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婚 第23节
说白了,她们做的并不复杂,不过是仗着宗妇娘家势单力薄,在谭家又并无依靠罢了。
她们试图借此机会将宗妇拉下水来,以满足她们的私欲。若不是宗妇清白干净至此,今次难逃一劫。
族人们的眼神都变了,原本落在项宜身上的不善神色俱没了,露出惊讶的佩服来。
而再看向邱氏和富三太太的目光,皆成了尖锐的箭矢。
谭廷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有冷峻的寒光。
他在沉默之后,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一个时辰后,开祠堂。”
开祠堂!
族人皆惊。
族内除了逢年过节祭祀,轻易不开祠堂,除非是出了大事,或者宗家有紧要的事情要说,才会开祠堂请族人都到场。
眼下,宗子要开祠堂了。
这下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栽脏宗妇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小事。
邱氏也彻底明白过来,她浑身抖若筛糠,而富三太太干脆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
宗家要开祠堂的事情,瞬间传了出去。
秋照苑庭院里的人都散了,诸位族老也都暂时离去,准备前往祠堂。
赵氏这才回过神来,想问谭廷一句,“开祠堂会否太过兴师动众”,但是想起自己因着女儿的事情训斥了项宜,心下叹气,便将此话咽了回去。
谭廷却目光微转,向仍旧孤零零站在旁的那人看了一眼。
她并无一分恼怒,也无一丝委屈,反而问了问谭蓉是不是吓坏了,温声说着。
“过些日,城外的安螺寺有平安道场,小妹可去求枚平安符来。”
谭蓉倚在赵氏怀里,小声应下,“多谢大嫂。”
她温和地笑笑回应。
谭廷从旁看着,心中又泛起那异样的感觉。
明明,今日闹出的这一场,是针对她,受了委屈的人,也是她......
但她并无其他表现,见没了旁的事情,跟赵氏告辞,规矩一分不错地行礼退下。
谭廷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见她要走,下意识要跟她一起离开。
然而,她路过他身旁的时候,接连向后退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亦跟他浅行一礼,然后一息都没多留,更没多看他一眼,独自撩了帘子离开了。
谭廷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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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谭廷被落了下来,想举步跟上,也不知如何跟起,只能看着她头也没回地快步离开了。
只不过谭廷也并未在赵氏处过多停留,叫了正吉吩咐了事情,去了谭氏宗祠。
路过正院的时候,禁不住脚步微顿向里看了一眼。
正院如平日般安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门房看到他连忙过来问,“大爷要进院子吗?夫人刚回来。”
谭廷略一犹豫,道算了。
至少,今日的事情,他该先给她一个交代。
他抬脚要走,想了想又道了一句。
“让夫人在家休歇,不必去祠堂了。”
*
项宜没去祠堂,落得清净。
只是乔荇一张脸黑得厉害,好像谁欠了她百两黄金,“两个蠢毒妇人,竟敢联手欺负夫人,若是夫人有一点半星错处,岂不被她们拿捏?!”
她越想越生气,直到春笋带着祠堂里的消息跑过来。
她上来道道大爷没有直接处罚富三太太和邱氏。这话听的乔荇差点跳起来。
但春笋又道:“大爷让人把富三老爷和谭有良叫了过来。”
乔荇一听,飞快地眨了下眼,让她赶紧都说了来。
春笋立时道,“大爷没有罚那两个妇人,反而当着阖族的面,让两位爷跪在祠堂前,请了族老将族训一句一句念给两人,念一句便令人抽一鞭,那一章族训念完,两位爷都快疼昏过去了。”
乔荇止不住睁大了眼睛。
项宜在旁听着,也微微挑眉。
自谭廷继任宗子以来,除了继任之初以雷霆手段惩治过作乱的族人外,还从没开祠堂做过这般重罚。
项宜略一思虑,不想春笋却笑了起来,她一脸出了口恶气的样子。
“夫人和姐姐没见着,重罚了两位爷的时候,那两妇人就在旁看着,鞭子是没抽到两人身上,但比抽到两人身上还厉害。富三太太昏过去三次,那邱氏两眼都发直了,一直哆嗦说完了完了……”
乔荇禁不住激动起来,“真的?!”
她又疑惑,“不过大爷果真没抽她们鞭子?”
春笋说没有,“但大爷令那两位爷好生整肃家风,如有再犯,也不是一顿鞭子这么简单了。那两位爷一听,当场就开始整肃家风了。”
春笋哼笑。
“富三老爷直接叫了人,把富三太太遣送回了娘家,道是小庙供不起大佛。邱氏太太不一样,娘家没什么人了,良五爷没把她送回娘家,却送进了族庙里关起来,三年五年不得出来溜街窜巷了!”
话音落地,乔荇一脸阴霾陡然一扫,“活该!”
那两人作恶一场,总算罪有应得。
只是乔荇转眼看了看自家夫人,却见自家夫人神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沉默着思索了一阵。
乔荇哼哼,嘀咕着,“这也就是咱们家小爷不知道,若小爷知道谭家这般欺负夫人,那还不得……”
话音未落,被夫人出言打断了。
“今日发生的事,不要让寓哥儿知道。”
乔荇一哽,还想说什么,又在夫人严肃的目光里作了罢。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夫人在意小爷的仕途,在意项家的以后,胜过她自己。
但她真的希望小爷知道,替夫人出一口气……
*
谭廷离开祠堂之前,立在高阔的院中廊下,目光扫过众人。
“凡宗族子弟,当勤勉向学,凝力向上,但凡再有寻衅滋事、污蔑宗家、藐视族规之人,必施以严惩,重则,逐出谭氏族门。”
话落了地,无人敢发出一声。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他们不得污蔑、必须敬重的宗家,也包括那位庶族出身的项氏夫人。
而被罚的富三老爷和谭有良,更是后背冷汗倍出。
要知道,他们是有庞大的宗族庇护,才能过上这般安稳有盼头的日子。
一旦被逐出族门,以如今寒门庶族与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他们将如水中浮萍,无依无靠。
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
谭廷看向族人的目光慢慢收了回来,负手离开了祠堂。
谭建从未见自家长兄如此冷肃重罚,可想想富三太太和邱氏做的事,又觉活该。
只是他正想着,忽见身边的杨蓁甩开了他,朝着大哥追了过去。
谭建一惊,刚要问一句娘子做什么,就见他家娘子在所有人都不敢触怒长兄的关键时刻,两步赶到了长兄脸前。
“大哥,不仅富三太太和邱氏的事情,冤枉了大嫂。还有上次我送镯子的事情。”
她说着,口气冷下三分。
“大嫂这样的一族宗妇,竟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恕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才拿了玉镯赠与大嫂,并非大哥心中以为那般。”
这句话带着七分气愤,三分嘲讽,毫不掩饰。
谭建头皮都要炸了,想替杨蓁圆两句场,都不知从何圆起。
他忍不住看向大哥。
然而谭廷只是默了一默,一分怒气都没有,反而微垂了眼帘,轻叹一气。
他从今日杨蓁的表现就猜到,玉镯的事确实是他误会了项宜。
他从她拿着婚书站在谭家门前那天起,便以为她是同她父亲项直渊一样的人。
那是族里德高望重的三老太爷过世的第三天,阖族悲痛。
三老太爷生前乐善好施,又桃李天下,待他恩重如山更不必说。
彼时他亲自发了讣告出去。三老太爷生前的弟子都要在接下来的一两天内,陆陆续续来到清崡。
她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拿着婚书到了谭家,一动不动地立在谭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