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她见自已的法子似乎管用了,很高兴,连忙恭敬说:“我叫徐四九。是四月初九生的。就叫四九。”
“那多谢你。”刘小花没有推辞,她想跟这些新弟子打成一片。若是别人的好意统统拒绝,人家虽然觉得你很客气,到底会有疏远的感觉。受了这个小丫头的人情,以后再还她就是了。人跟人之间,不就是你帮我一下,我帮你一下才关系日渐亲近吗。
徐四九慌连摆手:“不用不用。不值得一谢。你,你是师叔祖”她解释道“我是四师叔祖系下鲁平的弟子。要叫你小师叔祖的。孝敬尊上是我们小辈子应该做的。”她对着跟自已一般大的刘小花,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是很难的,扭头看着自已的脚尖,十分局促不安,大约是觉得自已做得太狗腿了,很羞愧。
可还是硬着头皮忐忑地道:“如果以前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师叔祖,你不要怪我就行了。我并不是有心的。不晓得你的身份,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七皇子。”
说完又急忙抬头为自已辩解:“以后你要做什么,只管叫我做。不要赶我走。我家里人想把我卖做奴仆。要是小蓬莱不收我,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他们一定会把我抓回去的。我家里把我养到这么大,费了那么些口粮,断不会肯做赔本的买卖。”
说着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来。嘴唇紧紧地抿着,很勉强才没有哭出来。大约还是想维持最后的面子吧。小姑娘有些自尊心,觉得在别人面前哭出来是很丢脸的。
刘小花抬头,便看到七皇子站在队伍最后面,抱臂露出一脸坏笑,见她看过去,还对她吊而郎当地行了个绅士礼,滑稽得很。刘小花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七皇子晓不晓得他爹已经不在世了?她扭头问徐四九:“是不是七皇子怎么你了?”
“没有没有。”徐四九立刻就摆手,真的要哭出来的样子“是我自已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以后别理他。他脑子有病。吓唬你玩的。讲的话都当不得真。他自已还寄人篱下呢,不能拿你怎么样。而我么,虽然辈份比你高一点,可跟你一样也是新弟子,哪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报复你呢?”刘小花安慰她。
徐四九眼睛红彤彤看她:“真的吗?”
刘小花正色说:“你也说了我是师叔祖,这小蓬莱里面,大过我的也就只有几位师兄和师父了。我即然是长辈,自然要有长辈的胸怀,怎么会因为小事就跟你们小辈一般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
“到也是。”徐四九到底是孩子,听她这么一说,便真是松了好大的一口气,连声道:“多谢!多谢你!”又发誓自已一定帮她挑最好的衣服最新的书。就乐颠颠地跑了。
刘小花本想跟七皇子说说圣帝的事,可想了想,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难道走过去说“喂,你知不知道你爹死了?”
她想着,七皇子既然是不知道,就先别说了,让他过几天轻省的日子吧。以后知道了,尽有他伤心的时候呢。虽然他是穿越来了,但到底是血亲,难过伤感是难免的,就像陈氏与自已一样。不论是身不由已也好,发自真心也罢,到底是这俱身子的亲人。
于是刘小花便就停下步子,回去空同身边。
空同兴冲冲带着刘小花向西边的山峰去。
两座峰相隔得远,可走上去却能一步几十米。想必这里跟刘家族学的登天台是相似的,不过并不做任何限制,便是空同这样有修为的人,也不受影响。
路上刘小花好奇地问:“方才你把大师兄叫走,是不是为了这件事?”
空同点头,喜气洋洋说:“小蓬莱既然落坐在滨洲,这边村子也好城镇也好,但凡有什么异事,都会上门来求。二师兄今日在主持,热闹得要死。可我一看,其中竟然有这么稀奇的事情,连忙揽过来。但我对药材并不了解,所以便请大师兄出头。”
刘小花不解“方才又说是魔怪兽妖,现在又说是药材,难道是取那些东西身上的材料做药吗?”
空同只是笑,神秘兮兮的不回答她。不过想起来什么,反问刘小花道:“我听丹房的人说,你对药村很有些见识?昨天我过去,正听到丹房的人,在大师兄面前说你的好呢。说炼药的时候,有一样药材因为外形相像,放混了,你却一眼就辨别出来?如果不是你要出大乱子。”
刘小花回想了一下,却不记得有没有这回事。昨天她心情太紧张了,哪里在意这些小事。
空同正色问:“可那两样药材却是极其少见,别说两样能分得清楚,就是见过一样的人都少之又少。寻常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你怎么能认识那么稀罕的药材,还能分辨得这样清楚呢?”
“我在田城的时候,跟在厉大先生身边学的。”刘小花不慌不乱地回话“不知道五师兄知不知道他?”
“噢。他啊。那就难怪。他手里很有些好东西的。你见过也就不奇怪了。”空同释然“那你可要同大师兄说清楚。要不然,以他的性格,必得怀疑你的来历。”
刘小花心中一凛。
今天早上大师兄看到她的时候,就是对她心存疑虑的?难怪她站在大师兄身边就感到不自在。可是,大师兄分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多看了她一眼罢了。她怎么就能感受到威胁。并且强烈到,不想呆在他身边?
就好像是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感受到了危险就想逃跑一样。她并不以为自已有这样厉害的本能。可刘小花虽然对自已的反应感到疑惑,但很快,这个疑惑便淡化了。
这没有什么重要的。她这么想:可能只是自已测灵台的事不太顺利,神经太紧张了,所以疑神疑鬼的。
所以她立刻非常轻率地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不愿意再去深想,可她自已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就好比昨天晚上,她明明一夜都感觉到额头上痒痒的,却一直懒得起来看,今天早上,也并不因为找不到那个包而多心一样。
注意力都被放到了眼前发生的事情上。
一开始,刘小花以为空同会带自已去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
可空同却把她带到了很普通的一座大院子。这个峰最低,离山脚也最近,院子就跟普通人居住的地方没有两样,不过挤满了人,有人提着鸡,有人拖着羊。看打扮,农人也有,带仆人的富人也有。
长队一直排到山路上去。吵吵闹闹的比集市还热闹。
守在门边的弟子一见空同和刘小花来了,便立刻大声喝斥他们“不要吵了!”
那些人立刻便安静下来。显出什么恭敬的样子。
可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始说话,从低声絮语变成了相互喊话。
弟子们也无可奈何。
好在空同也习惯得很,并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刘小花进去之后,绕过这些人,到了后面。停在一个较为安静的厢房前面对刘小花说:“我就不去了。一会儿大师兄又要说我不务正业。你去吧,大师兄不会怪你的。有师父在呢。他要叫你出来,你就把师父抬出来,最顶用了。再说他心中对你有怀疑,你这时候跟他说清楚最好不过了。”
刘小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舍不得这个机会,作好了准备进屋去。
一进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大大出手的场面。大师兄坐在迎门的正位上像是在待客一样。
有个姑娘坐在东面。她全身发抖,脸色发白。不知道在跟大师兄说什么,说着说着,就会扭头向屋外看。见到刘小花进来,吓了一跳。立刻就站起来,警觉地向后退。问刘小花“你是什么人?”又问大师兄:“你认得她?”
不等回答,又问刘小花:“你认得我吗?”
刘小花以为她精神上有什么问题了,连忙看向大师兄。神经病人的思维与别人不同,她怕自已回答不当,会有严重的下场。
大师兄却不看她。
那姑娘盯着刘小花看,又顺着她的目光瞪着大师兄半天,猛地跳起来,厉声问:“你们追来了!我认出你们来了!别装了!”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猛地拔出一把剑来。
刘小花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不小心撞在门上。
明晃晃的阳光洒到屋里来,照在刘小花身上。
那姑娘看了,突然松了口气,好像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见刘小花奇怪地看着自已,连忙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是吓怕了。他们吓人得很。你不要怪我。”
刘小花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不妨事。”
这时候大师兄问:“要不要把窗户都打开?”
可那姑娘却猛地摇头:“不要不要!就这样。就这样。”不肯到阳光里去。也不让人把门关上。
刘小花琢磨,这个大约便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异事,前来求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把人吓成这个样子。
“你已在小蓬莱了。不用再担心。就算是有人追你,也追不到你的。你继续说吧。”大师兄看了刘小花一眼,示意她坐下。别杵在别人面前。
刘小花想坐得离那个姑娘近一点,可却下意识地选了一个离大师兄最远的地方坐下。
那姑娘受到安慰,点点头。好像心中安宁了不少。
却并不继续说,还是挤出带着几分惊惶的笑脸来,问刘小花:“你是谁?认不认得我?我仿佛觉得你眼熟得很。”
刘小花怕再刺激她,再不敢去看大师兄,认真打量她摇头道:“我不认得你。我是小蓬莱的弟子。”
那姑娘反而安心了。松了口气,便继续跟大师兄讲起事情经过来“起先,我也并不觉得那村子有什么不同。只是天气不好,一直是阴天。再就是觉得,那里的风俗也有些奇怪。村子里的人,每天聚集在最大的禾场上,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是客,自然不好多凑热闹,只是远远地看过几回。
村子里也还有一些在这里歇脚的路人,大家凑在一起,好奇地议论过村里这些奇怪的习惯。
不过许多地方都有自已的习俗,最忌讳外人乱来。再说村子里也没有做出什么更奇怪的举动来。我师兄和师父都不在,我更不敢闯祸。所以我谨言慎行。”
刘小花这才明白,原来她也是修士。看来她是有什么事没有办事来找小蓬莱帮忙的。
那姑娘讲着,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这话要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可一天,村民们抓来一个人。那个人被抬进村来的时候,好不吓人,一直在尖叫着,说什么‘我不是我,我不是我’。”
她说着,向大师兄道:“你说,这句话是不是听上去很寻常?只是个疯子罢了。”
大师兄点头。她才继续说:“我也以为寻常。问一个村民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这个人是村子里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吓着了。我既然是跟着师父师兄一起去的,自然知道这村子里确实常发生奇怪的事。毕竟正是因为这些事,村子里的人才去了我师门求告的。所以当然也不觉得奇怪。后来,村民把那个人搬到村子的祖庙里面去,不一会儿,他的尖叫声就不再传来了。我们这些外乡人不好过多地插手人家的人事,便各自散了。第二天,我却看到那个疯子跟正常人一样,与一个村民有说有笑地坐在路边上下棋。”
那姑娘神色跟见了鬼一样,向大师兄说“他谈笑风声,好像半点事也没有。并不像疯子。我当时便想,一个人,疯病怎么能好得这么快?”
又对刘小花问道:“你说。是不是奇怪得很!”
那神色即兴奋又带着恐惧。
刘小花顺着她说:“是啊。怎么好得这么快?”
她立刻道:“所以等村民进屋去了,我便过去问他,我问你昨天是怎么了?你猜他怎么着?他却一脸茫然,看着我反问:昨天?昨天什么事?。好像一点也不记得昨天他是怎么发疯发狂的。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我。看得我心里在发慌。这时候,我见村民回来了,立刻就做无事走开了。
我走远了回头,看到那个人还站在那里,正跟村民看着我。那目光,平白就叫我起了一身冷汗。
回了客所,再想到师父师兄离开得突然,就更加怀疑了。
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跟本没有与我交待一声,还是后来我问起来,村民才说,他们去办事了。我当时,却不曾疑心。这个时候再想起来,却觉得哪里不对。那时候便是我睡着了,师父也应该叫我起来才是。我在山里呆了百年,都没有出来,现在出来,自然是历练来了,又不是享福来的。怎么能办正事不带我呢?要睡觉什么时候不好睡?非得那个时候让我睡吗?
可到了第二天,村子里的村长便来找我们,说既然在这里要住一段时间,便要照他们的规矩行事,所谓入乡随俗嘛。叫我们每天也去禾场上。
既然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也不好反对。以为只要自已警觉一定便行。
可我虽然很警觉了,去到禾场上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还是着了道。
好像只是一个晃神,我就整个人都动不了。直挺挺站在那里,像脚下生了根。与我同来那些人也全都动不了。站在那里,却好像睡过去了一样。
我眼睁睁看着村民们向那些人围过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些人被村民挡住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也有几个人向我走过来。”
这姑娘说到这里,便又急又怒说:“我当时真是后悔死了,觉得自已不应该来的。又生气,为什么师父和师兄趁我睡着的时候,丢下我一个人在在这里呢?可事已至此,生气害怕也于事无补。
所以我也只好假装自已失去知觉,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可那些人向我过来之后,我竟然就真的昏了过去。”
那姑娘说着,站起来向刘小花走了几步,好像生怕小蓬莱的人不相信自已似的:“没有任何异味,也就不是迷药了。可我身上也没有受任何伤。他们也没有念任何咒法,到底是有什么法子能叫我昏过去呢?我一点也想不明白。虽然我修为尚浅,可到底是有一百来年。他们又只是普通人而已。”
一步步,竟然问到刘小花面前去了。
仿佛是在质问她一样。
刘小花见她这样神经质,便小心退让,说:“想必是有什么不为人知道的奇法。后来如何了?”
“也是。”那姑娘沉思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了,我发现自已被安置在一个独屋里面,这屋子里什么都有。一看就是居家常住的。我一醒,便有个老翁叫我去吃饭。我并不认识他,可他的语气和行为却好像我们是很熟识的关系。我察觉不对,也不敢表现出什么事,便顺着他的话说。等走了出去却我发现……”
那姑娘停下来,脸上显露出痛苦与呕心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饭桌上的碗里装的水红红的粘粘的,带着腥味。那老翁拿起来,喝得咕咕做响,见我不喝,却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那目光冷冷的,带着怀疑。
我只得假装无事,把碗端起来。一口下去,我便知道那是人血!!
我喝了人血!!
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大概是求生之心占了上乘,竟然真的把那碗人血喝完了。那老翁见我喝了,才松了口气,我就趁着他松这口气的时候,一剑杀了他!!
然后我在屋里呆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发现这里出了事,才出门。
可也不敢表现出害怕或者想逃跑的样子,只假装是没事到处转转一样。
一路上我又遇到了好几个跟我一样的外村人,可他们似乎一下子都变成了这村子里的人。”
她全身都开始发抖了“前一天我们才在一起说这个村子有多奇怪,现在他们却变成了村里的人。见到了我,还跟我说话。不过都是用熟稔的语气,说的是村子里的闲事,就好像他从出生就呆在这个村子里,而我也是从小在村里长大似的。其中一个,还好笑似地提到村子里某个人,早上发疯被抓到祖庙里去了。
可我一听便知道,肯定那个外乡人是醒过来却还清醒,被村民发现了所以处置掉。我心里害怕,却不敢表现出半点事,勉强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发现其中有几个人可能也同我一样,还是清醒的。因为他们虽然假装在闲聊,偷偷对我打手势。”
刘小花听得紧张起来:“你杀了那个老头被发现了没有?你们结伴逃跑出来了?那他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