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时谨朝前走了两步,看着被弓箭锁住而在湖中定身不动的萧虎嗣,侧过头阴森森的对着薛池一笑:“你现在每为他求一句情,我就会让人多剐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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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谨眉目间尽是戾气,让薛池一下镇在当场,心惊肉跳,她此刻毫不怀疑时谨会将言语付诸行动。
  这可如何是好?薛池皱着眉,想求情,又怕萧虎嗣果然会因此多受一重罪,但不求情,她又决计不能看着萧虎嗣去死。
  虽然萧虎嗣掳了她强迫她,她不是没怨气的。但她和萧虎嗣之间的情形十分复杂,退一万步说两人也还是朋友。
  他再如何另有目的,事实上也是他救了她。
  此时萧虎嗣下湖,连防身的长刀都解在一旁,只着一件薄单衣,人又在水中不便发力,被数百铁箭密密的指着,真有如案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任人宰割,无法动弹。
  影一、影二和柳庭光三人从人群中走出,呈三角形状将萧虎嗣包围。
  一时场中气氛凝滞,只待时谨发令,箭羽便会齐齐飞射。
  时谨袖角一动,手缓缓的抬了起来,薛池赶紧扑上去拉住了他的手:“你听我说!”
  她话一出口,时谨便如雷电般一抬手,五指捏住了她的双颊,力气之大几乎入骨,使得她双唇被捏得撅起,无法再发声。
  薛池这才发现他眉头紧锁,再不复平日的气定神闲,面容竟有一丝狰狞,双目中阴云翻涌。
  他低头,迫到她面上去,再也忍无可忍,胸腔中的怒意让他只想毁灭:“你住嘴!”
  他偏了偏头,朝柳庭光一抬下巴。
  柳庭光大声应诺,一声令下,半空中突然撒下一张铁网朝萧虎嗣罩去,薛虎嗣才将一动,无数利箭就纷如雨下,并没对着他的要害,只射向他四肢。不一会儿湖面便漂起了几团血色,使萧虎嗣即使潜入水中也无法遁形,而一张又一张的铁网则不停的朝着血迹所在罩下去。
  柳庭光一伸手,身后便有人递上一张铁弓,他弯弓搭箭,看准了时机一箭疾射,薛池看得清清楚楚,这一箭直入萧虎嗣肩胛,将他带得往后一倒。几张铁网立即随之撒下,一兜一拉便将萧虎嗣缚在了网中。
  薛池急得使劲去掰时谨的手,此时见萧虎嗣像条死鱼一般被网拖上了岸,不由得大慌。
  待萧虎嗣被越来越近的被拖到了她面前,她看到他白色的衣衫都被染红,头发散乱的粘在面上,看不出是否还有气息。然而铁网中突然有什么动了两下,薛池先还以为萧虎嗣在动,待看清了才发现是萧虎嗣手中攥着的藤兜,居然是有条雪鱼还在弹跳。
  薛池鼻头一酸,不由得落下泪来,滚滚的热泪落在了时谨指上,他似被烫伤一般撤了手。
  时谨咬着牙望着薛池,心脏像被人捅了一刀,痛得无可复加,他闭了闭眼,低声吩咐:“走吧。”
  柳庭光几人拿了铁链将萧虎嗣周身锁了数圈,薛池看着,心中又有了点希望:这么锁着他,该是没死吧?
  时谨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把扣住薛池的手腕,拉着她大步朝前走去。
  薛池被他拉得跌跌撞撞的,不停担忧的回过头去看萧虎嗣。却不知她这样子,更让时谨怒火中烧。
  时谨等人自从表明身份,便被安置入住在一座小行宫中,食国虽不用马,但王宫中还养了几匹,食国君王为表示最大程度的礼遇,专程将这几匹马送出来给时谨拉车。
  时谨拖着薛池上了马车。倒不是如成国那般的四方马车,并没封顶,只有半截护栏,虽悬着青纱,但外头到底隐约可看得到里头。
  时谨也就不说话,只是紧扣着薛池的手腕,偏着头一动不动。
  薛池感觉到他周身似冷硬,又似有岩浆涌动,想起先前他说过的她多求一句情,就要多剐萧虎嗣一刀,她便不敢吭声。
  两人沉默着到了小行宫,时谨一路将薛池拉了进去,直到进了间屋子他才甩开了薛池的手。
  薛池眼泪都止不住,在桌旁坐下,揉着被他握得生疼的手腕。
  时谨也在她身边坐下,手撑在桌面,就这样抿紧着唇,看着她流泪。
  过了一阵,他别过了头去,声音低低的:“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薛池一怔,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噎道:“什,什么?”
  “……第一日说要退婚,第二日便与他私奔!这般迫不及待,是不是早有预谋?你和我在一起时都是些虚情假意么?就连现在,完全控制不住的为他哭泣……”
  他声音越来越快速,将无数的情绪都压入其中,听得人胆颤心惊。
  他缓缓的抬起了头:“……我还没有剐了他,你就先用泪水把我给剐了!”
  薛池怔怔的看着他,见他面色有些潮红,额上青筋浮现,目中情绪翻涌。
  薛池像被他的目光凌迟了一遍,打了个寒噤清醒了过来,连忙急切的道:“不是的!当初在崖上,是他救了我!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也不能看着他死。”
  时谨看着她不说话。
  薛池生怕他下一刻又不许自己分说了,便说个不停:“当时他救了我,他,他是有些不妥的想法,便将我藏起来掳走。可在这之前,我从未与他有私情!也并非与他私奔!”
  时谨眉头一挑:“那么,现在,有私情了?”
  薛池张口结舌,她与萧虎嗣也有一定程度的亲密,甚至,她也在认真的考虑是不是要嫁给他,这种情形,说没情份,似乎也是欺瞒。
  她的这片刻迟疑,时谨便伸手一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上一拽,薛池才刚起身,就跌坐在他怀里。
  他一手紧锁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着头,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告诉我,现在你们……”他说不下去,紧紧的锁着眉,呼吸粗重起来。
  薛池很害怕,顾不得欺骗不欺骗的问题了,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和他什么也没有!”
  但时谨如何看不出她的心虚!一时只觉脑子嗡的一响,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的断裂:“还想骗我。”
  他一侧头,惩罚性的一口咬在她颈侧。
  薛池尖叫起来,又痛又怕的去推他:“我们不是说好了退婚吗?我怎么样也与你无关呀!”
  时谨噬咬着她,恨不能就这般吞了她,动作越来越大,将她抵在了桌沿,手探入了衣襟。
  薛池想去摸荷包里藏着的折叠刀,时谨却一把将她双手扭到她身后扣着,使她胸部不得不挺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们只有接吻,真的,还抱了抱……你混蛋!不许动我!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时谨哗啦一下把桌上的瓷器扫落在地,将她一下压到了桌面上。
  她的话,他一句也听不入耳内,薛池和萧虎嗣孤男寡女在一起两年,时谨早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两人不可能还毫无关系。
  他近乎残酷的撩拨着她:“……这里是我的,这里也是我的……”
  令她渐渐的乏了力,软了手脚,面色渐如三月桃花,眼波渐如盈盈秋水。
  事隔两年,薛池早不像当初那般爱他,在这种情形下,也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他是否还有其他的女人,是以她并没有出现任何过敏的症状。
  而时谨却将之视为她已与萧虎嗣突破过禁忌的证据——她已经习惯了!
  他连心底最后一点怜惜都镇压了下去,执意的一沉身,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两人都瞬间清醒过来,薛池是被疼的,时谨却是被惊的。
  他看了看指尖那抹血色,神情一变,怔在当场。
  薛池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你混蛋,混蛋!”
  时谨沉默了很长时间,放缓了动作,温柔的伏了下去,一点点的吻她的泪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动作轻柔细致,像呵护着一颗露珠。
  就算他再如何欲|求不满,也强行控制住自己,给她穿好了衣衫,将她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都是我的错,我会好好待你,一生一世都只钟情你一个人。”
  他与她额抵着额,低叹一声:“别哭了。”心都让她哭碎了!
  他简直做了有生以来最蠢的一件事,此时后悔心疼、沮丧懊恼、不知所措。
  “什么都依你……包括放了萧虎嗣。”
  薛池一怔,慢慢的止住了哭泣,然而还是不停的抽气。
  时谨心疼得轻拍着她后背:“池儿……我,抱歉。”
  薛池红着眼睛看他,目光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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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池的眼中一直饱含着许多情绪的。
  她高兴时双眼似会发亮,愤怒时双眼瞪得溜圆,憋屈时搭拉着眉眼,悲伤时泛着水光。
  可她从来没像此时这般冰冷而厌恶的看着他。
  时谨将手盖在她的眼睛上:“别这样看我。”
  薛池并不挣扎,她就这样被他捂着眼睛,在黑暗中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才沙哑着声音孱弱的说:“让我去看看长安哥……给他请大夫医治。”
  时谨目光微沉,他当然不愿意,但此时的薛池让他觉得没有办法不答应,他怕他的任何一个拒绝的字眼都会让她像瓷器一般碎掉。
  他几乎是有点小心的问:“你先歇会,我现在就请大夫去医治他,等你好些了再去看他?”
  薛池没有再说话,时谨当着她的面扬声唤了赵书同:“……去请大夫,给萧虎嗣医治。”
  赵书同就在门外应了,时谨抱起薛池放到了床上,当他站直退开身的时候,他敏锐的发现薛池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少许。
  薛池保持着沉默,挣扎力竭后,那种完全的无助像一柄大锤,将她锤成了一颗砂砾,在这天地间几乎找不到自己的所在。
  而被撩拨出了反应则让她自我厌恶,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否定和怀疑,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惧怕,她觉得每一缕风都是罡风,每一滴雨都是酸雨,只有对萧虎嗣安危的关心令她勉强还维持着神智,还愿意接收外界的信息。
  很快屋子里进来了人,将碎了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又有人进来给薛池看诊。
  时谨再次注意到,当大夫的手指触到薛池手腕时,她再一次的绷紧了全身。
  他心中不免一沉,试探着道:“……要沐浴吗?”
  她果然一下就抬头看他,指头抓住被子,用力得发白,虽然竭力维持平静,但眼中的惊慌恐惧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时谨在她床前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平静的道:“我还要入宫去面谢食国国君,我让几个婢女来服侍你沐浴。”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薛池才缓慢的放松下来。
  婢女们在净房里准备了满满一个浴桶的热水,扶着薛池进去。
  薛池迟疑了一阵,指着门对她们说:“你们都出去,守在门外,不许放人进来……谁也不许!”
  婢女们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仍然点头答应了。
  薛池哆嗦着手反拴了门,不放心的将净室内的架子、凳子全都抵在了门后,这才脱了衣服泡进浴桶里。
  她非常非常彻底的洗了个澡,令婢女换了三次水,然后裹着被子蜷缩在床内。
  时谨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婢女站在门外,内室的门紧紧的关着,黄六儿上前推了推门,发现从里边锁了。
  黄六儿躬身让到一侧:给摄政王戴完绿帽,再把摄政王锁门外?他努力的贴墙站着,觉得全世界的胆肯定都长这姑娘一人身上了,导致外头这群人都胆小如鼠的缩着脖子。
  他忐忑的偷眼看了看时谨,发现他面沉似水,目光幽深,紧抿着唇。
  说实话,黄六儿都作好准备下一刻就会有人听命上来破门了。但他看见时谨微垂了眼睑,竟如老僧入定般,站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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