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杜嬷嬷会意,见此时伯府门前两侧已聚了些看热闹的人,便朗声道:“众位街坊,你们都亲眼看见了,我们王妃是这府上刚刚故世的老太君的亲外孙女,故伯爷的亲外甥女。因我们老爷夫人去世的早,王妃被送到这府里养了四年,且不说这四年里王妃寄人篱下所受的种种委屈苦楚,单是这府里竟将我们老爷留给王妃的六万两银子嫁妆侵吞了五万两,就可知这所谓的亲舅舅家是何等亏待了我们姑娘。”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倒打一耙说是嫁妆之事是我们王妃有意诬陷讹诈他们,更以此为由,从此再不认王妃这个外甥女。被亲舅舅给坑成这样,众位想想,我们王妃在夫家还能讨得了婆婆的欢心吗?可怜我们王妃那些天夹在外家和夫家之间,天天以泪洗面,见这伯府已不再认她,又被王爷教训了一顿,便打算遵从夫命,此后再不登这安远伯的门,同赵家的人断了亲戚往来。”
  “但听说伯府的老太君和伯爷先后过世,到底死者为大,我们王妃便不顾王爷下给她的禁令,也要前来吊唁祭奠一番,尽到自己身为一个晚辈的礼数。不想,这伯府之人方才竟说他们府上根本就没有我们王妃这么一个亲戚,还污蔑说老太君是被我们王妃给气死的,不许我们进去。”
  “我们王妃便是再好性,事到如今,也再不能忍,王妃今日已尽了该尽的礼数,从今往后,我们王妃再不会认这样狼心狗肺、欺凌孤女的舅家,就当世上再没了这一门亲戚,同安远伯府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先前这伯府同临川王府的嫁妆大战,那是闹得满京城无人不知,这些围观的人里头有些因住在这伯府左近,偶尔能听到些伯府里的八卦,知道这位周家表姑娘在这府里住时确是受了亏待,况且这伯府一下子没了两个能主事的人,这得利的是谁,若说这里头没什么猫腻谁信啊?便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便是站在临川王妃这边的更多一些。
  便是那些不知内情的闲人,听了周围人的种种议论,又亲眼见人家堂堂郡王妃都亲自上门来吊唁了,竟愣是被拦在外头不许人家进去上香致祭,均觉这伯府实在是有些太不近情理!
  采薇透过帏帽的面纱最后看了一眼安远伯的大门,她在这京城一共生活了有五年的地方,转身离去。
  对于这座伯府,她心中再没有一丝留恋,欠了她最多的罗老太太已然身故,过往的一切可以随她一道尘归尘,土归土,但往后这赵家同她可就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同二舅母还可私下往来,但是其余人等,往后在她眼里就是路人,不会再多看一眼。
  她正要上马车,忽然一个女子声音道:“哟,这不是我那自以为飞上枝头的周家表姐吗?如今连个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你这郡王妃当得可真够窝囊的!”
  赵宜菲身穿一身白衣,虽也戴着帏帽,但那垂下的面纱极薄极透,让人将那帏帽下的娇艳容貌看了个清清楚楚,已有不少围观的路人小声称赞起她的美貌来,让这位孙右相的如夫人心中越发得意起来。
  采薇冷冷道:“赵姨娘管谁叫表姐?我如今只有一门亲戚,便是我表姑颖川太妃,此外再没有一个姓赵的亲戚,还请赵姨娘别随口乱叫,我可没有一个给别人做了小妾的表妹!”
  ☆、第一百六十九回
  赵宜菲自从被抬进了孙右相的别院藏芳园,没几天功夫就把孙承庆迷得是神魂颠倒,对她着迷的不行,夜夜只宿在她房里,竟然破例将她一人从藏芳园里给搬出来,让她住进了右相府,抬为二房夫人,命府中下人都称她为二奶奶,一应吃穿用度比他正房夫人还要精致贵重,要什么给什么,简直是把她宠上了天。
  赵宜菲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嫁给一个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之人,再成为被他所独宠的那一个女子,要被他捧在手上,含在口里一般地心疼着、娇宠着,方才称心如意。
  而这两点孙承庆都满足了她,既手握权柄,又对她宠爱无比,自从得了她,将藏芳院那五百多名女子全都视若粪土一般,每日里只和她厮混在一起,且出手又大方,她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简直让她的日子过得不能再舒服。
  以至于她对孙承庆没能娶自己为正妻也不是那么介怀了,毕竟在后宅里头最要紧的是能不能得到男人的宠爱。所谓的正妻之位也就是听着好听些罢了,没有夫主的宠爱,过得还不如她这个妾室风光。
  她每日从不去给孙承庆的正房夫人请安问好,便是在府里碰到了她,也从不跟她行礼,那女人还不是不能拿她怎么样,还得客客气气地管她叫妹妹,知道她是夫主心尖儿上的人,丝毫不敢怠慢了她。
  她在右相府里威风了几个月,今日回伯府来给她父亲上香,正好见到周采薇被关在门外,立刻便按捺不住地出言讽刺,结果却被人家逮住她一个口误,揪住她妾室的身份狠狠嘲讽了回来。
  气得她浑身乱颤,怒道:“你叫谁姨娘?我家右相老爷早在三个月前就将我抬为二房夫人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妾!”
  采薇轻笑道:“二房夫人便是多了这夫人二字也还是妾室之流,比不得正妻明媒正娶,赵姨娘可是三媒六聘嫁过去的?既然不是被八抬花轿抬进相府的,就别打肿脸充胖子说什么自己不是妾室,凭白惹人耻笑。”
  宜菲先前哪见过这样口舌如刀的周采薇啊,论口才,先前采薇不跟她计较时她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这回在采薇犹如利刃尖刀一般的言语嘲讽下,更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她气急败坏地道:“就算我是个妾室又怎么样?相爷对我百般宠爱,可是你呢?就算你嫁给了临川王,做了王妃又怎么样?现下全京城谁不知道你不被临川王喜欢,被他赶出了王府,马上连京郊的那处小宅子都住不成了,要被圣上赶到更远的地方。做正妻做到你这份儿上,还有什么意思呢,简直比我这个妾室都不如!”
  她自以为她这番话算是戳中了周采薇的痛处,哪知人家却仍是心平气和地道:“你之所以得宠,不过是因为青春美貌罢了,可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的青春美貌又能娇艳多久?昔年汉代一位有名的宫妃在临终时曾有一句名言,‘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
  “他今日宠你,便将你捧上了天,可明日呢?倘若再有一位比你生得更美,更青春年少,更能讨他欢心的女子被送入右相府呢?赵姨娘,若是三年五载之后你仍能宠冠右相府的后宅,再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不迟?”
  采薇这一番话倒是戳中了赵宜菲心底最恐惧的一件心事,因为类似的话无论是在藏芳楼还是在右相府里,她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次。
  一旦女子年岁过了二十五岁,孙右相就再不会踏入她们的房门一步,这在右相府和藏芳楼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事实上很多女子连二十岁都不到就已经再也见不到孙承庆一面。
  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况她自从上一次害人反害己,误用了本是送去给周采薇的有毒的桃花米分后,那张脸便不如之前米分嫩细腻,老得特别快。孙承庆眼下是极宠她,可是以后呢?就像周采薇说的再过个三年五载自己还会是他心上的第一人吗?除非——
  赵宜菲倒也并不是个草包,这些日子虽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极是得意风光,也没只顾眼前,没为自己想过后路。女人要想在色衰之后依然能够地位稳固,就只有一个法子。
  她重又自信满满地笑道:“说不定再过个一两年,我就母以子贵,成了右相的正室夫人了!我们右相如今只有两个女儿,若是我能为他生下个儿子,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也依旧是右相府里的第一人!那时候只怕我都已经给他生了七、八个儿子了!可是你呢?你这辈子就是想生,也半个都生不出来!”
  采薇唇边露出一抹隐隐的笑意,她就知道被她那么一刺激,宜菲多半会拿生孩子来回击她。她看一眼不远处那位骑着白马,鹤立鸡群的某人,知道赵宜菲这一番话定会被他给听到耳朵里,对自己又坑了她一回没有半点内疚。
  “赵氏,你既然知道我乃是临川王妃,为何见了我还不赶紧下跪请安?尽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你也是大家小姐,怎么给人做了小妾之后,连从前学得的规矩都忘了?”临川王妃直接用身份来压人。
  赵宜菲何时曾给她周采薇行过礼、低过头,便是知道她身份如今高过自己,也仍是不愿给她行礼请安。仗着右相宠她,便冷笑道:“你如今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还在本夫人跟前抖什么威风?我告诉你我可是相爷最宠爱的女人,想让我给你请安,你做梦?”
  昔日在伯府,枇杷是最讨厌这个总是喜欢挤兑自家姑娘的五姑娘,见她如今给人做了妾室竟还这么嚣张狂妄,便站出来大声道:“再怎么说,我们王妃也是超品的郡王妃,你不过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下等妾侍,在我们王妃面前还敢这样无礼放肆,你这是在藐视我们临川王府吗?就不怕我们回去禀告王爷知道?”
  宜菲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笑道:“真是笑死人了,你们王妃这都有快半年没见过王爷了吧?只怕往后也是见不到的,你一个小丫头倒在这里嚷嚷着去找王爷告状,有本事你倒是去啊,看你们可还能进得去临川王府的大门!”
  “谁说她们要进了临川王府才能见到本王啊?”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懒洋洋地响起,跟着众人就见一个紫袍金冠的俊俏王爷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高头大马,气宇轩昂地行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青衣侍从。
  枇杷先前把临川王抬出来,不过是想狐假虎威吓唬吓唬赵宜菲,可没想到这说曹操曹操就到,竟然把这位殿下真给召唤来了。而且这位殿下还抛了一个白晃晃的东西给自己,她捡起那锭掉在自己脚边的东西,原来是一只银元宝,这是——,在打赏她吗?
  马上的秦斐发话道:“你这小丫头不错,知道维护我临川王府的尊严,赏你一锭银子拿去买鸡腿吃吧!”
  他夸奖完了丫鬟,转头就开始教训他的王妃,“周氏,你方才不是还教训这贱婢不懂礼数,竟然不知向你行礼,那你呢?身为□□,见到本王来了,也不打算跟本王行礼问安吗?”
  ☆、第一百七十回
  围观的那些闲人见京城鼎鼎大名的临川王一来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教训起了王妃,看来果然如传言中所说对这位周王妃是极不待见啊!当着这么多人给她没脸,这要搁某些烈性女子,那还不得羞愤欲死。
  可再一看周王妃,虽然隔着帏帽看不清楚,但听她说话的声音仍是平平稳稳,半点波动都没有,难不成是对被夫君当众训斥这种事已然习以为常,被训得麻木了?还是说因为被逼无奈嫁给了不想嫁的人,所以才满不在乎。
  原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孙太后因不满意两位郡王的婚事,更是为了挑拨他兄弟两个,便有意命人将临川王抢了兄长的未婚妻,最后他们兄弟易妻而娶之事给散布了出去,以致京中百姓知道这段皇室秘闻的也不在少数。
  于是在外人眼中,再次确认这临川王夫妇乃是一对怨偶,却不知这是人家夫妻俩有意做给外人看的。
  虽说这对新婚夫妇私底下也确实没什么夫妻之情,在采薇看来是各取所需,虽然两人合作得还算愉快,但对秦斐说在外会对她极为冷淡的提议却是一百个赞成,就让外人去可怜同情她这个临川王妃好了,只要能让她少上许多麻烦,她不介意被人多同情同情。
  她规规矩矩地跟秦斐请了个安,故意问道:“殿下,您怎么来了,莫非也是来这伯府吊唁的吗?”
  秦斐冷笑一声,“你见过穿成这样来吊唁的?何况,那府里的两个死人同本王又有什么关系,值得本王去给他们上香?”
  “看来王妃的记性是真不怎么好啊?人家都抢先扬言不认你这个外甥女儿了,你还上赶着跑过来做什么?本王当日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许你再踏入这安远伯府一步,你竟然不听本王的话,还是要跑过来做足了礼数。你说本王该不该罚你?”
  一边儿的赵宜菲看周采薇被她夫君训得脑袋垂着,再也不敢说一个字,先前在自己面前的厉害口齿,这会儿全都变成了哑口无言,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哼,她就知道,这女人若是不能得了男人的欢心,下场就是这么悲惨!
  她正看戏看得起劲,巴不得临川王就在她眼皮底下好生责罚周采薇一顿,不想这位王爷突然转头盯着她打量了起来。
  “哟,我当是哪个贱婢这等不知礼数,敢对本王的王妃如此无礼,原来是你这个小美人儿啊!”
  赵宜菲被他这样放肆地打量着,正不自在,听他竟喊自己贱婢,正在恼怒,又听他改口叫自己美人,还问自己“你不是赵家那个排行最小,却生得最美的那个小姐吗?”顿时又转怒为喜。
  这话实在是听得赵宜菲心里得意极了,她炫耀般地朝周采薇看了一眼,纤腰一扭,羞答答地对秦斐福了福身,“莫非王爷先前见过奴家不曾?”
  该不会这位殿下先前见过自己,而自己的绝世美貌让他一见难忘?
  “这京中的美女有哪个是本王没见过的,要不是见你实在生得美,本王也不会把你推荐给我表舅啊!你能被抬入右相府,得了这么一门好亲,可是全亏了本王,还不快跟本王说多谢?”
  纵然赵宜菲现今对自己这门亲事还算满意,可要让她对这个害她做妾的始作俑者真诚的道一句多谢,她一时半刻也是说不出口的。
  秦斐眼珠子一瞪,“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这刚进了相府的门,就把媒人丢过墙了?竟然还敢在背后诅咒本王,藐视本王的正妃,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快给王妃磕头赔罪!”
  宜菲见他脸黑得跟阎王似的,想起自家亲哥哥就是被这煞星给打残了的,先前在采薇面前的那份嚣张气焰顿时就全收了起来,乖乖地跪下道:“奴家知错了,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宽恕奴家这一回吧?”
  “你哪只眼睛知错了?还是耳朵聋了,会听话不会?本王让你给王妃磕头赔罪,你跪在本王跟前做什么?”
  “想是这赵氏自觉她诅咒王爷此生无子之罪更重一些,和这等重罪比起来,对一位郡王妃无礼之事可算是不值一提了。”采薇轻描淡写地道。
  秦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媳妇一眼,“多谢王妃提醒,这贱婢诅咒本王之罪要罚,对王妃无礼之罪更是要罚。”
  “还不快给王妃跪下磕头请罪!再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本王就饶了你口出恶言之罪。”
  无论是跟周采薇磕头赔罪还是跪上一个时辰,赵宜菲都不愿意,前者是咽不下那口气,后者则是哪受过那份儿罪。
  她便扑闪着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装出一副害怕又委屈的模样,微微扭动腰肢,越发嗲声嗲气地道:“王爷,奴家真的知错了!奴家天生体弱,最是怕冷,您要奴家这么冷的天跪那么久,那不是要了奴家的命吗?奴家可是您表舅最心爱的女人,还求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饶了奴家这一回吧!”
  她这些时日将万花丛中过,阅美无数的孙承庆都迷得神魂颠倒,越发觉得自己是美貌无比,魅力无匹,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除非那人是个瞎子,便想凭着她这魅人之姿跟这位王爷撒个娇,求个情。
  秦斐自然不是瞎子,他将眼前女子种种魅惑之态尽收眼底,唇边忽然露出一抹笑来。
  就在赵宜菲以为他已被自己的美貌所打动,朝他笑得越发动人时,忽然眼前一花,已被一只马蹄子给踹翻在地,痛得她涕泗横流。
  “本王若不是看在表舅的面子上,早命人将你打得满地找牙,脸肿如猪头。你再这样不知好歹,可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赵宜菲见秦斐座下那匹白马的两只前蹄不住地踢来踏去,吓得她眼泪也顾不上擦,手脚并用的将身子转向采薇那一面,强忍着心下的嫉恨道:“奴家方才无礼冲撞了王妃娘娘,还求王妃娘娘看在同奴家一个府里长大,奴家曾喊了娘娘好几年表姐的情份儿上,恕了奴家的过错,再跟王爷替奴家求个情,免了那一个时辰的罚跪吧,娘娘是知道的,我打小儿哪受过这份罪啊!”
  这便是周采薇最讨厌宜菲这一类人的原由,她们明明待你没有半分姐妹情谊,但一用到你时,便口口声声要你记着和她们的种种情份,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赵姨娘,你现下虽然身为妾侍,但总也是安远伯府出身的大家小姐,总该知道这礼不可废的道理。何况这里又是帝都,贵人无数,就算你今儿冲撞了我这个郡王妃不打紧,明日后日再冲撞了别的贵人呢?须知你如今只是一个妾侍,连个诰命夫人都不是,更该收敛些你素日的骄矜之气才是。”
  “至于从前的事儿,难为赵婕娘倒还记得?只是我此番不遵殿下之命前来这府上吊唁,已然是忤逆了殿下的意思,气得殿下都亲自来抓我回去责罚了,我现下是自身难保,如何还敢再替你跟殿下求情?你既口出恶言,犯下诅咒郡王殿下这等大罪,自当领受责罚,以赎己过。何况殿下已然宽宏大量,只罚你跪一个时辰,几十年的人生也不过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何况这区区一个时辰,不过眨眼功夫就过去了,你就好生在这里跪着静思己过吧!”
  就在采薇说这么几句话的时候,宜菲已经跪得双腿酸疼,一听还是得跪一个时辰,身子一晃就要往地下趴。
  秦斐用马鞭指着跟着宜菲来的几个丫鬟,“还不快把这贱婢的身子给本王扶起来,膝盖可不许离地,就让她这么端端正正地跪着。你们最好全都在这儿侍候我表舅这位最宠爱的小妾,一个也别想偷跑回去给我表舅报信儿,本王自会命人留在这里好生看着你们。还有伯府里的人也不许放出一个来,这贱婢没跪满一个时辰,就不许放她走人!”
  采薇见他发落完了赵宜菲,又将眼睛瞪向自己,“王妃,你还不上车赶紧给本王走人。你总是这么拿本王的话当耳旁风,看来回去之后,本王得再给你好生教教规矩了!”
  ☆、第一百七十一回
  既然临川王没发话,那王妃的马车自然是从哪里驶出来的,再驶回去。
  采薇那处陪嫁宅子在京城西郊,马车刚出了城门没多久,车帘一掀,一道紫色的人影窜了进来。
  秦斐往采薇身边一坐,从一旁的点心盒子里抓起一块红豆酥丢到嘴里,赞道:“这是杜嬷嬷的手艺吧,我都有好些年没吃到了,还是和当年在宫里吃到的一模一样。”
  他就感慨了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采薇已将盒子里最后一块红豆酥拿在手里,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秦斐看看空空如也的盒子,瞪着采薇手里那半块点心不满道:“我说王妃也太不厚道了,把本王当刀子使不说,连块点心都不给我多吃一口,真是没良心啊没良心!”
  “殿下又在说笑了,我哪里敢使唤殿下呢?”采薇吃完点心,拿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地道。
  “瞧王妃这话说的?先前在那伯府门前,便是你不诱那赵氏说出损我的话来,难道本王见你受人欺负就会袖手旁观不成?”秦斐嘻嘻笑道。
  “我不过是想让殿下罚起她来有个更过得去的由头,免得让人以为殿下不过是为了替我出头,觉得你我之间是伉俪情深?”
  “难道王妃就不想同本王伉俪情深吗?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炫耀夫君对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宠爱?”
  “不想!”采薇想也不想地答道:“因为我可没忘了我是怎样才嫁给殿下为妻的?还望殿下也别忘了您娶我的目的,还有你许下的承诺。你我之间既然不过是各取所需,还是相敬如宾的好!”
  秦斐撇撇嘴,“瞧你那脸拉得,比外头的西北风看着还冷,我待王妃倒是恭敬有加,可是王妃待我呢?就从没个好脸,还说要相敬如宾呢,我看是明明就是相敬如冰?”
  就在临川王殿下的碎碎念里,马车驶到了上写周府的宅子前,然后,停也不停地就又继续往前驶去。
  采薇觉得不对,正要掀起轿帘看看,秦斐已止住她道:“别看了,咱们今儿不回你的陪嫁宅子。圣上赐下来的西山那处宅子修缮好了,本王今儿先带你过去逛逛。”
  说是先去逛逛,等他们到了三十里外的西山别院,已到了日暮时分,当晚是肯定要在别院里过夜了。
  麟德帝对他这侄儿出手极是大方,赐给他的这所五进宅子占地极大,后头便是西山,好让他闲得无聊时进山打个猎,祸害祸害林中的禽兽什么的。
  采薇见她住的正院五间上房布置得简单雅致,极中她的心意,不由问了一句,“我这几间屋子是谁布置的?倒是极好,不用再添减什么了,只把我随身惯用的一些小物事拿来就好。”
  秦斐洋洋得意地道:“这是本王按着王妃素日喜欢的模样布置出来的,看来王妃的心思,本王还是摸得挺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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