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老攻的悬赏(反骨)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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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挖角
“不!我不同意!我不明白你们说的自然不自然是什么意思, 但小飞是我们家的人,我这个做哥哥的有权处理他的事!他莫名其妙死在了外面,尸骨未寒, 你们不去抓凶手还要把他大卸八块, 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是让爹娘知道了, 他们怎么挺得住啊……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一个身穿工作服, 沾着满身灰土的民工在分局走廊里急得直跳脚,根本不听民警的解释,从头到尾只强调一句话:“我不同意你们解剖我弟弟!”
展虞拿这样的家属也是没有办法,沉沉叹了口气, 对江倦道:“他就是孙晨宇了, 我们查清死者身份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他的工作单位就在夏陂, 很快赶来了分局, 但他不是来配合警方调查的,是来认领他弟弟遗体的, 我们给他讲道理他也不听,在这儿折腾两天了, 实在……哎?江副, 您干嘛去啊。”
看着江倦略微跛着脚朝孙晨宇的方向走去,展虞心里咯噔一下, 很怕这位看起来不通人情的上司直接给死者家属摆出法律条文,冷脸告诉人家今天我们就是要把你弟弟大卸八块了。那孙晨宇哪能受得了?万一晕他们局里了可就出大事了。
想到这里, 展虞赶紧追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江倦上前只是问了一句:“您是死者孙晨飞的哥哥孙晨宇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 他带着人进了个没人的会议室, 直接反手锁门, 吓得展虞和方才给孙晨宇做着思想工作的几个警察一窝蜂似的拥了上去, 贴着门板偷听里面的动静,生怕这位陌生的上司把人打个鼻青脸肿,逼着人点头。
转着车钥匙施施然走来的萧始见门口围了一群人,也跟着过去凑热闹,在展虞耳边幽幽吹了口凉气,吓得后者嗷一嗓子跳了起来。
“都挤在这儿干嘛呢,你们分局这么闲?”
展虞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还不是你那……”
在诸如“老婆”、“对象”、“炮友”等一系列危险称呼脱口而出的前一秒,展大队长意识到情况不妙,忙改口道:“……我那领导,江副把死者家属拖进小黑屋了,我怕他……咳咳咳,我怕他遇到危险,特来关心上司。”
“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危险的份儿,不用担心,你要是闲得发慌就跟我一起尸检去。走了,给我带路,你们这分局弯弯绕绕的,解剖室到底在哪儿?”
萧始拎起展虞便拖着他走了,其他警察不明所以,也都散了。
听着外面的吵闹声息了,江倦把一杯热水递到孙晨宇面前,坐在了他身边。
看得出来孙晨宇对警方还是不太信任的,一直戒备地看着他,似乎做好了不管他怎么花言巧语都绝不松口的决心。
可他没想到江倦就只是坐在他身边,低头不语,完全没有说服他的意思。
他心里泛着嘀咕,不知道这警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憋了半天都不见动静。
就在他忍不住想质问的时候,江倦也开了口:“你是个好哥哥。”
孙晨宇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满腹狐疑。
江倦仰起头来,望着窗外略显阴沉的天幕,怅然道:“我也有个好哥哥,他在很多年前就离开了,是为了保护我。当时我和你处境相似,却做出了和你完全不同的选择,我觉得他的死有蹊跷,一心找到真相还他说法,但我求助无门,身边没有能信任的人,也找不到为他进行尸检的合适人选,最后迫不得已只能放弃。直到现在我都很后悔,如果我能再努力一点,为他争取到时间,为他找到合适的法医,或者如果死去的人是我,会不会一切都和现在不一样。”
他这番话让孙晨宇措手不及,愤怒的叫嚣都哽在喉中,只剩下愕然。
“死去的人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灵魂近在咫尺,也无法再告知生者真相,但留在他们身上的证据是不会说谎的。法医不能令尸体复生,但他们能让死者重新开口说话,这是家属,也是警方最后能为他伸冤的机会,你真的要放弃吗?”
短暂的沉默后,孙晨宇两手抱头泣不成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门墙,就连隔了大半条走廊的萧始和展虞都听得清清楚楚。
展虞欲言又止,萧始拍了拍他说道:“正常,当哥哥的认尸之后应该光顾着闹了,没来得及发泄情绪吧,总得给他个释放的机会,不然人就憋坏了。你放心,哭完这一气之后,他肯定会同意尸检的,我们先开始吧。”
“可是……”展虞还有些不放心,“江副他怎么办,一个人能行吗?”
萧始眸光一暗,推开更衣室的门,模棱两可地留下一句:“人多了反而不行。”
对于受过心理创伤的人来说,有些话就算是逼也逼不出口,就非得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对特殊的人才说得出来。
同病相怜的孙晨宇极大程度地唤起了江倦内心的共鸣,由着过往的经历,他心疼这个痛失胞弟的哥哥,为了安抚他,潜意识里就会想起自己的过去。
这也是在疗愈他人的过程中进行自我疗愈的常见心态,所以萧始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什么,一边换着手术服一边问着案子的相关情况。
展虞说:“四天前的深夜,我们在搜寻江副时意外在云间山上发现了两具男性遗体,当时尸体还有余温,也没有出现尸僵的情况,推测死亡不久。两人陈尸的位置之间有一段距离,百米左右,不过中间隔着陡坡,高度上还有差,离得也不算近了。其中一人,哦,就是死者孙晨飞,身体靠着树干,周围有血迹残留,很可能是因为晚上视线不好,一脚踩空摔到了头。”
“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叫张霖,他的死状就有点儿恐怖了,瞪着眼睛,嘴巴张这么大,舌头都吐出来了,”展虞活灵活现地学了一下,“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活活被吓死的一样。搜救队员找到他的时候见他面朝下趴在地上,以为是犯了什么急病,第一时间就上去把他的身体翻过来了,看到他那表情都吓了一跳。”
萧始把一件还没拆封的一次性手术服抛给了展虞,戴上手套后对一脸懵的大队长扬了扬下巴,“走,去看看。”
分局的解剖室比市局看上去低了个档次,不过法医的水平明显要高于市局。
主任法医是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学者,叫郑鉴。助理则是个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女孩,名字很特别,让人一听就能记住,叫陈薏熳,已经见过了大场面,不像池清那样一惊一乍,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羡慕了。
趁着郑鉴和展虞交代注意事项时,萧始悄悄对小助理说:“有没有兴趣到市局工作啊?我别的权利没有,但肯定能保证你每天都有袋装香飘飘当下午茶,姓连的狗东西讨好我前妻的那些零食也都归你,时不时还有姜队给开的小灶,肯定比这儿的待遇好,有没有兴趣试试?”
看着分局法医科被书本资料和各种骨骼模型堆满的桌面,和市局一比就有些寒酸,萧始脑子一热,居然想出了这么个说法。
陈薏熳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您该不会是在挖墙脚吧?”
“算是吧,正好我们局里助理不想干了,缺个有经验有胆量的替补选手,我觉得你很适合,又刚好是个姑娘,怎么样,想不想来试试?”
看着陈薏熳复杂的表情,萧始觉着那一瞬间这丫头脑子里肯定闪过了各种潜规则的情节。
他忙摇头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个姑娘,我前妻就不会担心我搞办公室三角恋了,别看他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其实很会吃醋的。”
被挖角的郑鉴和旁观的展虞听着他们的对话都替萧始尴尬,无奈咳了两声,把萧始从梦里拉回了现实,“萧法医,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展虞帮几位法医从冰柜里抬出了孙晨飞冻得僵硬的遗体,此时死者的衣物已经被痕检当做证物收集了起来,尸体裸露的皮肤表面泛着死气的青灰色,部分关节还有冰晶样的结霜,已经完全丧失了生命体征,但依然看得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二十六岁,唉,多好的年纪啊。”郑鉴叹了口气,把尸体抬上解剖台,和陈薏熳一起用热水浸湿纱布,敷在尸体的关节处解冻。
在尸检正式开始前,萧始绕着解剖台走了一圈,从各个方位观察了尸体状态,然后站到头部方向,仔细观察着死者的面部。
郑鉴问:“萧法医是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就是感觉死者的表情有些奇怪,通常来说头部受到撞击或受到其他外伤都是很痛苦的,死者可能呈现出各种狰狞的死状,但这具遗体未免太……”
“安详。”
江倦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背后响起,吓得展虞和陈薏熳大叫一声。
就连郑鉴都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只有萧始乐呵呵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孙晨宇的情绪刚稳定下来,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状态不大好,我本想让实习警带他去休息的,但他不肯,一定要在局里等结果。”
江倦又对展虞说道:“我答应让他再见弟弟最后一面,尸检之后的惨状不太适合让家属看,不如就现在吧。”
江倦又将目光投向萧始。
那人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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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祭天
孙晨宇在看到弟弟的一瞬间, 情绪骤然崩溃,不顾展虞和郑鉴的阻拦冲上去抱住弟弟的遗体,哭得声嘶力竭。
一声声绝望的哀嚎回荡在走廊里, 江倦就坐在转角的窗台上, 抱膝透过窗缝看着外面的风景。
和市局后院那片好几年都无暇打理的废弃旧校区不同, 夏陂分局依山傍水, 是块宝地,即使是冬天依然景色宜人。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能看到一座独立寒江的亭台,檐上还挂着没化尽的残雪, 几只早早回归的候鸟站在屋顶上, 扑扇着翅膀彼此互相啄着厚厚的羽毛, 不一会儿又叽叽喳喳地飞了。
看着几只鸟儿远去的方向, 江倦心里又没来由的一阵落寞,向发冷的指尖呵了口热气, 贴在了冰凉的窗玻璃上。
手掌一圈泛起了淡淡的气雾。
一双手横在他面前,帮他关上了窗缝。
萧始环住他的腰, 坐在他身后, 看起来就像是打了个招呼那样自然,下巴垫在他肩头, 小声说道:“别离窗子这么近,怪吓人的。今年回暖的晚, 外面风还硬着, 别把自己吹病了, 晚上一咳就停不下来, 听得人揪心。”
萧始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无视自己, 没想到他居然淡淡地“嗯……”了一声, “现在天还冷,候鸟回迁应该不好过吧,看现在的温度至少得清明后才能转暖,这段日子会不会有挨不过去就冻死的鸟儿?”
萧始轻声笑笑,“你怎么还关心起鸟儿了。放心吧,应该不会的,这些候鸟又不傻,迁移回北方的时候觉得冷了就会在温度相对舒适的地方停留一阵子,又不是非得回雁息这么冷的城市,它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可是我有点冷。”
萧始脱下外套把他裹了进去,还残留的体温让江倦有种缩回了窝里的错觉,下意识想靠过去。
可他刚歪了歪身子就僵住了,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不太自然,“他哭太久了,再哭下去要出事了,先把他带出去吧。”
萧始想凑过去看他的表情,却被江倦扭头躲开了,“那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说完萧始就帮着展虞把孙晨宇架出了解剖室,找了两个实习警把人送去休息了。
郑鉴还在跟陈薏熳念叨:“让家属进解剖室是不合规矩的,这次是情况特殊,以后千万注意,最好是连刑……”
他话刚说到一半,江倦就推门走了进来,对两人点了点头就捧着保温杯拎着椅子坐到角落里,研究起了案子的相关报告。
郑鉴叹了口气,“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一切准备就绪,两名法医开始着手尸检。由于市局只是督办此案,江倦和萧始都不便直接插手调查,萧始从旁指导,没有动刀,也刚好能趁此机会多向分局法医取经。
陈薏熳主要负责拍照留证的工作,主刀依旧是郑鉴,他和萧始先从头到尾检查了孙晨飞的尸表,从结膜浑浊程度和尸斑出现的情况确定了死亡事件确实在尸体被发现前不久,和搜救队员给出的证词一致,死者后脑有一处明显外伤。
郑鉴道:“剔除毛发后见头皮有明显挫伤和皮下血肿,小陈,记录一下。”
陈薏熳立刻用笔记本电脑做了记录,萧始又补充道:“还有开放性损伤,头皮裂伤,伤口不规则,创缘有挫伤痕,创腔里还有一部分纤维连接,可以确定是钝器击打所致,也可能是在坠落过程中撞伤的。”
“直观来看,尸体枕骨可能粉碎性骨折,死因极可能是骨折片刺破硬脑膜或脑组织导致的严重脑损伤,具体需要进一步解剖确认。”
“尸体四肢有多处骨折,体表软组织有闭合性损伤,胫骨上端与肱骨骨折,符合坠落特征。”
“但我还是想不通他的表情。”江倦悄无声息地站到郑鉴身后,把人吓得一个激灵,“不管是踩空坠落,还是被人从高处推落,人都会因为下落而感到本能的恐惧,除非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但从这位死者的经历来看,他应该不满足这个条件,那么他的神态为何如此安详?”
如江倦所说,死者身上有多处严重的创伤,可死者非但没有表现出痛苦,反而略带一丝笑意,就像是主动迎接死亡的。
这画面看起来太诡异了。
“相比之下,另一名死者的表现就正常多了……我是指表情。”展虞把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发现的另一具遗体照片翻了出来,“这名死者叫张霖,被发现的时候仰面朝天,神情惊恐,四肢还有些僵硬,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昨天郑法医刚做了尸检。”
郑鉴点点头,“尸体的手部和脸部这些裸露在外的部分还是有擦挫伤的,应该是在山里奔跑时造成的。除此之外,尸体身上还有汗疹,就是俗称的痱子,证明死者生前经常处在湿热环境或穿不透裕兮气的衣服。张霖的死因是心脏骤停,是受到惊吓时产生大量肾上腺素导致血压升高,心脏受到冲击导致心肌纤维撕裂引发心脏骤停。简单来说就是吓死的。”
“这就怪了,山里能有什么把他吓成那样?没听说云间山里有熊啊。再说真是猛兽的话也该留下痕迹啊,这两人身上以及陈尸现场附近都没有找到动物的痕迹,难道是有别的什么东西?”展虞疑道。
陈薏熳悄悄扮了个鬼脸,“您该不会是想说ufo吧?”
展虞倒吸一口凉气,“现场没有留下脚印,死者诡异的微笑,还有另一名死者受惊的表情……”
他略有些心惊地看了江倦一眼,正对上那人平静无波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