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再也不 回来了

  偏院。
  直到顾娉婷被放到卧室门前，一只大手抓着她的手，帮她撑住门框，雷洛这才俯身过来，在她耳边，压着声音问她：
  “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
  是的。
  死心了。
  其实早在她穿着一袭婚纱，许佳慧站到她面前，无情地说出她身世的那刻起，她便死心了。
  还能怎样呢？
  有谁能冲破那样的枷锁。
  没有。
  她更如此。
  顾娉婷蜷缩进床里，抱紧自己，任泪水恣意浸进白得亮眼的松软枕间。
  昏暗的房间无缘静谧。
  但耳边却并不安宁。
  雷洛轻快的口哨声，丝丝缕缕地传进耳里。
  脑海是不停反复回放的镜头。
  圆圆的月亮门，两个相拥吻在一处的身影。
  一个高大俊美，一个纤巧玲珑。
  如画般美好。
  却似最尖锐锋利的刀，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地戳刺着她不堪一击的心。
  她就那么亲眼看着自己残破得千疮百孔的心，碎成一片又一片，在无边无际的暗夜中，漫天飘零，最后坠向地面。
  然后再像庭院里落叶那般，任人践踏蹂躏。
  她以为，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然而意外的，没过多久，她竟然睡着了。
  梦里，高大俊美的身影，踏着月光而来。
  推开她的房门，悄然来到床前，坐到她的床边。
  温柔的大手，拭去她满腮的泪痕。
  那双熟悉的黑眸，沉沉地望着她，用无比痛心的声音对她说：
  “娉婷，你还是来了……”
  “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让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你还要继续给我生儿子。”
  “我要两个！娉婷……”
  画面再一转，她低头看向小腹，而后竟惊喜地发现，小腹真的略微凸出了一点。
  她欣喜的眉眼一抬，对上那张完美得令人窒息的俊脸，喜极而泣地对他说：
  “你看，我有了，而且一定是两个！斯年，斯年……”
  “斯年！”
  她叫着心底的名字，伸手想抓住他的胳膊，可却一把抓空了。
  周围的光迅速消失不见，她独自坐在床上，手臂依旧伸着，四周霎时被黑暗裹卷起来。
  她这才惊觉，刚刚那一切，不过是场梦而已。
  可还是下意识抚摸下腹部。
  平的。
  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笑了。
  顾娉婷，你在期待什么？
  你怎么敢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倘若真的有了，你敢生下来吗？
  你当然不敢！
  重新无力地躺回床上，门却在这时，被轻声叩响。
  “娉婷！娉婷你没事吧？”
  是雷洛压着喉咙的声音。
  她抹去额间的细汗，拉高被子，回应外面：
  “没事，我没事，你怎么还不去睡？”
  雷洛居然嘿嘿一笑：
  “我刚想走，就听到里面有声音，怎么，做噩梦了吗？要不要我进来陪你？”
  雷洛一向粗犷的声音，此刻难得带了几分轻柔。
  可她却吓得一激灵，赶紧接口拒绝：
  “不用不用！你赶紧去睡，明天还要忙。”
  雷洛失落地咂咂嘴：
  “我们有什么可忙的！出席一下，走个过场而已。”
  “看给你吓的！我又不会随便闯进去。”
  “放心！老妈给我起这么名字，就是教我做人要光明磊落，那种下三滥的事，我雷洛才不稀罕做。”
  “你好好睡，我回去了。”
  略微沉重的脚步声随即响起，还有渐渐远去的口哨声。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然而顾娉婷却再无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翻来覆去地实在躺不住，她还是下了床，缓步踱到窗边，因着胸闷得厉害，拉开遮光挡帘。
  然而窗外黑影一闪，吓了她一跳。
  但心底同时燃起不切实际的希望。
  是他么？
  会是他吗？
  捂紧怦怦乱跳的胸口，定睛细看。
  原来只是后窗古老的梧桐枝叶，被夜风吹得不停晃动。
  是她看错罢了。
  那人怎么可能会来！
  这样悲伤的时候……
  况且他身边，早有新人相伴……
  这想法又令她窒息得深吸一口气。
  而后仰头望向夜空。
  一弯明亮的下悬月，高高挂在古老的梧桐树上。
  顾娉婷在心中暗暗发誓——
  明天！
  等明天葬礼一过，她便立刻离开连城。
  再也不回来了。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