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她笑,很轻,可嘲讽的意味却丝毫不加掩饰:“我没你想的那么放.浪,要真是这样,你还能第一个上车?”
  他的心就那么尖锐的疼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最后只是说:“我从没有那样想你。”
  她忽然笑出声来,仿佛刚才眼中的尖刻只是同他的一个恶作剧,她说:“我知道,要不然,也不能给你开车门不是。”
  季逸无力扶额:“......”
  难道是他上车时的姿势不对?这真的是一个新手上路应该说的话?
  她重新点上一支烟,说:“我想的很简单,不需要固定什么心意,也不需要明确什么关系,想到哪,就走到哪,尤其是婚姻这件事,更是不靠谱,我丝毫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了一本结婚证,就是彼此婚姻的保障和基础了,它只不过是将两个人的关系以一种固化的形式确定下来,它只能规定权利和义务,却永远约束不了人心。”
  就像聂毅成和他的前妻,就像秦遇和景晓娴。
  最后的时候,她说:“在我看来,若是还有感情,就凭着心意在一起,生死相随都可以,但若是有一天情意消失,就清清楚楚的讲明白,给对方一个交代之后,大家互不牵绊,互不纠缠,干净利落的转身,各走各的路,从此之后,你有你的海阔天空,我有我的山高水长,绝不要被所谓的关系所牵绊,更不要被一纸婚书所束缚,那才是真正的对自己和身边的人负责,况且,若是真的愿意,就算没有婚姻关系没有那张纸,一样可以相伴走到最后,正真的情感,从不是那一张纸可以决定左右的。”
  季逸看着她素净的脸庞,很久没有说话。
  她看着他黑而深的眼眸,轻声说:“所以季逸,不要再让我确定什么心意和位置,你所谓的价值,在我看来,并不是长久而永恒的。”
  他喉咙有些发干,此时很想问一问她,那么在她心里,究竟将他摆在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上。
  也很想让她知道,诚然如她所说,当两人之间的热情退却,只剩下熟悉的相知,可世界上总是有人,愿意守着这样一份平静淡泊的相知感,和身边的那个人,从芳华到白首。
  她不愿意相信,只是因为之前没有遇到罢了。
  可她轻柔的话语还在耳畔萦绕,他无法开口,最后,只是问:“那么,你现在躺在我身边,是什么感觉?”
  她沉默了片刻,回答的话再一次触动了他,她说:“安全。”
  “安全?”
  “是。”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侧,停留在他的肩膀,她搭上他的肩,说:“不管是躺在你身边,还是躺在你身下,都让我觉得安全。”
  那是她内心从未体会过的宁静之感,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将她深深沉溺其中,甚至不需要倚赖呼吸,也觉得一颗心平稳妥帖。
  她的眼神是如夜色一般的从容沉静,眼眸中所传递出来的讯息,他霎时便能读懂。
  他微叹,这就够了。她说他让她感到安全,这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事情,那些她不曾体会过的情感与陪伴,他会慢慢让她一一体会,直到有一天,让她明白,也愿意重新去审视自己的心。
  他将胳膊打了个弯,把她轻轻环在心口的位置,轻声说:“睡吧。”
  她‘嗯’了一声,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要是有一天,你觉得别的车不错了,别藏着掖着,直接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一样,大方。”
  他极轻的笑一声,然后关掉了床头的灯。
  那句话,他没说,怕她会惶恐,会不安,会想要逃离。
  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说,对于她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谁也看不到谁的心底。
  遇到路口红灯,季逸将车停了下来,人也从梦境一般的回忆中转醒,他微微抿了下唇角,心中此时浮起自己的声音来:南风,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所以,不急。
  红灯变绿,他排挡继续前行,可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屏幕,看到是疗养院的号码,便带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还不没等他开口出声,方怡惊慌失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季逸你在哪!快回来!出事了!”
  季逸蹙起了眉,说:“路上堵车,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你慌什么?”
  方怡不仅是慌,此时声音中已经有了急切的哭腔,她语无伦次的在电话里说:“警.察、来了好多警.察!怎么办!季逸你快回来啊!”
  季逸愕然,踩油门的那只脚不由加重了力度,车子在s市的主干道上飞驰,他询问的声音却依旧沉稳:“为什么会有警.察过来?是不是......”
  “有位患者跳楼自杀了!”
  季逸心中猛地一沉,周身霎时笼罩了一层沉霾之气,电话没有切断,方怡断断续续的哭声还一直在耳边没有间断,好半天,他才问了一句:“谁?”
  那话那头没有回应,只有持续不断的哭泣,季逸心头混乱,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多个分贝:“是谁!”
  “......是、小离。”
  季逸猛地一脚踏上刹车,车子‘嘎’的一声死死停在了马路中央。
  身后是接连不断的急刹车的声音,一时间,鸣笛声、咒骂声起此彼伏,他只愣住了那么一瞬,又重新发动车子,向疗养院的方向驶去。
  “别慌,我马上到。”
  第六十章
  小离是季逸入行从业这么多年来,治疗过的所有患者中,第一个以自杀这种形式结束自己生命的人。
  那天是她来做心理康复的日子,和季逸预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可她却提前早来了一个多小时,值班医生安排她在康复治疗室里等候,还安排了护士照料,可本来一切正常甚至一直和护士愉快聊天的她,突然说口渴,恰巧治疗室里的饮水机空了,小护士不疑有他,去隔壁值班室给她倒水,但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护士离开的这短短还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她竟然直径迈上窗边,从四楼一跃而下。
  那天,她依旧穿着一件雪白的棉布裙,跨跃出窗口时,犹如一只轻盈飞舞的雪蝶,一声闷响之后,筋骨寸断,香消玉殒。
  小离生前曾患有长期的精神障碍疾病,这几乎是市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她自杀的原因也不言而喻。
  所有人,包括警.方,都认定为她是由于精神障碍而产生的自杀动机,只有一个人除外。
  季逸坐在疗养院的办公室中,作为疗养院的名誉院长,半个小时前,他刚刚协助警.方做完调查笔录。
  警.车和医院的救护车还在院子中鸣笛鸣闪,小离的尸体已经被装进了白色的尸袋中,拉往了殡仪馆,但医护楼前大一大滩赤红色的血泊仍旧是触目惊心的骇人,法医和刑.侦人员还在对现场做痕迹鉴定。
  突然发生了这样事情,一时间疗养院中人心惶惶,许多在院的患者精神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刺激,医生和护士正马不停蹄的穿梭在病房之间,稳定病人情绪,做应急性事故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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