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九

  时序转眼来到高三学测前两个月，那是天气逐渐凉透转冷的十一月末。不觉间升上二年级、重新编班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周禹崴和顏郁楷两人也已经认识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那日夜里分不清是真心亦或玩笑的表白任谁也没有再提起，周禹崴再也没有尝试去试探顏郁楷的心意。他仍然隐微地在内心深处保留着对郁楷的在意，贪婪地假借着指导课业的名义在顏郁楷身边自然地出入，就是萧永嘉也没能看清他俩的关係究竟进展如何。
  周禹崴始终不明白顏郁楷的一举一动是否带有别样意味，可他也不愿意再尝试去深究。只是单纯地装傻、单纯地享受，似乎也很不错。
  因为，他只是害怕说出口后，连这样的曖昧他都没资格拥有。
  每一次到他家讲解课业后，不免待到八、九点，顏郁楷总是会贴心地叮嘱他到家必须马上传讯息告知；有一回禹崴赶着洗澡没能及时报备，郁楷还向他置气，好几天不愿意回他私讯。
  还有一回放学原本相约到图书馆唸书，郁楷临时有事没能陪同，却不忘提醒禹崴要记得吃晚饭。虽然被爽了约，可禹崴当下心底却油然而生一股暖意，本来有些埋怨却也似乎在看到讯息的瞬间烟消云散。
  有时候下课周禹崴喜欢和顏郁楷挤在同一张课桌椅之间，分享着小小一张木椅的空间──禹崴就是静静地趴着，而郁楷总是捋玩着他的发丝、偶而用指尖轻戳他的脸颊，并在禹崴噘嘴故作生气时柔声要他不要装可爱。
  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周禹崴总是铭记于心，时常难耐激动地向萧永嘉分享两人的互动，就连永嘉本人也亲眼见过不少次。虽然是肢体接触频繁、拥抱也不显得奇怪的男校，可两人之间的确看似存有超乎一般朋友的情感。
  但他们就是没有在一起。
  「禹崴，待会儿第八节自习课我和郑伦会先去k书中心，顺道替你佔位置，五点再一起吃晚餐哦。」顏郁楷从背后靠近正坐在位置上写试题的禹崴，将下顎靠上他的右肩。
  周禹崴已然相当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也不再轻易地胡思乱想──在男校里，再亲密的行为都可以被视为要好的朋友之间的互动。「你们又要翘课了？」
  「别这么说嘛，反正是自习课，学校也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顏郁楷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今天去吃小吃街上的炒饭吧？他的饮料好好喝。」
  「嗯，别忘记佔我的位啊。」周禹崴微微頷首。他虽然不喜欢顏郁楷时常翘课的行径，尤其时当他和郑伦那群高一的朋友们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踰矩、轻浮。话虽如此，只要在禹崴身旁他就断然不会展现那种模样、也从不逼迫禹崴同他们一起胡闹，因此周禹崴也就不会多说什么。
  说到底，其实他也没有资格去限制顏郁楷的交友圈。
  「我以为你一直不太喜欢和郑伦那群来往。」萧永嘉的座位便在周禹崴左侧，方才的对话他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从高二开学第一天就和郑伦为了校刊吵架，没想到现在你们的关係可以共进晚餐、一起读书啊。」
  「萧永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为了谁才去的。」周禹崴斜瞟了他一眼，叹气道：「这也没办法呀，谁叫他们从高一开始就是朋友，我总不能叫顏郁楷从此与郑伦断绝关係吧。再说了，k书中心的座位之间都有隔板划分，只要我们互不打扰互不侵犯，应该也没事吧？」
  「是是是，为了你那个小男朋友，做什么应该都没关係吧。」萧永嘉调侃道。「等了这么久也没见你们俩真的交往，依你的条件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可惜就是有人只愿吊在同一棵树上囉。」
  「要不是你放学急着赶公车回家，我们明明也可以一起读书的好吗？」周禹崴没好气地说。「如果当初我为校刊与郑伦发生争执时出声化解气氛的人是你的话，我可能就不会喜欢上他了呀。说到底还是你的凑合，谢啦。」
  「就说了当时我去倒垃圾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萧永嘉笑出嗤声。「搞不好他当时就只是单纯想喊郑伦替他检查走廊而已呢？就像他现在对你如此亲暱的动作，会不会就只是你的自作多情？」
  「若是那样，也没关係。」周禹崴缓缓闔上眼，压抑住心口无可名状的沉闷。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有些烦躁，却不知这样的情绪是因何而起、由谁而来。「喜欢顏郁楷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