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8节

  “你现在府里边是有八个小妾吧,除了善花公主、杨凤怡以及康康芷茹以外,还有贞娘、渊若霜、孙小小、上川梅子,以及朕所赐的美人夏小荷。”
  “正是。”
  “那就简单了。像是今天这样的功劳,再立上四个。朕就可以加封渊若霜为国夫人,其余四人为五品诰命夫人。”
  “五品诰命夫人?您咋越封越低了?”
  “不低了。善化公主乃是新罗公主,杨凤怡是汉城城主的女儿,康芷茹乃是我大唐高官之女,这三个人身份高贵,本不当为妾,所以即便朕破格提拔,朝堂上也能交待得过去。但是,剩下几人……”
  李二陛下叹了口气,继续道:“除了渊若霜算是高句丽王室中人外,其他几个人身份太低。若是也授予国夫人之职,恐怕朕就得被朝臣的吐沫星子给淹死。”
  郭业道:“如果陛下实在为难的话,不如都不封?其实就是仅仅前两个赏赐,微臣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怎么能行?朝廷行事,最重要的就是要赏罚分明。秦国公立了三大功劳,怎么能只有两个赏赐?”
  郭业苦着脸道:“可是微臣的小妾本来地位平等,被您这一弄,虽然封了爵位,但也分出三六九等来了……”
  “你别着急,朕还没说完呢。”李二陛下道:“朕刚才不是说要完美解决吗?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那您继续说。”
  “你再立四个这个大的功劳,就可以给四个小妾加封。那再立上四十个大功呢?你放心,从今往后,你每立一个大功,朕就允许给你的一个小妾提一级。再立上几十个大功,她们的地位不就平等了吗?”
  话说到这,郭业才明白李二陛下的真正意思。
  什么善花公主不封会令新罗寒心,什么只封一人太过突兀,那都是李二陛下的借口。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功高震主”了。
  现在自己不到三十岁,就官至礼部尚书,爵封秦国公,实在是升无可升。
  与此同时,朝廷上像自己这么年轻的高官,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显而易见的,以后自己立大功的机会还多着呢、
  那以后自己再立了大功,该如何封赏?
  加食邑?这对于别人来讲是难得的实惠,但是对于富可敌国的自己来讲,还真算是鸡肋一枚。
  更重要的是,朝廷家也没余粮呀。今儿几百户,明儿上千户,这可是永久减少的赋税人口,李二陛下封起来也真是肉疼。就是为了后世子孙计,也不能总这么玩。
  当然,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难题。如果是别的帝王,有一万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比如升无可升,唯赐一死。
  比如给个地位尊崇却毫无实权的官职把自己养起来,不给自己立功的机会。
  比如随便找点小错,降了自己的官职。等自己立了功劳再升回去。
  比如说……
  但是对于千古一帝的李二陛下来讲,这些手段却是不屑为之。于是乎,想出了这么一个不合规矩的办法。
  大丈夫建功立业,不就是为了搏个封妻荫子吗?虽然柴秀秀和郭小渣可升的余地很小。但是小妾,勉强算是沾妻子的边吧?
  每次立了大功,就把自己的一个小妾升一级。要想让她们最后平起平坐,自己就得立上近百个大功。这么多的功劳,没有个二十三年,那可能吗?
  至于说二三十年之后……那就更简单了,李二陛下想升自己的官,就给自己升官。不想升自己的官,再赐给自己几个美人为妾不就行了?
  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不过……
  郭业道:“陛下有赐,臣不敢辞。只是提醒您一下,封赏臣的小妾与善花公主有关,这一次朝臣们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是以后,有人要以此为例……”
  “以后又怎么着?以后谁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朕也可以允许其他人封赏自己的小妾。问题是,他们有那么大本事吗?”
  李绩笑眯眯地说道:“其他人立许多大功是可能的,不过舍得用功劳给自己的小妾请封却是绝不可能。自己的儿孙都照顾不来呢,怎么又顾得上小妾?”
  郭业苦笑道:“照您这么说,还是要怪我儿子少,只能用小妾顶数。陛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虽不中亦不远矣,秦国公可要多多努力了,哈哈!”
  ……
  ……
  当天晚上,唐军欢庆胜利,开怀畅饮,好不热闹。郭业心里边高兴,也喝得微醺。
  说实话,李二陛下这番封赏,还真是解决了他一大隐患。李二陛下再是千古明君,那也不是圣人。
  自己功高震主一次两次他能不在意,但是这么三震、四震、五震……这么震下去,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再说了,即便他老人真的认为自己绝对能控制局面,但每次一见自己,就好像见了永远还不完钱的债主,那滋味能好受得了吗?
  不过,有了这么一翻封赏的约定,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自己和李二陛下钱货两情,谁也不欠谁的,自此君臣相得。
  正在他迷迷糊糊之际,一个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秦国公醒醒,秦国公醒醒!”
  “谁?”
  “我,董顺啊!”
  “啊?顺公公?”郭业瞬间酒就醒了大半,道:“可是有陛下的旨意?”
  “正是。陛下有旨,要您速速觐见。”
  “我这就来。”
  “别急。”董顺压低了声音。道:“刚才张亮在陛下面前可是给您上了不少眼药,到底如何应对,您可得先想好了。”
  第1933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中军帐内。
  李二陛下端坐正中,面色阴沉似水。
  勋国公张亮光着膀子,后背上绑了两根荆条,直挺挺地跪在李二陛下的近前。仔细看去,还能从他的老脸上,看到斑斑泪痕。
  “臣郭业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国公免礼,赐座。”
  “谢陛下!”
  郭业坐下之后,斜瞥了张亮一眼,道:“勋国公,如果抗旨不尊的罪名,负荆请罪就能遮掩过去的话,那还要《贞观律》何用?”
  张亮哽咽道:“秦国公误会了。张某一时糊涂酿成了大错,差点置陛下于万劫不复之地。如此罪孽,又岂敢奢求陛下法外施恩?”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不求陛下法外施恩,又为何搞这套把戏?”
  “那是张某人怕陛下气坏了身子,才先让陛下打两下出出气。至于某家的抗旨不尊之罪,该给某家什么惩罚就是什么惩罚,我绝无怨言。”
  郭业还要出言讥讽,李二陛下咳嗽一声,道:“勋国公抗旨不尊的确是罪无可赦,但是听他讲来,还是有几分苦衷的。秦国公不如仔细听听。”
  “谨遵陛下之命。”郭业气鼓鼓地说道。
  张亮叹了一口气,道:“想当初在下抗旨不尊,有三个原因。其一,薛仁贵的升迁过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所传圣旨的真假。”
  郭业道:“这就是你的苦衷?想当初你可是看都没看,就直接推说难辨圣旨的真假。此等行径,不是怀疑薛仁贵就能解释通的吧?”
  “呃……这只是原因之一。在下抗旨不尊,还有第二个原因。”
  “你讲。”
  “根据秦国公所言,在下算了一下路程。您带的兵马,比应到时间,推迟了三天。这点您承认不承认?”
  “那是因为我要给细作发挥的时间,所以才缓缓而行。”
  张亮苦笑道:“但是张某人见识短浅,又怎能识得秦国公的妙计?”
  “此计根本就见不得光,为了绝对保密,不光没有告诉你,连陛下也没告诉。勋国公莫非认为郭某此举不妥?”
  “在下不敢。不过那样的话,张某人不知究竟,胡思乱想,怀疑秦国公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是不是情有可原?”
  “我能有什么告人的心思?”
  “要论兵权,在咱们大唐,除了陛下,也就是您了。若是您有意把陛下的性命断送与此,然后再扶保太子殿下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十几年后,这天下倒是姓郭还是姓李?”
  “你这是血口喷人!”
  张亮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道:“事实证明,在下的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里,我向您赔罪了!”
  “你……”郭业被他堵得一口鲜血好悬没喷出来。
  李二陛下见郭业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赶紧打圆场道:“勋国公不是还有第三个原因吗?说来听听。”
  “众所周知,微臣和秦国公一直不和。所以,一听到陛下的这道圣旨,就心中暗生抵触,不愿意屈居其下。原来的五分怀疑就变成了十分,才行了如此不智之事。总而言之,还是我的心胸太过狭窄了。”
  李二陛下微微一叹,道:“秦国公,勋国公的这番话你都听清楚了吧?”
  “听清楚了。”
  “那就好。勋国公抗旨的真正原因,归根到底只能算是他一时糊涂。但要说他对朕不忠,就有些过分了。要追究此事的罪责,朕的错误还大一些。”
  “这关您什么事?”
  “当然和朕有关了。要不是朕让薛仁贵连升十三级,就不会令勋国公产生疑心。勋国公本来就和你有隙,朕派他和你共事,这道圣旨也欠缺稳妥。”
  郭业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微臣无话可说。”
  李二陛下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了,但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抗旨不尊,那可是灭门之罪。
  张亮跟了他这么多年了,情分颇深。违抗圣旨,又大部分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忠心的老臣子去死吧?
  见一时间说服不了郭业,李二陛下转移话题道:“契丹和奚族的联军此次居功至伟。以后该如何使用,不知秦国公有什么章程?”
  郭业硬梆梆地答道:“微臣不敢说。”
  “不敢说?”李二陛下也有些动火了,道:“难道你把朕当成了商纣王周厉王?”
  “微臣不敢。陛下虽不是商纣王,勋国公却是费仲尤浑!恐怕无论微臣怎么回答,就得被他说成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
  “那怎么可能?”
  郭业道:“当然可能了。现在联军和我大唐兵马人数差相仿佛。微臣若是说应该重用两族联军,勋国公就会说微臣深得二族之心,这个建议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图谋不轨。”
  李二陛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这还真被郭业说中了,刚才勋国公的确说过类似的话。
  据张亮所言,郭业在契丹装神弄鬼,自称药师王佛的化身。二族都对他敬若神明,俨然是他的私兵一般。
  如果自己问秦国公对二族联军应该如何使用,他必定会要求重用,好让二族联军狠狠的在高句丽劫掠一番,大发战争财。
  没想到,张亮的这番话竟然被秦国公猜中了。难道勋国公刚才所言,的确是有意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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