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黎旻:“……”
  林泽笙捏了捏黎旻的手,继续睡觉。
  丁俊看了黎旻一眼,眨了眨眼睛,此地无银地问:“不好意思黎小姐,我有点忘了,我刚才说了什么?”
  黎旻看着丁俊,老实地回答:“你刚才说要换药。”她想了想,“但是你没说是谁。”
  丁俊“哦”了一声,“可能最近太累了,总是睁着眼睛说梦话,刚才随口嘀咕了一句,黎小姐你就当没听见吧。”说完转过头去,用漂亮的后脑勺对着她。
  黎旻看看丁俊,又看看旁边的林泽笙,心里有点怀疑,难道刚才车里的这股药味不是错觉?
  她趁着林泽笙闭着眼睛,不露声色地靠近他,用力嗅了嗅,果然这股药味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突然就想起那天的不告而别,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测,但是不待她问出口,车子突然停了。
  林泽笙马上意识到,睁开眼睛,“怎么了?”
  丁俊不好意思地说:“老板,人有三急啊。”说完打开车门下车了。
  黎旻噗嗤一笑,“车里有点闷,给你开点窗。”然后探过身开了他那边的窗,期间装作无意抓住他手臂。
  果然,被抓住手臂的人眉头马上皱起来。
  她重新坐好,冷眼看着他,“为什么不说你身上有伤?”
  林泽笙语气淡淡:“上次做手术留下的伤口,没什么。”
  黎旻动作迅速地掀开他的西装,一打开他的外套,仿佛掀开了药瓶盖子,药味充斥了整辆车。她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戳,察觉到他整个人绷紧了,笑了笑,“都疼成这样了,这是没什么?”
  林泽笙皱着眉要把衣服重新拉上,被她一把按住。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突然前排一阵咳嗽声,然后阿匪递给黎旻一个袋子,“黎小姐,这是林总的药,你帮他换一下,我先下去抽根烟。”然后一溜烟跳下车了。
  黎旻接过袋子,翻开看了看,这么多?
  林泽笙见瞒不过去了,低声跟她解释怎么换药。
  他受伤的是左手,黎旻坐在他右边。
  她探过身,先是解开他的衬衫,入目处是健硕的肌肉,此刻风沙散了,夕阳已经没入云层,仅剩的一缕光洒在他身上,仿佛泛着金色的光。
  黎旻意识到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马上垂眸忙手上的动作,帮他脱下一只衣袖,终于看到胳膊上缠着的纱布,厚厚的。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伤口,她低下头,问:“疼吗?”
  林泽笙沉默了一下,“刚做完手术的时候疼,现在好多了。”
  她想起他和那个小偷搏斗的晚上,眼底瞬间起了一层水光。
  林泽笙似乎意识到她的情绪波动,要穿上衬衫,“别换药了,等会让丁俊换。”
  黎旻抹了抹眼角,按住他的手,“别动,我来换。”
  他没再坚持,挪了挪位置方便她换药。
  黎旻跪在他右手边,一圈一圈解开纱布。
  解开的纱布仿佛换了位置,绕在了她心上。
  每解开一层,她心里就多一层难过,直到手边都是解下来的皱皱巴巴的纱布,直到看到里面有殷殷血丝,她才忽然觉得心脏仿佛被纱布缠紧了,呼吸困难。
  但是没说什么,只是按着他的低声吩咐,把药剂和药膏按顺序换好,再把纱布缠紧。
  林泽笙看了一眼包得怪异的胳膊,默默穿好衣服,然后一把扯过她放到腿上。
  ☆、第80章 刀尖上的舞
  好在这辆吉普车比较高,黎旻没有撞到头。他左手不能太用力,只能虚搂着她的腰,右手帮她理了理散在身前的头发,“我来这里是想获得你的原谅。”
  黎旻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她在电话里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到非洲来?】
  她原本以为他当时没听到,原来还是听到了。
  她揪着他的衣领,说,“别以为我看到你的伤口就会心软,我就会原谅你先前怎么对我的,你在澜山酒店跟我分手的样子,永远去不掉了。”
  面前的胸膛一阵微微起伏,然后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我等了一年零一个月。”
  回答她的,是腰上倏然收紧的力度。这阵无声的沉默里,她知道他心里并不好过。
  她理了理心绪,然后对上他的眼睛,“我曾经跟一个记者说,我把你当成我的信仰,你是我生命里的全部,我以为你会感觉得到。”她笑了笑掩饰眼底的情绪,那种前程往事般的感觉回忆起来并不美好,尤其是发现曾经的海誓山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可是少了这分开的13个月,已经不算一辈子了。”
  她说完,看到那双漆黑的眼里有翻腾不息的后悔,和浓浓的不甘。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听得出有一丝隐隐的颤动,“所以呢?你不准备原谅我了是吗?”
  黎旻叹了口气,拿掉腰上的手,“我们之间,从来不是原谅和被原谅的关系。”她挪了挪,从他身上下来。
  他没有阻拦她。
  车里的空气有点沉重,她打开车门,摸了根烟出来,还没点燃,就被他抽走扔了出去。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坚持。
  阿匪和丁秘书正在外面聊天,后者看到老板下车,走过来说,“林总,另一辆车刚才经过,看到我们停在这里……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林泽笙点点头,没说什么。
  黎旻却觉得脸上烫烫的,丁秘书没说清楚的那句话,应该是以为他们俩在车上……她看到丁俊脸上的微妙神情,猜测这人肯定又在脑补刚才两人在车里的香艳(?)场景,也不知道唐糖他们车上的人会怎么想。
  丁秘书指了指不远处,“沙尘暴已经过去,前面不远处就是小镇,快一点的话,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
  林泽笙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往前面走。他此刻的脑子里,全是黎旻刚才在车里的话,句句直戳他心脏,他需要单独冷静一下。
  丁秘书跟着他这么多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老板可能心情不大好,他拦住要跟上前的阿匪,轻轻摇了摇头,刚才脸上微妙的神情被一种若有所思代替,丁秘书看着倚在车边摸出烟却因为风大怎么也点不着的黎旻,一时有点茫然。
  谁能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过了十分钟,林泽笙回来了,没人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一行四人沉默着上车,但是阿匪刚要开车,林泽笙突然说:“等等。”
  所有人看着他。
  只见他的手不停地摸着脖子,脸色有异。
  丁秘书眼皮跳了跳,“老大,怎么了?”
  林泽笙浑身摸了摸口袋,然后让他们打开车灯,在车里一顿翻找,黎旻也站起来看了看座椅下面有没有掉什么东西。
  可是似乎没找到什么,林泽笙沉着脸说:“等我一下,可能刚才掉了样东西,我去找找。”
  丁秘书随口问:“什么东西?很贵重吗?我去帮你找。”
  林泽笙顿了顿,“不用。”说完打开车门下车,朝着刚才去过的方向走去。
  阿匪也下了车跟过去,留下黎旻和丁秘书在车里面面相觑。
  黎旻率先起了个话题,“丁秘书,你跟着他多久了?”
  “很久了,小姐有多大,我就跟着有多久。”
  黎旻知道他说的小姐应该就是林晓了。
  丁秘书为人心思细腻,他看了她一眼,说道:“黎小姐,跟你说个秘密。”
  黎旻抬眸看他。
  “很多人知道老板逆商高,善于化解各种危机,但是却不知道他有很多毛病。”丁秘书看着她,咧嘴一笑,“我跟着他这么多年,知道他最让人讨厌的毛病就是口是心非。”
  黎旻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回道:“比如呢?”
  “比如他明明很喜欢一样东西,可是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黎旻呵呵笑了一声,“嘴在逞强,心在投降。”
  “对对对,黎小姐的语文水平比我好啊。”丁秘书一阵感叹,开启吐槽模式,“黎小姐,你说这些总裁是不是平时压力大所以性格这么别扭呢?据我所知,好几个都是这样的!”
  黎旻扯了扯嘴角,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林泽笙其实私底下对着她的时候,是很好相处的,只是他们不知道他这一面。她忽然问,“他过去多久了?”
  丁秘书愣了愣,看了看手表,“距离他们下车已经十分钟。”说完脸色担忧地看了看天色,“天已经黑了,黎小姐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黎旻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跟着去看看,车门突然由外打开,阿匪回来了。
  可是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
  丁秘书整个人倏地坐直了,“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们这才看清阿匪的手有点抖,他一边在车里找应急工具,一边说:“丁秘书,赶紧通知地方政府,林总步入雷区!”
  黎旻只觉得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惊雷,炸得她四肢冰凉。
  车厢里响起丁秘书的咆哮,“你说什么?!”然后车子轻微一晃,丁秘书也下车了。
  她坐在后车座里,听到阿匪焦急的声音,“林总刚才去找什么东西,可是找不到,走着走着就走到雷区里去了,后来我看到旁边竖了个灰不拉几的牌子,等上前看到上面写着什么的时候,林总已经走进去了……”
  丁秘书的语气特烦躁,“别说了!在哪里?带路!”声音渐远。
  黎旻在车里坐了一会,觉得刚才四肢凉透的感觉好了一些,才稳了稳情绪打开车门,向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刚开始是走,然后是小跑。
  这里的沙土比较多,怎么也走不快。
  然后就看到前面有手电光束,她目标明确地朝那儿走。
  这里果然竖了个牌子,很小,加上刚才的沙尘暴,上面覆了一层黄沙,如果不留心的话根本发现不了,牌子上面用刀刻着一个骷髅的图案,下面写着:雷区no.03-11,然后标示着一个范围,大概是雷区的长度和宽度。
  她看不懂那些奇怪的数字,粗粗一瞥就连忙去看林泽笙,后者在离她十步左右的地方,正举着手电仔细查看周围的地形。
  然后仿佛有感应一样,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看见她的时候,喉咙滚了滚,最终只说了句,“到车上去。”
  黎旻没听到一样,往前走了一步。
  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是在无数个片场里的一个,比如是柳时镇和姜暮烟误入雷区,大尉临危不惧跟暮烟说:跟着我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这里没有导演,没有摄像机,也没有柳时镇和姜暮烟,这里是二战遗留的无数个雷区里的一个,没有浪漫,只有血腥和死亡。
  他们之间,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个达纳基尔沙漠。
  丁秘书正在一旁打电话,眼角看到她正在无意识往里走,顿时大惊失色,“黎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再往前了,很危险!”
  黎旻仿佛刚回过神,跟着停住脚步,眼睛却一直看着前面的人,“你到底掉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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