为古怪。
  事实上也正是一个魂魄在与自己的身体对骂。
  偏小花与花瓣并不自知。
  顾长月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叶释寒却忽地伸手，再次将花瓣抓住。
  花瓣先是奇怪的咦了一声，随后才道：“欺负人啦，你们欺负人啦，以多欺少，太不要脸。”
  小花奇道：“你是人吗？”
  花瓣不服：“总之你们就是以多欺少。”
  小花道：“管什么以多欺少，还是恃强凌弱，叶释寒，快帮个忙，把它给弄晕给阿月，等明儿醒来，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花瓣一个激灵，连语气都带了哭音：“宗主你看他们，你不在了，都来欺负我。”
  顾长月觉得这话莫名耳熟，往前小花似乎便喜欢这么给她告状，口头就离不开那句：“阿月你看他。”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花瓣的记忆其实是幼时小花的记忆。
  些许年过去，她也时常听小花提起过去的事情，但都为它强大起来之后，前头的记忆它却总说自己记不起来了。
  那时她想约莫是时间太久，记不得也罢了，此番看来并非时间太久，而是它的部分记忆落在了花瓣身上。
  说来，花瓣与小花合并起来，才是完整的死魂面纱的记忆。
  当然，还有花杆并未寻回。
  或许另有记忆在花杆之上。
  这一点顾长月无法做出定论。
  只道这小花还是个小器魂时便已这般顽劣。
  她张了张口，正欲说话。
  却听叶释寒冷幽幽的声音响起：“拿来。”
  这语气不似与她说话那般温暖轻柔，倒是含了几许怒意。
  花瓣的气焰顿时别熄灭下去：“拿，拿什么？”
  叶释寒重复：“拿来。”
  手下重了几分。
  花瓣无力逃出他的掌心，痛苦的扭在一起，“你先放开我。”
  叶释寒不语。
  顾长月道：“小师叔。”
  叶释寒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又有些慌乱的将视线转开。
  花瓣道：“给你就给你，一本破册子而已，小气鬼，你拿去好了，接住。”
  原来花瓣不知何时拿了叶释寒的东西。
  花瓣话音方落，便有一物被抛出。
  果然是本册子。
  册子哗哗落下，速度极快，顾长月蓦然看到“顾长月”三字，心有古怪，眼见叶释寒便要接住，喊了声:“慢着。”
  叶释寒身形一顿，当真慢了下来，似乎不敢再接了。
  册子哗哗落下，正好落在顾长月脚边。
  接着，亦不知晓是不是巧合，一阵风儿刮过，册子被掀开一页，上头赫然写了几个大字——叶释寒应如何推倒顾长月。
  “如何推倒”四个字赫然在目。
  顾长月躬身捡起，平静无波的翻开一页，上头写道：“云中隐奉献三百种妙法，其一，多说情话。”
  其后便是各种各样的话儿，包括那句：“即便行入地狱，我亦会为你撑起一片天来”。
  更甚者：“我对你正如鸟兽离不开长空，鱼兽离不开大海，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魂，你是我三生修来的缘……”
  顾长月看着看着，脸便红了。
  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难道自己不在摇光峰的日子里，小师叔便是跟着大师伯学这些？
  大师伯当真是…
  不成样子。
  世风日下。
  九百岁的老怪物觉得羞得慌，羞得慌。
  这节骨眼上，真是矫情。
  花瓣顺势溜进漂浮的魂魄当中，发出笑声：“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魂，你是我三生修来的缘。”
  顾长月与叶释寒忍无可忍，齐声道：“闭嘴。”
  语罢，便又不知所措的对望一眼。
  小花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几乎接不上气儿来。
  顾长月怕它把自己给笑折了，强自镇定下来，将册子还给叶释寒道：“正事要紧。”
  叶释寒应了一声，慢悠悠的移开目光。
  顾长月上前一步，冲着花瓣所在的方向朗声道：“我乃鬼宗传承者，来此地便是要带走死魂面纱之瓣。”
  正在嘲笑的花瓣顿了顿，回了一句：“我知道呀。”
  顾长月知它还有下文，便不多言，只等它说。
  花瓣道：“可你连我都捉不住。”
  顾长月总算是平复下来，平静的道：“不一定。”
  花瓣道：“既然如此，你敢不敢和我玩游戏？”
  顾长月问：“我追你逃，还是你逃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