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沈棠道:是。多谢师尊。
  鹿鸣略微放下心来,见他不再抗拒,抬脚打算出去,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为师送你的那枚血戒,是颇通灵性的法器,千万记得擅用此物,顿了顿,近来,它可有什么变化?
  沈棠站起身来相送,道:尚无变化,多谢师尊提点。
  鹿鸣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他直接掀开下摆一屁股歪在榻上,感觉到窗外凛冽的寒风,又把窗户关小了一点,在屋里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到底不放心,抬手敲了太阳穴。
  鹿鸣:出来,问你个事儿。
  【系统】:随时为您服务。
  鹿鸣问道:当初收男主为徒的时候,我把血戒传给了他,是想用他身上的阳气镇压住血戒中的邪气,这个做法是不是错了?
  【系统】:您的做法十分正确,无需怀疑。
  鹿鸣道:可是这段日子以来,不见有什么明显的作用,戒指还是一如既往地发黑。
  【系统】:时机未到。请您耐心等待。
  鹿鸣沉默了一下,好吧。
  回过神来,他依然忧心忡忡,感觉很多事情都掺杂在一起,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坐在窗前发了会呆,越想越头疼,正要起身把窗户开大些吹一吹寒风,让头脑清醒一点,突然房门啪嗒一声被推开了,蓟和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了进来。
  他手被占着,只好用嘴招呼道:快过来,等很久了,你一定非常饿了吧。快过来!
  鹿鸣打眼一看,只见盘子上一片花花绿绿黑黑红红的碗盏,脑子里那点烦躁顿时消散干净,一股更忧愁更恐惧的心情笼罩了他。
  第67章 南方 一过淮河日影长
  这次的新菜似乎比上次更加黑暗。
  鹿鸣觉得今天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尝尝这道
  不要。
  这道牛乳炖鸭血
  不要。我想活着。
  还有一碗黑木耳瘦肉南瓜粥,虽然看起来好像宿醉后的呕吐物,但是我保证味道一定不错。
  饶了我吧。
  鹿鸣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但他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也许还是有些细节从眼角眉梢处露了出来,蓟和仔细看了看他,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发布新任务了?
  鹿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道:没事,可能是一夜没睡, 又闹了一会儿,有点低血糖。
  啊,那正好,蓟和献宝似的捧过来一碗红通通的液体, 这是用猪血煨的板蓝根红薯。能治低血糖。
  鹿鸣:
  他稍微起身接过,感觉手都有些颤抖,还没放到嘴边, 扑鼻而来一阵很怪异的味道, 并不浓, 但是冲得人面目微微发酸,蓟和站在一旁道:闻起来可能不怎么样, 但是尝一口肯定很好喝。
  鹿鸣颤巍巍道:那个我感觉我好多了,待会儿再喝这个吧。咱们先尝尝别的。
  也好,蓟和侧身过来,看他面色确实红了一些,松了一口气, 那你尝一口这个,比较清淡,适合你的口味。
  是是吗?
  鹿鸣此刻一点也不相信他的的话,平时那么聪明仔细的一个人,看什么也都是一点就透,唯独到了自己发明的新菜上就仿佛成了一个味痴,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只能点头,艰难地往他所指的那个盘子看去,却发现那只是一盘十分正常的蒸蛋。
  外面不知裹了一层什么,亮晶晶的,做成了一个个小宝塔的样子,整齐摆在盘底。
  他眼前一亮,顿时松了一口气,顺手拿起勺子准备舀一口,口里大加赞赏:哎,这道菜好,传统又不失新意,这就对了嘛,不用非得弄什么多新奇的东西,让我来尝一尝
  蓟和微笑道:这不是我做的,这是掌柜的发明的。
  鹿鸣伸出去的勺子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蓟和倒没什么所谓,晃了晃脑袋:虽然不是我做的,我觉得也很棒,一定很好吃。
  真的吗?你确定你不是带着滤镜才这么说的吗?
  他小心戳了戳外面那层亮晶晶,虚心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蓟和道:是用苹果蒸的鸡蛋,然后又撒了糖霜。
  鹿鸣挑了挑眉,颇感意外,这个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看起来也不像黑暗料理,于是勇敢地伸出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咀嚼几口咽下去,一股清甜绵软的味道弥漫在舌根,咂咂狗嘴:这个好吃。
  蓟和道:每个都很好吃,你只尝了这样而已。
  作势又将其他盘盏往他面前推了推。
  鹿鸣默默咽下一口唾沫,万不料掌柜的这回不按常理出牌,真的做出了一样比较有新意的菜式,他妈味道居然还很不错,他也不敢搞歧视,拿起筷子伸出去,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把每样都尝了一遍。
  蓟和偷觑他神色,略微紧张地攥紧了手指,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在他旁边坐下,八风不动道:怎么样?
  鹿鸣放空道:好吃。然后他仰靠在椅背上,眨巴了两下眼,我眼前好像出现了幻影,似乎是什么人。
  人?蓟和问,什么人?
  鹿鸣:有孔子,鲁迅、苏格拉底还有满天神佛
  蓟和:
  就算是再有滤镜,蓟和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登时涨红了脸,把那盘粘稠的板蓝根红薯一把推开,挪到自己面前,你不要吃了!
  他似乎是认定了是这盘呕吐物才让鹿鸣面露难色,立刻就要把它倒掉,环顾四周,屋里干净无尘也没有垃圾桶,于是起身站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之前被他们从街边抱回来的那只小奶狗。正乖乖地窝在榻边睡觉。
  鹿鸣和狗子同时一颤,接着睁开了眼。
  鹿鸣:我觉得这样不行。你冷静一下。
  蓟和不理他,端起盘子朝小狗走去,在他面前蹲下来,开始诱哄。
  鹿鸣在心里为狗子默默点了根蜡。
  等到蓟和回来时,鹿鸣又为自己点了根蜡,蓟和笑眯眯道:好了,难吃的被我倒掉了,你可以放心吃其他的菜了。
  鹿鸣忍不住往小狗那边看了一眼,心道这叫倒掉吗,这叫谋杀,回过头来问道:你不喜欢它了吗?
  蓟和道:萍水相逢,我给它吃我发明的新菜还不好。
  鹿鸣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花花绿绿:你不喜欢我了吗?
  蓟和差点跳起来,瞪起眼睛凶狠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了?
  鹿鸣靠着椅子,双手抱胸道:我们一路同行,你给我做菜吃,和我一起睡觉,早上我们还在那榻上抱在一起酱酱酿酿
  你知道,蓟和打断他,反派为什么最后都会被打败吗?
  鹿鸣虚心请教:为什么?
  蓟和道:因为他们话太多了。
  鹿鸣:
  两人消闲了一上午,窗外满天阴云,到了午后天却晴了,淡淡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向人间洒下冷色的日光。
  休息够了,他们便打算启程去往南方,与客栈老板道了别,收拾好行李盘缠,蓟和并没有去与沈棠见面,鹿鸣也不提他,把吃了黑暗料理之后颇有些虚弱的小狗托付给客栈老板照看,两人心照不宣地去车马行租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往南方去了。
  越往南越冷,带着浓浓的湿气,他们穿行过一片冰雪覆盖的密林,有积雪偶尔从枝头坠落,砸在马车顶上,再化成水滴落下来,阴冷环绕在周围,脚下像踩着一团湿淋淋冰冷的布。
  蓟和细心地在车里准备了一个炭炉,可以缓解一些寒冷,烧久了却又觉得热,炭气弥漫。
  过了淮河之后,日影明显变长,时气往后延,很多地方都贴上了窗花,好像要预备着过年了。
  他们才恍然惊觉,已经又过去一年了。
  到达祝云山下的小镇时是一个傍晚,天空零星飘着冷雨,雨里还有一些细小的冰屑。
  他们下榻在一个古朴的小客栈。
  领了房牌进屋,安置妥当后,两人靠着窗户休息了一会儿,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了地方也不怎么想吃东西,更不困,转头一看,发现外面天色暗了,小路上却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都在往同一个地方走去。
  正好店小二上来送晚饭,鹿鸣便问道:小二,外面怎么这么多人,他们在往什么地方去?
  小二道: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我们这叫山南镇,小镇外面有座山,那山上的青山寺最是灵验,香火旺盛,祷告求神几乎是有求必应,今日是寺里的法师诵经的日子,大家都去暮拜了。
  鹿鸣道:人间有仙门镇守,你们这地方却有如此鼎盛的一座寺庙,不知究竟有多灵验?
  小二立刻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青山寺中的法师格外厉害,能管生魂祭地,亡者升天,不论是多么诡谲难缠的灵魂,只要是死了的,到那寺中让法师们诵经打醮几回,保准都能被超度了,再不会作怪。
  鹿鸣与蓟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小二下楼后,鹿鸣转过身对蓟和道:你怎么看?
  蓟和道:如果真有那么灵验,那不是法师确实厉害,就是那寺庙中有什么,在暗中帮助他们。
  我觉得也是,鹿鸣点点头,这事儿有点奇怪,不像是什么恶劣阴诡的事,他看了看对方,你现在累不累?
  还好,蓟和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也想去看看,咱们吃点东西再去?正好祈个福什么的。
  好。鹿鸣伸了个懒腰,不知道叶师弟什么时候能到,咱们最好能在他之前把祝云山上的邪祟都解决掉。在这之前先去逛逛,就当是走一走散个步,这一路可把我累死了。
  两人虽然性格迥异,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居然一直看法相同,对于出游这种事从来一刻也不耽误,在屋里简单吃了点饭,收拾过后就要出门。
  鹿鸣已经大踏步往门外走了,蓟和却在身后一把叫住了他:等等。
  鹿鸣回过头来:等什么,你不是不想去了吧?
  不是,蓟和走过来,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我是想让你换身衣服再去,你看你这一身白衣,再看这张脸,他们看了得以为是神仙下凡呢。
  卧槽,鹿鸣简直不敢相信,摸了摸自己的脸,凑近他眨了眨眼,你这是在夸我?你这么喜欢我这张脸啊。
  少自恋了。蓟和嗤之以鼻,好看那也是鹿鸣这个人好看,你只是占了他的身体,跟你自己没关系。
  那可不一定,鹿鸣煞有介事地摇头,你都没见过我本人长什么样,你怎么能确定我就一定不如他。
  我没见过,我也不想知道。你快去换衣服吧。
  鹿鸣被他推着进了里间,嘴里应着:好好好,换衣服,换身能掩盖我美貌的走到屏风前突然又扭过头来,要不你进来帮我换吧,我让你见识见识我不只脸好看,能吸引你,我其他地方也
  蓟和拿脚踩了他一下,头也不回走开了。
  第68章 祈福(修) 会经历许多波折与磨难
  鹿鸣换上平常衣服, 一身月白色长衫,头未束冠,只简单绑了个发带, 一袭黑发如流瀑般垂到腰际。
  端然从屏风后走出来,蓟和看到他直接愣了一下。
  鹿鸣捋一捋胸前的两绺青丝,仔细把它们抚平,抬头笑道:怎么了你?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真的温柔极了,平日总是高冠博带, 白衣飘飘,乍然褪去了表面那些浮华,整个人缓缓透露出一股格外温润的气质。
  窗外朦胧的暮色笼罩了他, 把他挺立的轮廓映照成模糊的剪影,慢慢走到蓟和身边,朝他挥了挥手,扬起得意的笑容:是被我的美貌震惊到, 所以说不出话了?
  蓟和看着他道:以后你就这样穿吧。
  这样穿?鹿鸣转了一圈,为什么?
  蓟和脱口而出:这样穿好看。
  他是不由自主话由心出,鹿鸣听完意外地挑了挑眉, 回眸看向他, 心里叮地一声, 蓟和眨眨眼,然后别过了脸, 好像说完才觉得窘迫。
  鹿鸣默默回味了半晌,反应过来后笑道:好好,听你的,以后我就这么穿,这还不好办吗!
  蓟和没再说话, 头也不抬,转身走了出去。鹿鸣跟在他身后,路过一面黄铜镜,美滋滋地照了一下,整个人简直要开出一朵花来。
  两人走出客栈大堂,雨已经停了,天空开始飘雪,一股朔风吹来,寒冷异常。
  鹿鸣给他紧了紧衣领,蓟和穿得很多,脖子外面一圈柔软的风毛,两人相视一笑,一齐朝城外的青山寺走去。
  上了石板小路,路上又汇集了其他小镇的去暮拜的一些老头老太太们,他们都穿着黑布袍子,一脸郑重的表情。
  旁边一位老妇冲他们慈祥地笑笑:你们也去青山寺暮拜?
  鹿鸣道:我们去祈福,总感觉最近诸事不顺,去求个吉签回来。
  蓟和被包裹得只剩下小半张脸,声音也很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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