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顾念苦了脸。表姨微微不悦,“怎么?你犯难?先不说,你和你姐最初来帝景城是什么情况,我当时怎么对你们的。现在一家人有了困难,谁家不是你帮我我帮你。”
  顾念说:“可我们……”她想说没有钱,可真是那个道理,谁家不是你帮我,我帮你。
  “可我们也不宽裕。”她小声说。
  “怎么会不宽裕?你那广告那么大,你现在也是红明星了。表姨难得来求你……”说着她低头,心急哭了起来,“你和你姐那时候那么困难,家里又出了事,来帝景城无依无靠,是不是表姨跑前跑后帮你们租房,还不是想着一家人以后多个照应……这钱是用来救命的,又不是买房那些事情。”
  顾念不知道该怎么说,早上才领到报酬,真是在银行还没有暖热呢。她苦恼的不知如何是好,可这是借治病的钱,不给实在说不过去。
  这可难为死她了。
  “她们家,是什么情况?几个孩子?”忽而,顾惜说话了。
  也不管那表姨还在哭,她直接问的顾念。
  顾念说:“有一个男孩,还在上初中。”
  “有房子吗?”
  “两室一厅。离咱们家不远。”
  顾惜点了点头,情况她大概已经完全听明白了,转向表姨说道:“那你要多少钱?”
  这是给借?
  顾念一下紧张起来,连忙给她挤眼睛,这都是打水漂的钱。她们过年怎么过,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圣诞节也来了,她要出去的应酬多,去什么地方不花钱呀。
  才一万块,她出入的地方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她还愁呢。
  顾惜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那眼睛现在会说话般,顾念背脊软了下来,不知道她姐要干什么?
  她表姨也看到了希望,忙收了眼泪说:“医院让先交两万。”
  “什么病?”
  “肺结核呀!”她的语气很吃惊,一副顾惜明知故问的样子。
  顾惜却没有看她,把面前的账本挪了一下说,“顾念的工作没有挣多少钱,之前我生病一直也没有工作。这样吧,顾念现在有一万,给你借五千。”
  “才五千?”
  “五千!”
  顾念和她表姨同时惊叹,一个是吓的,另一个是失望的。
  顾惜点了点头,没有看顾念,问她表姨,“可以吗?”
  “那我还得去别人那儿借。”她不情不愿地,看向那门口的购物袋,一副苦恼透顶的样子,可这姐妹有多少家底她也知道,点了点头,“那好吧。”
  “姐!”顾念却快哭了。早前多开心,现在就多难过,她姐和她不同,她姐不常出门,可是她惯常去的地方,兜里没钱去都不敢去,小费都给不起,她姐一点不懂。
  “那现在去取钱吗?”她表姨很急,站起来说。
  顾念红着眼圈看顾惜,却说不出“我不借。”钱是她的,她可以说不借。上次顾惜借钱也是事后才告诉她,凭什么她跟着倒霉。而且这钱她表姨自然是不会还的,除非他们家中大奖,表弟马上要升高中,那也要花钱。拿什么还?
  却见这次顾惜坐着没动,她拿过桌上一张白纸递过去,“那麻烦表姨你写一下,这钱你要怎么还?”又问顾念,“之前你说已经借过一次四千,还有别的吗?”
  “没。”顾念摇头,傻了般看着她。
  顾惜收回目光,看向一个更傻的,问道:“怎么不写,既然是借钱,当然有借有还,我刚刚听你说,你们家一个月工资3000,买药之后基本不剩,那这借的钱,你准备分多少期还?怎么还?”她还很体贴的替人家分期了。
  “一家人,你怎么这么说话?”那表姨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就是因为一家人,我没有算利息。”顾惜也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还是你压根没有想过还?”
  “谁说不还?”表姨一下拔高了语气,“有钱的时候自然还。”
  “那好。”顾惜挪了一下那纸,“具体点吧,怎么还,我给你一会时间考虑,也顺便提醒一下,以后孩子上高中要花钱,后续治疗也要花钱,这些你都要考虑进去。”
  她拿着纸,在上面几笔画了简单的表格,头也没抬又说:“借钱本来就是出于信任,我信任你,你也得给于我们相同可信的东西。不过通常亲戚借钱心里都想着,先拿到钱再说,以后有钱再还。我相信你愿意还,那咱们就直接讨论怎么还?”
  表姨都被说傻了,的确,她想的就是拿到钱再说,至于怎么还,那是以后的事情。谁会在借钱的时候想的这么仔细。可这话让她怎么说?想了好一会,竟然说不出这钱怎么还,恼羞成怒喊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和长辈说话?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通情理了?以前可是最最好说话的。”
  顾念已经完全呆掉。
  看着她姐。顾惜没有过亲戚,她只有过亲人,可她的亲人都给她钱花,生怕她可怜无依,没人向朝不保夕的她借过钱。
  于是顾惜摇摇头,和她说道,“不是这个道理,你缺钱有难处,我们不问你的难处借钱给你是心意。就算到了银行,人家也要评估你的还款额度,信用,再决定是不是借给你。对了?”她虚心请教,“你为什么不去银行借钱?”
  “银行?”表姨一下怒了,“银行要利息你不知道吗?”
  “所以你把你的困难转加给我们。”顾惜略诧异,“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用款需求,买房,买车,生病,为孩子上学,但这些都是自己家的事情,没有钱可以去银行,你根本没有还款能力,这样直接让我们掏钱,不是把你们家的问题,变成了我们家的问题吗?”
  顾念伸手捂上嘴,她姐胆子好大,真敢说实话呀。
  虽然是事实,可亲戚间说这些太伤感情了。
  显然她表姨也是这样想的,“一家人,你竟然白眼狼的说出这种话?”她的语气不可置信。好像顾惜见死不救,是世上最冷血的怪物。
  顾惜却太明白这种事情,公司女孩子家里经常有这种问题,不借拉不下面子,亲戚不还的时候自己肉疼。就算有钱这事情也不是这么办的,
  自己有问题自己解决,是一个成年人起码该懂的道理。
  何况此时,她一个欠债大户,以前的车进了土里,房也进了土里,以后的不知在哪里。她自己还要用银行的钱呢,凭什么还要她分担亲戚的债务问题。
  她表姨却已经站了起来,指着她,“你中了什么风,以前从来不这么说话。让我去银行,你的良心呢?”
  顾惜微仰头看着她,半点没动怒,平淡道:“你要是真的爱你丈夫,应该把你现在的房子卖了或者抵押,把他的病一次看好。而不是总用药拖着,找周围人出钱治疗你家的病!”
  “那房子是给你表弟将来结婚留的!”她表姨喊道,“现在没房怎么娶媳妇?”
  顾惜说:“那这是你的选择题,要儿子的轻松还是先生,我不能帮你选。”
  轻描淡写的口气,却好像比这更尴尬的问题她已经处理过几万次,目的清晰,完全讲理。讲理到公事公办不近人情。
  一室安静,连外面都安静了。
  只有顾惜非常不理解这种有银行却找亲戚的思维,又说道:“你不舍得卖房救人,是为了自己不变成穷人,这我理解。可是要更穷的人接济自己,这是什么道理?我和念念也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念念将来也要结婚,也得买房,谁家都要有这些用钱的问题,难道我不去银行,先去找你?”
  她表姨震怒,指着顾念说道:“她长那个样子还用愁嫁人,以后找个有钱男人吃好的住好的,你不想借钱就直说。你两姐妹还不是苦这几年,将来大把好日子过。”
  顾惜一直都在试图和她讲理,舍不得利息,就舍得亲情信任了?
  但这一刻,说到顾念,顾惜冷下了脸,一个靠男人赏饭吃的女人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她看不起这表姨,更看不上这种侮辱她姐妹的理所应当。看向她说:“那你想好了是今天借?还是等我们将来飞黄腾达了再来?”字句平淡,可那双眼,像三九天的冰湖,能够冻伤人。
  而且这句还暗含警告,如果真的觉得这两姐妹会过上好日子,要不要翻脸?
  她表姨愣了一下,竟然突然觉得害怕,觉得怎么说都是错,更觉得顾惜身上有种以前从未有的,称为气势的东西,站起来,猛然拉开门扬长而去。
  安星坐在外头,外加三个阿姨,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敢相信里面的对话。
  顾念也看着顾惜,她从没见过她姐这样,如同变了一个人,最近她姐生病,也一直笑笑的,只温柔看着自己,像无条件的宠爱。但原来失忆却多了清晰的思维。一句废话没有,全程环绕主题。
  不过刚刚那眼神,冷冷的样子,真的好骇人。可又为什么觉得好安心,好像什么事情到了她这里,都不会是个事了。
  却没想顾惜也很感慨,现在真是到底层了呀,连亲戚都是这样的层次。仇人的层次现在对她都变成了遥不可及,草根如何找富豪报仇之前,应该有个新命题:
  草根如何可以认识到那个富豪?!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时间应该早个几年,主要是针对大的行业背景,作为剧情发展时间。其余不影响,地域架空。
  ☆、第 13 章
  回家的路上,顾念和安星都反常的沉默,好像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姐姐的变化。
  顾念更多的还是有点担心破坏了亲戚关系,她踌躇着说:“到底是一家人,也不知道表姨会怎么办?”
  顾惜伸手搭上她的,前面安星在开车,耳朵却是竖着的,她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顾念也不想借,刚刚都快哭了。现在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了想,安慰道:“这和我们从小受的教育有关,都觉得应该顾忌亲戚情分,为了国家民族或者大义,别说一点钱,付出生命都是应该的……但国外的宪法规定,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在公司里,员工的个人安全也大于公共财产。”
  顾念望向她。
  顾惜平淡地说:“一个成年人,处理自己的麻烦是最基本的成熟标志。她只想把房子留给儿子,却要我们帮她分担债务,远近亲疏她自己已经表达的清楚。甚至连你的将来她都计划上了,这是什么道理。”
  安星无比同意这话,那人竟然断定顾念将来一定嫁有钱人,真可恶。而且亲戚借钱这事也最糟心。说道:“不是我说,这钱你借也得罪人,不借还是得罪人。别想了。”
  顾念没说话。顾惜也不再说话,她也有自己的心事。
  已经十二月中,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气氛,商场前都竖起了圣诞树,还有可以见到圣诞老人的圣诞屋。和往年每一个圣诞都一样。只有顾惜的世界和往年不同。
  望着飞驰而过的风景,她的心里有点茫然,这个家的情况,属于真正毫无人脉根基,经济基础全无的草根一族。她想认识到戴邵东,了解自己的死因,那简直太难太难。
  而且她要的不止是认识,见过有钱的,接触过,并不代表就能了解人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要混到人家可以对她推心置腹,这条路,异常难行。
  也许可以在他的婚礼动点心思。
  要破坏他的婚礼吗?
  顾惜思量着,把她都害死了,还有心情结婚简直丧尽天良,但她略踌躇,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戴邵东害死的……
  首先,这个人,平城地产如果是他的,没理由出事之后,他还敢结婚。
  那也就是说,也许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是那个楼盘的负责人。她想到之前来找她谈判的都是别人,觉得这个非常有可能。
  也许作为大老板,他那次是才到平城?
  不然他现在应该跑路跑的更远才对。
  听顾念说,新娘还在国外,这个要破坏婚礼难度也很大,自己关键没有钱,这年头只有脑子没有钱,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何况自己的生计都是问题,这个显然更迫切。
  电话忽然在车内响起,顾念的。她拿出手机一看,连忙接了,听了几句,脸上一下显出喜色,应了几句,挂上电话就欢呼起来,“我又接了新工作,还是两个,两个!”她转身搂上顾惜,“姐,从你病好之后,我的运气真的好的不得了。有杂志请我,杂志呀!”
  顾惜和安星都替她高兴。从影楼到杂志,显然更上了一层楼。
  “另一个工作是什么?”安星不忘问。
  顾念说:“另一个是小工作,戴邵东那边后续的。”
  “后续?”顾惜想了一下,“还有什么后续?”拍个婚纱样片还能有什么后续。
  安星也紧张地追着问。
  顾念笑嘻嘻地说:“你们都猜不到了吧,他那个新娘,听说是国外的同学,婚礼前才能回来,所以要我帮他去试试婚礼的走位。”
  “啊!”安星差点把车开人行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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