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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不管她是为他着想还是为自己保命,总归是好心好意过来帮忙了吧?结果二话不说就被押起来当犯人关起来,任谁也乐不起来。
  被护卫押走的路上,阿追便安慰自己说,这到底是临时驻营的地方,没有大牢,纵使先关起来境遇也不会太惨。
  可等到了地方一看,也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一方无人居住的空账,里面有简单的床榻、桌席和柜子,乍一看虽是比牢房什么的要强上太多,护卫接下来做的事却让阿追知道俨然没那么简单。
  二人将她五花大绑地绑在柜子上了,绑完了还拿了条黑布出来将她双眼蒙上。然后,其中一人有些惧她这巫者身份,陪着笑跟她说:“国巫您、您别怪罪,主上的旨意,不能让您跑了。”
  阿追心里直叹气。
  她知道帐篷里要关住人不似实打实的房屋里那样容易,便也不怪这二人绑她,就暗自将戚王狠骂了二百遍!
  那二人退出去后,黑暗里只余一片安寂。阿追什么也做不得,只得兀自啧嘴叹气,而后又胡思乱想地担心起卿尘来——戚王应是不会对苏鸾如何,卿尘可就不一定了。他肩上的旧伤还没好,戚王若再给他添点新伤,这人不死也残。
  过了许久又有一阵风荡进来,她知是有人揭帘进来了,屏息等等,嗅到了饭菜的香气。
  是来送饭的?
  这念头刚起,她就听到了碗筷之类的东西放在几尺外的案上的声音,赶忙道:“郎君?我被绑着呢,过不去。既然送饭来,好歹给我松了绑,让我吃了啊。”
  然则无人应答,她等了等,正估摸对方是不是已经走了,又乍觉那人已在身前。
  来给她松绑了?
  阿追心头一喜,刚要到句“多谢”,却有东西碰到了她唇上。
  阿追:“……”
  她能觉出送过来的东西是粟米饭,浅淡的饭香里有微微的甜味。这么一碰,就有两粒沾到了她唇上,阿追发着愣把送过来的这一筷子饭吃进去,心里哭笑不得。
  这人是宁可喂她吃饭也不肯给她松绑?那戚王可真是高看她了——她虽则在巫术上的本事颇有些吓人,打架一类的事却是半点不在行。真递给她把刀,她都没本事从这儿逃出去。
  她心下揶揄着又吃了口饭,这回的饭上还搭了一小块鱼肉。阿追品了品,故作轻松:“这位仁兄,您不给我松绑也行。但我得问问,随我同来的那两位可还好?尤其是那位郎君——戚王殿下看他不顺眼,可有再找他麻烦?”
  再度送到她口边的木匙滞住。
  阿追低了低头才将这一勺吃进去,见对方不给任何应答,她边嚼边又说:“通融通融吧,我这荷包里还有些散碎的金银,你拿去便是。那位郎君明知戚王不待见他却还同我一起来,是豁出去想护我一道,我不能反不顾他的死活——你帮我这一回,就跟救我的命一样,日后凡我能帮得到忙的事,我绝不推辞。”
  话声未落,忽有只手触到她脸颊,阿追未及回神那手便一扯,拽了蒙在她眼上的黑布。
  四目相对,阿追猛抽了口凉气。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已凝固住,唯独心跳变得极快极重。
  嬴焕睇了她一会儿,略笑了一声:“他那么好?能让你自身难保时还这样长篇大论地求他?”
  阿追在他的灼灼目光里觉得喉咙中噎得厉害,懵了会儿,心虚地强驳说:“不过几句话而已,何来‘长篇大论’了?”
  她边是驳着边是满心担忧,生怕自己方才那番话反倒会给卿尘惹来麻烦。嬴焕却并未多绕在此事上,下一语已将话题跳开:“我让胡涤送你走,你来军营干什么?”
  “你中邪术了不是吗?”阿追立即配合地随他转开话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把我送走算怎么回事?还有别人能帮你这忙?”
  这是她最不懂的一环。他正身中邪术,循理来说先解了这邪术才是最要紧的。就算他手下的臣子疑是她施的邪术,他也应该先找她来问一问啊?如不是她,可请她帮忙;如真是她,更是正好逼她解了才对啊?
  她不解地望着他,他眼中却也一分分浮出不解来,俄而迟疑道:“……不是你施的?”
  “你说什么?!”阿追愕然,好生打量他一番,神色不自禁地变得复杂,“你本也怀疑是我?!”
  帐里一瞬间变得很尴尬。
  俩人互瞪了半天,阿追带着气笑出来:“我要是会邪术,知道你给我下药的时候就先弄死你了,何至于想跑回弦国还被你抓回来?”
  嬴焕窘迫得想躲她的目光,这神色显然在印证她的猜想。阿追好一阵惊怒,而后心念一闪又想到下一环……
  顷刻间,惊意更盛:“你怀疑是我……还给我通关文牒和神医?!”
  原本正执着于避她目光的嬴焕后颈一僵,一动也不敢动了。
  阿追倒抽着冷气,带着几分不信睇视着他。而后,这份不信在他游移不止的目光中一点点被融化。
  初时是她自己在□□中也没想明白,只觉得他的安排说不通且不稳妥,觉得他若真出了事,手下的臣子横竖不会放过她,她避去哪里都没用。这让她当即给自己了一个来帮他的理由,又自然而然地顺着这理由就来了,彼时她连想都没有想,自己根本就忽略了他还给了她通关文牒。
  眼下突然将重心放在那张通关文牒上,她才无可躲避地真正直视起他的安排。
  有通关文牒,便意味着她不止可以“躲”在戚国各处,更可以出入戚国的各处关卡,去其他国家,包括弦国。
  他确是疑她施邪术害他不假,所想却非把她抓过来问罪,而是把她推出去护起来,连他一旦殒命旁人要拿她问罪的可能都绝了。
  阿追在震惊中觉得无所适从,长长地缓了两口气,才勉强地维持住惯有的冷傲:“既不打算抓我问罪,你还绑着我干什么?”
  嬴焕死盯着脚边地面的神色一松,兀自理了理心绪,终于重新看向她。
  他面容上仍有些明显的不自在,淡言说:“不想看你走到哪儿,旁边都跟着个卿尘。”他说着,视线再度避开,从腰间摸了柄匕首出来,给她割了绳子。
  而后不短的时间里,嬴焕的视线总在游来移去,偶尔与她的目光一触,就涌起一脸的窘迫。
  阿追则神色一直很古怪,想想旁边这位,就不知怎么应对才好。
  “随我回主帐吧,既不是你施的咒,还得劳你帮我解。”嬴焕说。
  阿追想了想,没拒绝。知道他那番安排之后,她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毕竟扬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
  主帐里,一众侍从再见到二人一道入帐后,神色里也一片惊异。
  ——大半夜的,主上带了个女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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