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头发已经吹干了,她还懒懒的靠在他怀里不肯起来。他含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觉得怀/孕了的她变得比以前可爱了很多,却让他很享受。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如钢铁却成绕指柔。从前他只是爱她怜她,奢望着她的回应,心中酸楚却舍不得放手,总是忍不住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而现在,当她也对自己这样温柔以待的时候,他心中却没有先前想象的那种欣喜若狂,只有满心平静和温暖。原来幸福是这个样子的。
  温温的凉白开,却恰恰好到最解渴的程度。
  顾颜殊眷恋的用手指去绕她的一缕头发,“头发干了,下去陪小诺玩,嗯?”其实他心里是想陆遗珠睡一会的,所以这个尾音说得又轻又糯,让人听了就生出一种缱绻依恋来,更别提她这时候本来就困着。
  果然,闭着眼睛摇摇头,“不下去了,睡一会。”
  求之不得。
  拦腰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虽然开着恒温的空调,也帮她把被子盖到下颚。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摸/摸她的肚子。“睡吧,粥做好了就叫你。”
  顾颜殊起身出去,临了还叫了个佣人在门外坐着等好,夫人有什么事情就要第一时间报告。
  听见他关门的声音,陆遗珠却坐起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摸上自己的肚子,幽幽地说了一句:“希望我这么做是对的。”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座机边上坐下。
  京城今天也有雨,钱昕然站在办公室的落地大窗前,一手插袋,一手在玻璃上细细描摹。裤袋里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薛静文,拿出来一看,遗珠两个字却让他有点惊讶。
  “遗珠,什么事?”
  陆遗珠的声音在电话里稍微有点失真,“抱歉哥哥,我可能不能跟你回去了。”
  她不能跟自己回京城,自然就是还要留在顾颜殊身边。钱昕然沉默了一下,才说:“他用什么办法改变了你的想法?”说实话他有点好奇,顾颜殊到底做了什么,能够让他这个任性的妹妹回心转意。
  “他什么都没有做,哥,我只是怀/孕了。”
  嚯,钱昕然简直要忍不住为顾颜殊拍手鼓掌了。连老天都站在顾颜殊身边,结婚几年都没消息,偏偏这时候有了动静,果然连老天都要帮着他留下陆遗珠。
  久久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哥,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不,没有。”他笑笑,忽然就想起了陆心纤。“遗珠,你果然是妈妈的女儿。”
  当年陆心纤也是这样,明明已经彻底绝望,却愿意为了救自己的女儿重新回到钱其扬身边。而如今,她的女儿,甚至愿意为了孩子留在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甚至囚/禁了她的男人身边。不像陆蕾妍,有太多泛滥的爱恨,心狠起来,却什么都舍了。
  他这样的男人,陆遗珠在这个时刻竟然听见了他叹气:“遗珠,我想妍妍了,非常。你说她怎么忍心,舍得离开我。”
  她从未想过,钱昕然会这样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失去妍妍的狼狈落魄。他的心在荒芜。
  “哥,我现在才发现,爱是会让人变得勇敢的。”她脸上有坚定的神色,“我不爱顾颜殊,但是我愿意为了这个孩子,装作/爱他。”
  “所以说你们女人的思维真的很奇怪,”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皱起眉头转身,办公室的门就被重重撞开来。
  站在最面前的女人穿着白t恤牛仔裤,外面胡乱套了一件桃红色厚外套,头发也没有做过,乱蓬蓬的散着。她身后两个男人把他的秘书压制在后面,几个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钱昕然面色极冷,匆匆说了一声“晚上再打给你”就掐断了电话。
  秘书小姐林静知道老板已经火了,被扭着双臂的她表达了自己的无奈:“抱歉钱总,我没能拦住她。”
  钱昕然给了她一个眼神表示自己清楚,那两个男人也就顺势放开了她。“钱总,要叫保安吗?”
  “你先出去吧。”不需要的意思。
  随手把手里的手机往桌上一扔,看向那个带头的女人。钱昕然面色阴沉,眸子里酝酿了一腔怒气,好像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他薄薄的嘴唇里说出的话冰冷刺骨:“薛静文,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钱昕然,我没听错吧?”薛静文觉得很可笑,“明明是你一句话都没有,就派人送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给我。现在你跟我要解释?钱昕然,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律师会向你表达清楚我所有的观点,”他厌恶地别开头,好像一分一秒都不想看见面前这个女人。“薛静文,我没有这个义务。”
  “钱昕然!”她被激怒,大声喊了出来。她本身就不是好看的女人,这么一喊,怒气上涌,更显出一种扭曲的狰狞来。
  他倒是被这一声引得回头看了她一看,不屑冷笑还浇了一瓢热油上去:“对,就是这个表情。当年你害妍妍心脏/病复发,甚至杀了袁菲嫁祸给妍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薛静文,你真让人恶心。”
  她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把真/相说出来,她以为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
  可是现在,他说她,恶心。
  就在不久前,他的律师上门,说,他的婚姻,只是用来制约她。
  她还不信。
  现在真/相就赤/裸裸摆在自己面前,她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她忍不住倒退一步,被身后一个保镖伸手扶住。“夫人!”
  她没有理会,只是抬头对着钱昕然冷笑,笑着笑着眼泪就爬满了脸。到最后,她笑得都已经癫狂。“钱昕然,再怎么样也没有你们恶心。跟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你才是这世界上最让人作呕的人!”
  她原本以为钱昕然会惊异会慌张会让步,先前她提到这个的时候,他都会无条件忍让。可是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自己期待的表情,只有那种嫌恶那种阴冷,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一种恐惧忽然爬上心头,他的话语就像一条毒蛇,缓缓爬遍自己身体每个角落。
  “呵,薛静文,没有筹码能用一辈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静文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神惊惧,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净。“你是说?不,不可能!”
  即使陆遗珠回到钱家了又怎么样?当初带走她折磨她的仍旧是陆蕾妍的母亲宋恬迩,他们仍旧是仇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薛静文,我很早以前就劝你做事不要太绝。”他绕到办公桌前坐下,按下电话机上的分机键,“林静,叫保安。”说完,重重靠到椅背上,狠戾地看向她。她被他看的一瑟缩,连自己下一句话都忘了要说什么。“薛静文,我从不对女人动手。你别的话,留着去牢里解释吧。”
  他的话语太绝情,薛静文连连摇头不敢相信,眼中带了绝望。“钱昕然,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
  保安已经上来抓着她的臂膀就往下拖,身后的男人想要挡,奈何人太多,根本挡不住。薛静文在保安手里挣扎着,叫声凄厉:“昕然,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被人拖下去,林静微笑,轻轻把门合上,隔绝了薛静文的嘶喊和视线。你看,报应总是会来的。
  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照片。陆蕾妍在照片上巧笑嫣然,胜过春花。温柔地抚上相片,他轻声说:“妍妍,该回来了。”
  ☆、第43章 又和她有关
  天气渐渐变冷的时候,陆遗珠的肚子也渐渐显怀。情同听顾颜殊说她身体已经趋于稳定,就天天两三/点的时候把秦彤送过来针灸。
  那时候陆遗珠刚刚睡过午觉,针灸完了还会留秦彤在家里吃个晚饭什么的。秦彤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她对孕妇总是很欣羡。一开始的时候顾颜殊怕她劳累,总是陪在一边。后来公司的事情就渐渐多了起来,他经常忙得连晚饭都不能回家吃,甚至连半夜都是被电话吵醒,叫出去解决事情。
  陆遗珠从来不问他在忙些什么,因为她从来不关心这些。即使高卓孟初冬他们,甚至连钱昕然都变得非常忙碌。有时候顾晗羽会过来陪她吃午餐,因为怀了孩子,甚至能被允许出这幢房子,出去走走。陆遗珠本来应该很享受这种平静地生活,心里却像破了一个大洞,一点点空洞起来。
  “哟,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好大的阵仗。”这天秦彤过来的时候,正赶上陆遗珠要出门。顾颜殊怕她出事,林林总总,保镖就好几个。秦彤也被这种架势吓了一跳,倚在门口看着她风情万种地笑。
  陆遗珠循声望过去,秦彤今天穿了一身泥金色绸缎旗袍,半袖恰恰遮住半个白玉一样的膀子。一双美/腿尤其好看,高叉一直分到大/腿/根部,有种若隐若现的诱/惑。足上是珍珠白色细高跟,鱼嘴的,能看见她染成水红色的脚趾甲。旗袍直直淌到脚踝,就算是在苏城,穿这样长旗袍的女人,也需要勇气。她本身就是申城人,旗袍之城里长大的女人,除了旗袍,似乎没有别的衣裳能称得上她。秦彤这个女人是适合穿旗袍的,身段仪态都恰到好处,妖而不媚,多一份则嫌淫/靡,少一分肉/感全无。
  从她身上,总是很容易让人想起申城的风花雪月,纸醉金迷。
  尤其是她今天身上的旗袍尤其漂亮,那上面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连陆遗珠都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她衣领处的绣花,“这花儿绣的真好,针脚很细。”
  秦彤笑,她这一笑更是妩媚得入骨三分。“沈二总说我胡来,今天能得顾夫人一句好,真是让我高兴。这花啊,是我绣的。”
  “你手艺很不错,”陆遗珠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微微笑。她这两天过得平静安乐,所以这个笑也就没有当初的凄惨美,反而透出一种宁和安然来。她的美一直像珍珠一样,光泽柔和,却婉婉动人。“昨天忘了告诉你,今天虎丘那里有个庙会,听说郑虹影会来表演,我很想去看一看。”
  不得不说,秦彤听见这个回答,实实在在吃了一惊。“我以为你不会追星。”
  “不是追星,郑虹影可不是明星。”她已经等了很久,一边整理肘间的披帛,一边笑着对跟她解释:“她是苏城人,从小学评弹的。这几年签了化蝶,稍微有了点名气。她难得回来,我就想着去听一听。彤姐一起去吗?”
  “我倒是很想去,但是虽说申城话跟苏城话差不离,我还是有点听不懂。”
  “有什么打紧?最重要的是去凑这个热闹,”说到这里,眼里又隐隐约约透出一份怅然来。“我已经好久都没能出去凑热闹了。”
  张妈走过来,“夫人,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反正魅影白天也没事,来都来了,秦彤就想着索性跟她一起去看一看。坐在车里的时候秦彤趁着空档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陆遗珠一遍。她话很少,秦彤也不是能很快跟人熟络起来的人,往往说一句开始,针灸完就走,最多留下来逗逗小诺或者吃顿饭,再没别的。这样细致地观察她,倒是第一次。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褙子,看起来典雅端庄。秦彤不是没有见过人穿汉服,只是现在的女孩子,大多数都把汉服当做一种哗众取宠的手段,嘴里喊着复兴中/华,把一件衣服捧到一种无人可及的高度。她甚至听过一个女孩子说,汉服之后,再无美衣。
  但是陆遗珠很不一样,她从来不会高声谈论自己今天穿了什么,也不会强迫别人去改变自己对美的看法。但是她又是很固执的,即使世界因为她这份拒绝而抛弃了她,她依然故我,穿着汉服安安静静地活着,美得就像空谷幽兰,自己知道就好。她似乎总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个侧脸,即使笑的时候,也不过是微风吹过静水。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很多人都不知道顾颜殊为什么喜欢陆遗珠,甚至这样不能自拔。但是在这么一瞬间,秦彤忽然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她这样的女人总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视,偏偏自己还没有知觉。
  她看的时间或许太久了,久到陆遗珠都对这种灼热的视线忍不下去,转过头看她:“看什么?”
  秦彤由衷地说:“你很漂亮。”这种漂亮无关皮相,而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她想起,陆遗珠其实也算得上是饱读诗书。放在任何一个朝代,肯定都是大名鼎鼎的才女。
  “谢谢,你也很漂亮。”她这话说得很平淡却很真切,没有把它当做称赞,而是当成寻常话来听。
  能有这样心如止水的境界,秦彤很佩服她。要是她当年能够学会一星半点,也不会被沈二伤得支离破碎。
  车子缓缓停下,司机回过头来无奈的说:“抱歉夫人,人太多了,只能开到这里。”
  两人往车窗外一看,可不是。今天庙会很热闹,人多的就像被赶出窝的蚂蚁。秦彤一看这么多人就头疼:“你确定你喜欢这么多人的地方?”
  “我不喜欢,但是我不拒绝。”说着,她想了想,然后让司机先去找停车位,自己和秦彤先下车去逛。
  原本他们两个的穿着算是很另类的,走在路上回头率高得吓人。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别人只是看了看就把头别了回去,没当回事。
  原来是今天正好有一大群孩子穿着cos服出来玩,别人虽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们,他们却兀自从这边逛到那边,哈哈大笑,看起来神采飞扬,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连秦彤看了都连连摇头:“现在的孩子真是胆大,我都不敢想象穿成这样我怎么上街。”
  “其实这就是长大的悲哀。很多事情年轻的时候能够义无反顾去做,到了后来反而畏首畏尾,还不如孩子。”陆遗珠来这边主要是听郑虹影的评弹,也不看别的,拉着秦彤就往人群里扎,想要分出一条路去找那个台子。边上的保镖分散开来护在两人身边,确保安全无虞倒也没有动手做什么特殊化动作。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琵琶和三弦弹拨的声音,还有那声声软糯好听的吴侬软语。陆遗珠心情大好,回过头对着秦彤笑,一头乌黑的发扬起微微的弧度。“彤姐,快点。”
  戏台子前多是中老年人驻足聆听,偶尔有年轻人停下,也不过拍一张照留念就匆匆离开。庙会很热闹,他们要去找更新鲜好玩的东西。其实秦彤也不喜欢听这种戏,咿咿呀呀的好像唱不完一样。陆遗珠却着迷一般地喜欢,站在台前就不肯挪步。她的位置算不上好,戏台子又很高,她却毫不在意一般地,仰起头去看。
  秦彤听不懂,一头雾水地看看台上穿着旗袍笑意妍妍的女人,又看看台下如痴如醉的陆遗珠。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台上的人,轻声解释:“今天唱的是《桃花扇》,新出来的,我也是第一次听。”
  血染桃花扇,故事里李香君的音容笑貌犹在,那一撞的绝世烈骨,足以让后世永生传唱。
  陆遗珠最喜欢《桃花扇》的结局,作者安排饱经磨难的两人相遇,却不让他们在一起。不过匆匆相聚,却又彼此离去。
  这是陆遗珠永远没有办法理解的感情,可以生可以死。
  郑虹影其实唱的很好听,这种年头,能够凭借评弹一炮而红的女人,肯定要有点真材实料。她唱了二十分钟就起身弯腰退场,秦彤觉得经受了一场酷刑,陆遗珠却在这悄声软语中沉醉不已,忽略了别人探测的目光,还嫌时间太快来得太晚,没能听到前面二十分钟。
  郑虹影下台后上来的女人马上引起很多人尖叫,中老年人散去,无数年轻人围上来高喊她的名字。她微笑着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姿态优雅美丽。
  “黎满满,我们爱你!”
  “满满满满你慢点飞,我们在后面跟着追!”
  陆遗珠和秦彤没能来得及撤离,保镖也被疯狂的人群挤散,两人在人群里散开,分分被挤得昏头昏脑。震耳欲聋的喊声不断在耳边响起,陆遗珠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要聋了。
  在这么慌乱的时刻她竟然还有空想,自己是不是跟黎满满有仇,每次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很倒霉。上上次被强/占,上次差点被掐死,这一次……踩踏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每晚双更,大年夜十更。么么哒千金爱你们。
  ☆、第44章 她是最重要
  素颜今天有个很重要的融资会议,一开始倒是很顺利,开到一半的时候,denny心里一个咯噔,完了,没把公司前景规划书带进来。结果没想到他顶着boss锐利目光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吓等着他。
  “denny……”erica这位金发美人看样子急得团团转,看见他出来,一手捏着个手机一手朝他用力地招。
  走过去,“怎么了?”
  要不是为了形象,erica恨不得就地顿足。“boss的电话打不通,是夫人那边的人打电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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