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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少夫人别担心,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的。”院子恢复了安静,碧竹也冷静下来,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后怕。
  “嗯。”冉凝对着镜子看了看,药膏是透明的,擦上去也看不太出来,只留下一道红痕,也已经不流血了。
  “少夫人……”碧竹有些犹豫地叫了她一声,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冉凝知道她想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别怕。钟溯刚才虽看着可怕,又不受控制,但并没有袭击我们。小五他们看上去也已经很淡定了,应该是习惯了,他们都无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钟溯是我的相公,也是你的主子,他平日带我温柔,也不曾苛待于你。如今他有不适,我们不该弃之不顾,也不能因为害怕就刻意躲避。我相信他不会伤我,今天这伤只是意外罢了。”
  听了冉凝的话,再想想之前的种种,碧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说道:“奴婢知道了。您说的对,姑爷那样疼您,怎么会故意伤您呢?”
  “嗯。”冉凝笑了笑,说:“如果能帮钟溯度过难关,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是。”碧竹应道,心情也开朗起来,说:“您还没吃东西呢,奴婢去厨房给您拿午饭。”
  “好。”冉凝点点头。碧竹虽然小,有时候也容易慌,但并不是不明理的姑娘,有些事只要是对的,跟她说,她也是会明白的。
  钟溯在房间里又是运功梳理经脉,又是针灸泡药浴,忙了近两个时辰房门才打开,尊尘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见他出来,吃过午饭后晚等在外面的冉凝向他行了礼。
  尊尘打量了一下冉凝,问:“你就是溯儿的媳妇?”
  “是。”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冉凝也拿他当与公公一样的长辈来看待。
  “嗯,是个好的,没被吓到。”尊尘笑了笑。
  “他现在怎么样?”比起别人的认可,冉凝更在意钟溯现在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睡一觉会恢复的。”尊尘说。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她现在很想陪在钟溯身边,人在身体不适的时候格外需要人照顾。
  “不怕他醒来没恢复,直接杀了你?”尊尘挑眉问道。
  “我嫁给他,命就与他连在了一起。”冉凝往屋内看了看,说:“如果他真杀了我,那也是我命数尽了,不怪他。”
  尊尘的笑意深了些,也进入了眼底,点点头道:“进去吧,他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会醒。”
  “好。小厨房煨着饭菜,您先用一些吧。”冉凝说。尊尘一来就忙着帮钟溯疗伤,恐怕连口茶水都没喝上。
  “嗯。”尊尘看了看冉凝,说道:“以后你跟着溯儿叫吧。”算是对她认可了。
  “好的,师父。”冉凝微笑着点点头,吩咐碧竹将煨着的饭菜送到小饭厅,随后独自进了屋子。
  屋中的药味很重,钟溯躺在大红的被褥中,显得格外苍白。然而这种病态并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就连刚才如修罗一般的钟溯,在冉凝眼里也依旧是俊美无双的,毕竟无论怎么变,这个人都是她的相公,是钟溯。
  冉凝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钟溯,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帮到钟溯,能做的也许只有细心地照顾他,让他身体不要因为走火入魔这件事被拖垮掉。至于钟溯为什么会走火入魔她并没来得及问,也没人主动告诉她,也许等钟溯醒了,她才会得到答案。不过如果钟溯不想说,她也不会勉强。
  不知坐了多久,钟溯的眼睑微微动了动,随后睁开眼睛。在看到冉凝后,先是一秒的欢喜,随即眸子沉了下来,眼睛盯着冉凝脸上的伤,似乎在压抑着火气,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才好。
  “醒了?可还难受?”冉凝放轻了声音。她知道钟溯这是在跟自己较劲,但她并不需要钟溯的自责,毕竟她的受伤只是个意外。
  钟溯抬手想碰一下她的脸,冉凝笑着握上他的手,说道:“我没事,别担心。伤口很浅,不会留疤的。”其实会不会留疤她也不肯定,只是安慰钟溯而已。
  钟溯看着她,眼睛沉得深不见底。
  冉凝看到他这样,心里也隐隐泛起一丝心疼,钟溯受的苦比她大得多,她这点小伤真的没什么可计较的。
  “我真没事。只要你好,我就好。”冉凝能明白钟溯的心情,心下也有些酸涩,这个男人肯为她的一点小伤自责不已,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钟溯松开冉凝的手,抬手轻碰了碰伤口周围,没敢真的去碰伤处,怕冉凝会疼。良久之久,才用沙哑地声音说道:“对不起,终究是伤到了你。也许最开始,你就不该嫁我,我也不该生出想娶你的念头。”
  冉凝明白钟溯的想法,伸手抚上钟溯苍白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后悔嫁给你。嫁给你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事,真的。我们是夫妻,遇事就该一起解决和克服。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心中有你,所以你的一切我都接受,也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冉凝的话让钟溯眼中恢复了一点神采,将冉凝拉向自己,冉凝顺势倒在他身上,钟溯抱着她,轻嗅着她发间淡淡香气和点点伤药的味道,久久没有说话,但心却在慢慢恢复应有的平静。
  ☆、第36章 回门
  第36章·回门
  钟溯的情绪平静下来,冉凝让碧竹送了吃的进来。钟溯脸色不好,所以冉凝特地熬了加入枸杞的粥,没有什么药味,又能滋补。
  冉凝吹凉了粥喂到钟溯嘴边,钟溯并不是没有力气吃饭,只是享受着冉凝的照顾,便顺遵从了心意,让冉凝喂他吃饭。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冉凝说。让她有点不解的是,钟溯这样,她的婆婆居然没来看过一眼,实在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当初听李氏的意思,谭氏对钟溯并不差,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出现?难道是因为不想见到她?
  “别麻烦了。”钟溯不想让冉凝累着。
  “不麻烦,想看你多吃点。”冉凝笑道。钟溯身体不适,自然要吃些合胃口的,才能增加食欲。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钟溯并不挑食。
  冉凝想了想,说:“牛肉面好吗?面食好消化,肉汤放些萝卜进去熬,味浓不腻。”当年她祖父特别喜欢这口,几乎每五日就要吃一回,冉凝也经常跟着一起吃。
  冉凝的提议也勾起了钟溯的食欲,于是点点头说:“好。”
  吃完粥,钟溯往里挪了一点,让冉凝躺到他身边。冉凝也没拒绝,婆婆那边并没来人催她去抄家规,恐怕也是知道这边的情况了,冉凝也就趁机躲个懒。
  躺在钟溯身边,感受着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那种特别的香味,冉凝主动握住他的手,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这个?”钟溯拿过被他师父丢到一边的香囊问。
  冉凝接过香囊闻了一下,点点头,“就是这个。”
  钟溯抱着她,说道:“里面的草药有清心安神的作用,是师父亲自调配的,能减少我的浮躁,尽量克制疯魔。”
  冉凝抬头看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走火入魔的?可以说吗?”
  “跟你没什么不能说的。”钟溯慢慢说道:“我四岁开始习武,一直由师父细心教导。师父是江湖中人,原本不欲与朝堂之人有所瓜葛,但师父见我骨骼十分适合练就他的独门绝学,不想这套武功失传,便收下了我。三年前开始随军出征,一次皇上御驾亲征,途中中了敌军埋伏,我护驾先走,但不曾想,对方就等着我们一队人单独离开,随即用计将我们困于山谷中。当时形势危机,我自保没问题,但要带皇上和元衡阳一起走十分困难。我师父教我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他的这门绝学正常练下去,大成之后这世上将鲜有人能伤到我,但或是将真气逆行,将武功倒过来练,就会走火入魔,但功力会增加十倍或者更多,可一旦走火入魔,这辈子恐怕就完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疯魔,并且有很大的可能性在疯魔时经脉尽断而亡,让我万勿走入歧途。可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只有一千精兵,但对方却有一万将士,我没办法,只能拼一次,于是我逆行了真气,当时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嗜血的冲动。等我清醒过来,敌军已经几乎全军覆没,我们这边也有不少人受了伤,但好在皇上无恙。”
  “那之后,我的内力就开始不受控制,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进入了疯魔的状态。除了师父,没人能制服我。师父找了无数方法帮我疗伤,但效果都不是太好,到现在我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不走出院子,但其他的还是不行,依旧认不得人,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切都要等清醒之后才知道。”钟溯说得很平静,这些虽然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但他并不在意,这次之所以这么介意,是因为冉凝受了伤。
  冉凝抓着他的手用力了些,看着钟溯说道:“嗯,会没事的,别担心。”也许钟溯一生都不能去除这种疯魔的状态,但她知道钟溯在努力,至于结果,并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钟溯没说话,只是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冉凝想了想,问:“那些关于折戟书生的传言也是因为你当时疯魔的缘故?”
  “是。”钟溯点点头,“后来皇上就不让我出征了,待在府上,有师父在,基本上还算好。”
  “以后我也会陪着你。下次我一定躲开始,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即使你疯魔,我也不必躲你,你不会伤我。”冉凝微笑道。
  “嗯,我努力。”钟溯用力抱住冉凝,冉凝不怕他,对他来说就是克制疯魔最好的动力。
  冉凝静静地让钟溯抱着,她一直觉得皇上对钟溯似乎十分宠信,一开始以为是贤贵妃的缘故,但现在看来应该是钟溯入魔救驾,得了皇上的信任才会如此。若是这样,才钟溯也好,镇北侯府也好,只要不犯大错,在朝堂上的地位应该是很稳固的。不过前提是钟溯不能恃功而骄,显然这点钟溯做得很好,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晚上,冉凝亲自和面擀了面条,开水中煮熟,配上下午就开始熬的牛肉汤,又切了已经煮得酥软的牛肉,烫了一小把青菜和一个荷包蛋,有荤有素,热腾腾地一大碗,让人胃口大开。
  吃过晚饭,钟溯继续卧床休息,冉凝陪着他。尊尘在京中有自己的住所,所以并没有留在侯府,留下草药后,就先离开了。
  钟溯从床头的匣子中取出一盒伤药,对冉凝道:“我帮你上药。”
  冉凝点点头,躺到枕头上,说道:“祖父让人送了不少伤药来,都是好药。”
  “嗯。”钟溯挖出一点,仔细地涂在冉凝的伤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这药是有祛疤功效的,每天早晚各一次。”
  “好。”冉凝看着钟溯,说道:“早点睡吧,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没事,休息两天就好。”说到这儿,钟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明天回门。”
  冉凝愣了一下,才想到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了。今天她一直在担心钟溯,把回门的事忘到天边去了。
  没多犹豫,冉凝说道:“那就回吧。”
  “你的脸……”钟溯觉得冉凝这样回去,肯定会被人觉得过得不好。他是不怕别人说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但他不想冉凝受委屈。
  冉凝笑了笑,说:“没事,相信我。”
  见她根本不在意的样子,钟溯点头道:“好,我让小五准备回门礼。”
  “嗯,不用特别贵重的,日常用得上的就可以。”贵重的东西不是送不起,而是冉凝觉得没必要,最后也不过是折了现钱挥霍一空罢了。
  次日一早,两人向谭氏请过安后,就去了万平伯府。谭氏昨天并没有来看钟溯,但早上问安的时候却也多关心了几句,弄得冉凝对他们这对母子关系更迷惑了。
  管家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冉凝在伯府中虽没了靠山,但钟溯好歹是未来的镇北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而早些时候,冉筱也带着沈琏回来了,冉凝回门,她按理说可来可不来,今天这么积极地回来了,存着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镇北侯府的马车由远及近,停在了万平伯府门口。
  小五掀开车帘,先将碧竹扶下车。随后二门打开,钟溯先下车,然后细心的扶着冉凝下了车。
  “三姑爷,三姑娘。”管家向两个行礼。
  “嗯。”冉凝轻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钟溯,钟溯今天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估计明天就可以恢复了。
  “伯爷和夫……”管家一抬头,就看到了冉凝脸上的伤,要说的话被生生卡在了一半。
  冉凝也没难为他,点点头,说:“知道了。”就由碧竹扶着进了伯府。
  冉凝今天穿了一身粉紫色的蝶戏百花留仙裙,绾了个倾髻,戴了一套金蝶戏牡丹的头面,与衣服上的刺绣相得益彰,不奢靡,却也十分贵重,优雅中也不乏一丝新婚女子的羞涩。只是脸上那道伤太过显眼,又不能用粉黛遮掩,只能这样“招摇”在外。不过一道伤也并未影响到冉凝的美貌,只是让人觉得有些突兀罢了。
  “给父亲、父亲请安。”
  “给岳父、岳母请安。”
  走进正厅后,两人在事先准备好的垫子上跪下,向父母问安。
  原本冉凝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让坐在一边的冉筱和冉姌羡慕不已,但在看到冉凝脸上的伤后,那种羡慕便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幸灾乐祸。
  俞氏自然也看到了冉凝的伤,毫不顾忌地问道:“凝儿,你的脸是怎么了?”
  “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不碍事。”冉凝微笑道。
  “快起来坐吧。”万平伯插了话,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钟溯,心中有些打鼓。
  冉凝这谎说的并不高明,但她并不在乎,别人信也好,不信也好,全在人心,而她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够了。
  沈琏紫盯着冉凝的脸,心中笃定她过得不好,也默默地在想——正妻又如何?还不如给他当妾。
  “怎么这么不小心?”俞氏的语气完全听不出责怪,更多的倒是一种暗暗的嘲笑。
  “三妹妹,这女孩子家的脸可是顶重要的,你可要小心才行啊。”冉姌立刻接了话,掩嘴笑道:“知道的是妹妹不小心划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打了呢。”
  “二妹妹说的没错。”冉筱也跟着笑道:“女子穿得再华贵,这脸上一有伤,总是有些掉份的。”
  冉凝笑道:“姐姐们说笑了,我以后当心便是了。若是寻常,我用脂粉遮一下也就罢了,但钟溯给我上的药不能沾这些东西,我便这样来了。钟溯都不嫌我脸上有伤不好看,我又何必自己太过在意呢?”
  钟溯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但冉凝的话他听进心里了,冉筱和冉姌的态度他也看明白了。旁人也许正像冉姌所说的那样,觉得冉凝是被他打的,冉凝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从另一方面说他对她很好,这样更让人信服,如果直接反驳,反而会让人觉得是狡辩吧。
  丫鬟们适时地送上茶点,缓解了正厅里不尴不尬的气氛。
  俞氏笑问冉凝和钟溯,“今日可要留宿?”
  钟溯原本要回“留宿”,但却被冉凝拦了下来,说道:“母亲,我们今日就不留宿了。我的伤口最好少见风,才能确保不留疤,今天无风,已是得上天眷顾了,所以想趁今日回去,若明日起风,怕对伤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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