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不负

  “天地与人,若经与纬,若表与里。乾古幽幽,听我号令,彭门,开!”
  轮回晷飞速运转,中央射出的光撕裂了天空,空中登时现出一抹巨大的黑色圆洞。乌压压的古神魂灵从无有处飞出,星罗棋布地列阵在封离漠上空。
  逃出生天的扶桑大帝面对眼前阵仗,足愣了好一会儿,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这是何种法宝,目光近而贪婪地落在空中的转轮上。
  娲皇,水火二神,雷雨之神,元始天尊及其弟子,太一神,旱神女魃,巫山神女瑶姬……皆持各自法宝,如临大敌,蓄势待发。
  “魃……”被这天翻地覆的动静惊动,在暗处观摩许久的应龙终于现身,痴望着面目全非的昔日美人,“魃!”她大喊着,飞身过去,伸手触摸,手却直直从对方胸膛中穿透过去。什么也摸不着。
  “别看我。”青衣女神扭过头,窘迫万分,其坐骑水虺洞悉主人心思,将魃围在蛇身里,不让应龙靠近。
  “涿鹿之战后,我就不见你身影,你怎……变成了这副模样?”
  魃痛心道:“黄帝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我助他打败蚩尤,变得法力全无、秃发皱皮。他却半点不念亲情,将我流放至赤水之北,我终郁郁而死。”
  “什么?”应龙呆愣一会儿,猛然攥拳,怒道,“好个混账宵小!我们竟助错了人!”
  随后又问:“有什么法子能救你?”
  魃摇头。
  “让我看看你。”应龙求道。
  “不……”魃不想毁了自己在应龙记忆里的姣好形象。
  “只有凡夫俗子才会挑剔女人的相貌,你一腔热血蕙质兰心,于我无论何时都是美的。”应龙上前虚握住魃的手,水虺退至一旁,看姊妹二人欢欣重逢。
  身为上古战神的应龙亦加入对抗之列。
  叁佛觉察不妙,威胁道:“应龙,你要与六界作对不成?她可是魔神,她的存在危及着苍生性命。”
  “哧——你们说这大义凛然的话儿也忒不知羞,”应龙悠悠抚摸着臂上金甲腕,痞笑着指指地上一具具漂浮在水面的尸首,道,“那些貌似是诸位的手笔吧?你们就是这样护佑苍生的?把人护到地府里?我可求你们别护了,任他们自生自灭还好些。”
  抚腕的手一停,微微握住,便见她眼神一凛,一柄龙头长枪出现在她手中,应龙用力一掷,长枪朝着叁佛的法阵而去,飞驰中化为金龙,咆哮着冲破了天罗地网。王怜影得救,落下时为封离漠所接。
  “我连自己的知己都护不了,还妄想我去护天下苍生,可笑。古神都勒令不了我,你们这些个外邦神佛,也配支使我?”
  金龙枪穿破结界,插入弥勒眉心后化为虚影。
  “休得放肆!”
  叁佛号令,诸佛赶至,一起结成金光法墙,抵御着古神魂灵的一次次攻击。
  无上法门,漫天金相,一似万佛朝宗。离垢施入教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宏大之场面,就连当年众佛搅汝海对付罗睺时都比不过这阵仗,二十诸天等天龙八部齐聚于此,空前团结,竟是为应对一堕凡之魔。
  龙女位中列,双目下视,遥远之间盯住抬首注目的离垢施,二人眼神相触刹那,皆移开眼去。
  叁佛发令攻进,龙女座下迦楼罗替主出战,余下众佛各拿出看家本领,神兵坐骑一应扔出,霎时地动山摇。
  万只金象从天上奔腾下来,直踩向凡界。封离漠催动轮回晷转动,直至它快得看不到影子,在空中卷起一池漩涡,涡心如盘丝网,众佛盯之迷神,无不晕头转向,古神魂灵趁隙合力织梦,引众佛魂魄越陷越深。
  龙女跌进一片灰暗中,在前头撞上离垢施,二人相对无言。龙女说:“你犯了淫戒。”
  离垢施自愧低头:“弟子知错。”
  “何错之有?”
  离垢施默而不语,龙女说她六根不净,既与那魔罗有了首尾,又为何不敢承认?连犯淫、诳二戒,是为佛家之耻。
  “该是叁戒。”离垢施合十道。
  龙女疑惑,问是什么。
  未想她抱上来,紧贴得像要完全融进她的魂魄中。
  “第叁戒,不敬师长。”
  龙女身心俱震,离垢施不依不饶地吻着她,面相虔诚,力道却贪婪,含着唇瓣舔了又舔,初通凡事的人小心侍奉着佛坛前辈,以确保她不会心生厌恶。
  “你作何这般举动?”龙女不解。
  陷阱一片寂静,唯她二人,离垢施只敢在这时向她吐露心迹。委婉道来:“弟子于凡界游历时,偶然在打坐时看见一行诗句,不知是何人所写,却分明是弟子的心境。”
  “何诗?”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龙女听得面红耳赤,这时境破,众佛齐力攻去,唯她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阿漠,我们来助你!”
  练红尘等人刚恢复了星点法力,就心急火燎地上前护妻,飞至半途,法力不足而往下坠去,幸得封离漠抱住。
  “你是助我还是添乱?”她挑眉戏谑。
  练红尘被她这副邪气四溢的表情吸走了注意,痴痴看着,虎尾竟不知不觉露了出来,悬在身后左右轻摆。
  封离漠故意用手托住她的臀,便见她的尾巴侧向一旁,露出通往交媾处的那条近道儿,“想来初春到了,雌虎不免发情。”说完,哂笑着重重一拍,借法力将人送去地面。
  “她变样儿了。”练红尘拎着自己的粗尾巴,想起什么,不忿道,“不对,没变,她是一直在骗我!”
  “才发现呐?嗬嗬,真个榆木脑袋。”苏娆捂着嘴在一旁笑道,停了停,又说,“我可是一早就看出她的底细了,一人千面,有趣至极。”
  尤其是在床榻之上,那更是妙趣横生。许久未碰过她,苏娆有些嘴馋地舔舔唇。心中不禁又想,不知被她入进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轮回晷可说是六界至宝,无器能敌。叁佛若攻赢,封离漠便会运转其器倒流光阴,重来一趟,输赢调转。
  叁佛大败,殳厥意识到此物危害,勒令兰倾绝将轮回晷夺过来。“别忘了你许我的诺言!”
  兰倾绝,现为九天玄女,纠结地看向空中打斗之人,道:“可她不曾进犯昆仑。”
  “佛界倒了,下一个就是仙界,你说我昆仑能否独善其身?”
  召出缉魂剑,甫一握住,随即转身跪向殳厥,“恕下仙难以从命。”
  昆仑主神色微异,昆仑印发动,兰倾绝痛不欲生,以剑撑地,仰望着天上重回当年风采之人。
  这是她的凤音,是那九天之中无可匹敌的太初元君,她理应威名远播驰骋六界,而非处处受人掣肘。或许自己不该重生,不该给别人再次伤害她的机会,如此想着,兰倾绝抵御昆仑印的诛魔之令,立时抬手,干脆利落地自毁炁海,最后以剑横颈。
  殳厥未曾想她会做出自戕举动,呆了呆。恢复法力的五方乱神又出邪招,抓住练红尘、王怜影、苏娆、钟灵毓、庾千凝五人,要挟封离漠交出法宝。
  “异想天开。”魔尊道。
  “不怕我杀了你的情人儿们?”
  “请便。”
  被抓的几人目光一黯,五方乱神以为她故意装不在乎,一指地上已死的兰倾绝道:“可惜她自我了断了,否则我等定是首先拿她威胁你的。”
  封离漠红眸淡漠扫了眼地上尸首,不咸不淡地给出一句评价:“自作多情。”又看向五方乱神,道:“随你们杀不杀她们,敢威胁本尊,尔等难逃一死,等本尊收拾完那帮秃驴,下一个就是你们。”
  五方乱神震了震,俱道:“好大的口气!纵使你也是天神境,如何对付我们五个?”
  封离漠轻哼一声,手指划了划,轮回晷再度转动,这回却似个无底洞,源源吸着地上的一切。房顶、器具卷入其中,均不见后续。
  五方乱神飞出这吸力范围,反手联合相抗,那轮盘越变越大,吸力也越来越强,万物皆被引入其中,唯有封离漠岿然不动,漠视众生。
  神之真谛,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翻手众生覆手众死,视下界为无物,毁灭创造皆在一念之间。而超脱神份之外的,即是王怜影此生所求之物,天神若能与熵增相抗,便离更上一层楼不远矣。
  在座众神仙见封离漠越发不受控,遂合力向轮回晷的中心打出全力一击,轮盘倒转,眨眼间人间过完四季,轮盘周围溅起银色火花,嘶嘶作响,封离漠欲收回法器,才伸手,不料被其吸进了白洞之中,连同轮回晷一起消失在了空中。
  快速切换的四季终于正常下来,众仙疑惑低头,同时讶异住了。人界方才还是壮年的人,如今却满头白发老得不成样子。
  那法器竟有加速光阴之功用。
  ……
  公元3202年,天气阴沉。全球核辐射累积到再也忽视不了的程度,人类开始大量死亡,天空到处飘着放射性云团,畸形儿、癌症充斥着这个星球,外加狂疫肆虐、丧尸横行,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一再压缩,幸存者大多集中在无辐射的山上或高大的建筑物内。
  一支民间物资搜索小队来到这片荒废已久的商场之中,考古一样,在废墟里扒拉着能糊口的食物。
  “嘿!你们看!”一个男队员在走廊找到一把消防斧,炫耀地舞了舞,下一秒,就被转角卫生间冲出来的一具肌肤似黑炭的丧尸扑倒。
  男队员被撕咬着,惨叫不止,没多久,叫声停了,他和先前咬他的丧尸一起扑向自己的队员。
  “有活肉,撤!”最先反应过来的女人大喊一声,拿起手边刚找到的金属拖把棍,率先跑出去。
  余下四人甩掉丧尸,躲在废墟一角分享自己找到了什么。
  “一根棍子,五袋过期方便面。”女人说。
  “过期牛奶。”
  “我拿了盐、糖等调味料。”
  “我找到一台小型手摇发电机。”
  嚓嚓——耳边有易动,几人吓得立马噤声。
  冷静后,仔细一听,那声音就在脚边。
  女人用手电往黑漆漆的废墟底下照去,昏暗一片的缝隙里突然睁开一只眼,吓得她连忙往后退。
  其余队员被吓得尖叫,附近游离的丧尸听到动静,成群结队地向这里跑来,没多久就堵死了几人的唯一出路。
  前有狼后有虎,小队成员背靠背严阵以待,想着和对方殊死一搏。
  丧尸群涌过来,乌黑的尖甲已经伸到眼前,几人认命地闭上眼。
  忽然一声冲破石堆的巨响。
  几人再睁眼,面前的丧尸均以一种违反他们科学认知的方式扭转着自己的身子,像拧衣服一样,把自己拧到血肉模糊,肠子脂肪爆出体外,发黑的恶心血液飞溅在几人身上。
  “啊——!!!!”
  这场面比他们看过的任何一部恐怖电影都要血腥且有冲击力的多。几人抱头蹲下,默契地发抖。
  “这里是何地?”
  身后传来清清冷冷的女声质问。
  几人鼓起勇气转头,正想着会不会看到两头四臂的畸形怪物,谁知正相反——说话者是一位身材高挑长相绝美的冷御型女人。
  女人着一袭古装玄衣,手腕处戴着一个闪着银光的白金镯子。
  不知是哪个一线守区的保卫人员,几人心里想,对方刚才使的怕不是他们最新研究的武器吧?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谢谢救我狗命,这位coser姐姐,您是哪个安全区的?”
  “安全区?”
  “就是……您是从哪儿来的,谁的部下。”
  这题封离漠会,她微微颔首,眼眸低垂,好让自己显得孤高却不傲慢,“魔界,至尊魔罗,六界之中,无人配在本尊之上。”
  几人傻眼,敢情这美女姐姐,是个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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