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反正她要说的事情也不长,几句说完了让他躺进被窝里面就不会冷了。
  待周贤整装完毕,在一番慌乱之后笔直的站立于温宛的面前,看他兵荒马乱之后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又隐隐有些紧张的神色,温宛反倒不好开口了,默了半晌,她才语气平静的开口说道:“我们同住在一个卧室已经有一月有余……”
  周贤心中忐忑,屏息等待,却发现温宛说的并不是他想的有关浴池的事,但她出口的话却比那事更让他不想去面对,他浑身一怔,手脚开始发冷,心中已经对她将要说的事情有了大概的轮廓。
  他紧紧注视着她,双眼眨也不眨,只希望她说出来的,与他想的毫不相干。
  只是,却要让他失望了。
  温宛已经从他身上感觉出来他极度不想她继续说下去的强烈意愿,正因如此,她才更要早些搬出去,以免徒惹人幻想,情债难偿,她不属于这个时空,且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
  “要给别人看的,也差不多都看到了,最近事务繁忙,总是夜深才回,你却总是要等到我才入睡,未免以后再打搅你休息,我从今日起还是睡在书房吧。”
  温宛说了一长串话,语气也比较委婉。
  正是想到了周贤的心思敏感,一句话说她要搬走睡书房,可能他又要钻到牛角尖出不来,这才多说了几句。
  可随便温宛如何去说,只要是她要搬离这个地方,这牛角尖周贤是钻定了。
  周贤愣愣的望着面色平静的温宛,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差不多就是默认了的意思了。其实这种情况下再说什么也显得多余,于是尽了告知义务,温宛便准备回书房去,只是才方一转身,就被人死死抓住了手腕。
  那力度很大,如果是一般的女子,此时恐怕已经惊跳起来,温宛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周贤。
  “……是不是我惹你烦?”
  第一次这样直直的与温宛对视,周贤的双眸中情绪汹涌。
  “不是。”温宛摇头。
  “……以前你只是安慰我,其实你心中也和其他人一样,不喜欢我,甚至厌弃于我?”
  周贤捏着温宛的手尖发白,可是他却不是被他握住的温宛,也并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到底多大的力道,他又问道。
  “不是。”温宛扫了一眼他握她的手,抬眸看向他,又摇头。
  第65章 全朝第一丑夫(十)
  周贤无法就这样放温宛离开。
  心中隐隐有一种恐惑,叫嚣着告诉他,如果现在放她走,那么,以后她与他就只能是两个世界,慢慢远离,越行越远,直至再无交集,甚至,就只是想远远的看着她,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再也做不到。
  她心思缜密,恐怕早已察觉他的心意,虽未曾言明,此番举动明显已是拒绝。正因为见过她对那六名内侍的无视与绝情的态度,心中才更加惶恐。
  如果以后再不能靠近她,再见不到她,他无法接受。
  “……你”抓着温宛的手,周贤还想再问什么,他现在的情绪十分激动,看着温宛的眼睛眨也不眨,双目泛红。
  “你不必再说了。”
  温宛却在此时淡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心意已决,我做出这个决定与你的相貌,性情,能力毫无半点关系,你我本身便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成婚时住在一个卧室是为了掩人耳目,现在只是重新调整回去而已。”
  周贤委实过于激动了,温宛不得不很严肃认真的与他说这件事。
  并不想因此牵扯出更多的问题,更多的问题意味着更多的麻烦,它将打破目前两个人和谐共存的关系,同在一个屋檐下,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戳破的好。
  温宛到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还非常的理智,甚至是说冷漠。
  周贤听出了温宛的意思。
  他甚至不用去再去揣摩,从温宛渐渐皱起眉头的样子,便可知道她现在恐怕已经对他开始不耐烦。
  他浑身冰冷,心脏犹如受到重击一般,痛得他脸色发白,嘴唇发抖,他不自觉的松开了温宛的手,踉跄的后退两步,直退到床前,再退无可退。
  一只手按住心脏的位置,一只手扶着床柱。
  他知道,他做一切都是多余。
  她根本对他没有感情,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刚才做的那些,大呼小叫,胡搅蛮缠,只是徒惹人生厌。
  “……你走吧。”长发掩住了他的身躯,头低垂着,谁也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声的与温宛说了三个字,那声音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毫无情绪可言,冷极了,又淡极了,像是无关紧要,又像是终于认命。
  温宛皱眉并不是周贤以为的,因为他的纠缠,而对他厌烦了。
  温宛只是在说出那句话以后,再看到周贤那怒而隐忍,抿紧唇极力掩饰自己此时的受伤,那倔强极了的样子,让她忽然感觉到熟悉,真的是像极了某人。
  “你……”温宛不禁心头一跳,不自觉的便朝他的方向走上前了一步。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周贤却已经极不耐烦似的,在此时又一次冷声催促。
  温宛:“……”
  刚才还十分不确定,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可现在这相似度又上升了几十个百分点。
  还真就是那位的脾气。
  容不得一点的委屈,特别是她给他受的委屈。
  但还是等再观察观察再下定论吧,虽说周贤今天给她的感觉与他很相似,但除了这猛然的一瞬间,在这之前,她真的没有发现过他们的任何的相似之处。
  此时周贤已经怒极,明显不想再见到她,她还是离开让大家都冷静一下,至于其他,以后再作打算吧,也不急于一时。
  想到此,温宛默默的转了个身,便真的往门口走了。
  其实在刚才之前,她还真以为在这个世界,她遇不到他了。
  并不是每一次都会那么的幸运,虽然他总是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但其实这个范围很广,方圆十里五十里都可以算作是周围。而在祁国,男子基本被养在深闺,十岁出头就已经将婚事看好,十六岁左右便已经成为与他们年纪相当的年轻女子的夫君。
  如果她遇到他,他真的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夫君,那么她宁愿不要遇到的好。
  这也是在这个世界,她没有积极去寻找他的另外一个原因。
  现在却在无意间让她瞧见了周贤的另一面,背后的这个在床榻前已经成为她夫君的男人,说不定真的就是他。
  他们性格千差万别,甚至没有一个习惯是相同的。
  不过到头来想想,周贤在她面前,连吃个饭都要压抑自己的性格,她又何尝让他有机会流露本性呢?
  温宛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门口走去。
  她的速度并不快,千百个念头就在这几步路的时间里从她的脑子里面闪过,后面悉悉索索的仿佛有什么动静,温宛也没注意。
  她只觉得这件事情太过戏剧性,她一直都对周贤疏远冷淡又客气,刚才还说了那么决绝伤人的话,倒头来发现他居然有可能就是他。
  她需要时间好好的消化一下这个讯息,顺带整理整理思绪,看自己是不是弄错。这样想着走到了门口,一边伸出手准备去拉开门。
  就在这时,有一股力道将她紧紧拽住,随之而来的是贴在背上的男人的滚烫的身体,和紧紧锁住她的腰肢的手臂,空气中随着他的到来混合着才沐浴之后的草木皂的清香。
  温宛诧异的顿在了原处,一动不动。
  “不要走。”他紧搂住她,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语气中饱含绝望,他的声音,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倾注了他全部的力气,和势必要将她留下的孤注一掷的孤勇。
  “……别走。”听不到温宛的回答,也不想听到她的回答,只怕她会说出让他伤心欲绝的话。
  他抱紧她,只在她耳边喃喃。
  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可以将自尊矜持全都抛弃,只求她留下,不要离开,不要走。
  他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脱掉,他现在抱着温宛,是上半身全部赤裸裸的。
  温宛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低头看他环住自己腰上的手臂,力道很大,上头青筋浮现,一时间温宛的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可这些情绪,最后都汇集成了心疼与愧疚。
  是该有多么的喜欢,才能为另外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刚才甚至已经算是变相的拒绝了他,可是他却孤注一掷,义无反顾。
  她又是把他逼到了多狠的地步,才让这个原本什么都没有,只能牢牢的紧紧守住自己仅剩无几的自尊心,就算被所有人鄙夷也要挺直着腰杆而活的男人,竟然将自己最后的自尊心都抛弃掉,只为她多看他一眼,多留片刻,她何德何能,又如何再像之前那样心安理得?
  其实,要判断出他到底是不是他,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爱与激情。
  爱,在无知无觉间,早已滋生。
  至于激情……
  温宛在寒冬里,被冻得冰凉的手,从身侧提起,轻轻覆在了他交缠在她腰肢上的滚烫的手臂。
  他从后面紧紧抱住的身体很明显的因为温宛这个举动受惊般的一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温宛的手太冷,还是因为他虽然这么做了,却心中满是绝望,只等着温宛将他推开,将她赋予他管理王府的权利全部收回,从此再不见他,时候到了就将他赶出王府,与他再无瓜葛。或许,他在这么做的时候,也仅仅是凭借着一股冲动,宁愿失去全部,也不愿就这么眼睁睁看她离开,他已然绝望,却没未曾想到,温宛竟然真的回应了他。
  因此,温宛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的怀里转身的时候,抬眸,看到的便是周贤震惊极了的神色。
  温宛不禁莞尔。
  只能说他赌对了,如果她不是刚才忽然有那么一瞬觉得他像极了他,这一刻他恐怕已经被她一个过肩摔,结结实实的与地面为伴了。
  温宛的手离开了周贤的手臂,她在背对着周贤的时候,周贤心中还能鼓起勇气,却在此时,与温宛对视之时,他不自觉的便眼光闪躲了起来,那双本是抱在温宛腰肢上的手,现在虚虚的在空中抬着,既落不下去,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放肆的将温宛搂着。
  这些都是小事。
  温宛并没有去管他,她抬首,勾起唇角对周贤露出一抹可以称之为柔媚的笑容,在周贤怔愣住的时候,她的手已经不知道何时抬了起来,在空中轻轻划了个弧从周贤的胸膛处落下,与之同时,周贤狠狠的又是一抖。
  他都还没有从怔愣中回神,只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温宛在他身上做的这一切,她冰凉的带着褪不去的老茧的手,在他的身上作乱。
  周贤愣愣的看着她,毫无反应一般,其实心脏已经砰砰乱跳,就像是要跳出自己的胸腔,连自己也无法自控。他的双颊暴红,在温宛的手还要继续做什么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用他的手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
  他情不自禁的张口,发出了声音。多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敢再问下去。
  怕只要一问,便将眼前这个梦给戳破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亲密。
  这么的随意。
  这么的态度自然。
  他……可以视作是她对他刚才问题的回答吗?留下来,用他的身体,挽留她。
  周贤始终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第一次鼓起这样大的勇气,第一次在女子的面前袒露自己,男子不应该如此大胆,应该等着女子来为他们宽衣解带才是,他做的这些其实已经是非常出格的举动,祁国民风如此,他是忐忑的,不安的,甚至羞愧的。
  但温宛的举动,却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安慰,就好似,好似……她真的对他有兴趣了一般。
  哪怕她喜欢的仅仅是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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