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初见倾心,再见痴心,相约一生,不弃不离。”一字一句的,唐少正念出了他的心声。
  田银凤嘴唇微张,脸颊通红,不过,她这次却没有再躲,而是与唐少正目光相缠。
  中午,田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团圆饭,下午,他们就又忙了起来,揉面的揉面,搅拌的搅拌,联系人的联系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雅园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将一片片黄的、绿的菊花映照的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在菊花丛边,流觞曲水旁边,游鸿诗社的人斗诗斗的正精彩,有人在朗声高喝,有人在苦思冥想,也有人跃跃欲试,气氛火热异常。
  就在这时,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啪”的一声响,打断了众人,就在众人或疑惑或恼怒的时候,天空中爆发出一片五彩缤纷的烟花,热烈而璀璨,几乎笼罩了半边天空,与那一轮明月交相辉映,美的好似不似人间。
  众人都忘记了一切,忘我的看着那烟花,只希望那烟花能停留的长久一些。
  只可惜,那烟花只是一闪,便消散在了夜色中,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星桥夜度,火树宵开,灯月光交-射。”不知道谁感叹了这么一句,瞬间勾起了大家的文人的情怀,烟花很美,可是转瞬即逝,可见,这世间,也就只有这明月能长长久久,看清这天下的离合了。
  “月亮怎么没了?”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大家这才发现,天空一片黑暗,刚刚还挂在那里的明月竟然不翼而飞。
  难道是躲进了云彩里?众人心中正猜测着,就见那月亮突然露了出来,不由得淡淡一笑,有些埋怨刚才说话的那人也太小题大做了。
  可是,接下来,他们却完全傻掉了,谁来告诉他们,他们是不是在做梦,那月亮,竟然慢慢的坠下来了,而且那下落的方向,好像就是他们这里。
  “怎么回事?”“我不是眼花吧?”“月亮竟然会坠落?”种种疑问声还没过去,又有人喊道,“快看,月亮里有东西。”众人赶紧聚精会神的朝月亮看去。
  这一看,大家瞬间吃了一惊,月亮里竟然有一团好似羊脂白玉一样的东西,再仔细看,有人惊呼道:“嫦娥,是嫦娥……”
  气氛就如同被点燃的炸药一样,哄的一下炸裂开来。
  文人,骨子里是什么?是亘古不变的浪漫情怀,在这一刻,月亮为他们坠落,嫦娥为他们临凡,他们这辈子还有什么不足,即使现在就让他们去死,他们也无憾了。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五体投地,有人手舞足蹈,更有人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所有人都痴了、醉了。
  就在这时,月亮落在旁边的凉亭上,一隐而没,众人立刻发足狂奔,跑向那凉亭。
  凉亭里突然亮起一道灯火,灯火掩映下,石桌上的东西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那个东西直径半米左右,晶莹透亮,光彩流转。
  “这好像是冰。”有人惊呼道。
  “冰里面的这是什么,如玉如露。”
  “这上面还有图案,是嫦娥奔月。”
  “真的!难道这是刚才落下来的月亮?”有人猜测着。
  众人觉的很不可思议,但又想不到反驳的理由,纷纷看向中间的那人,游鸿诗社的社长,曾经的大学士,林学士。
  林学士也是百思而不得其解,用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皱眉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突然响起,“林学士,可要尝尝这冰皮月饼?”话音一落,一个身穿蓝袍的儒雅男子带着唐少正、姜婉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冰皮月饼?”林学士看着桌上的冰块,若有所思。
  儒雅男子一拍手,四个红衣少女飘然而至,分散在石桌的四周,四人伸手一抬那冰盒,那冰盒便打开,露出中间的冰皮月饼来。
  紧接着,又有一个厨师打扮的人上前,唰唰数刀,那月饼就被分成了棋盘一样的数十块。
  这时,又有人分给众人餐具,众人就算再傻,此时也明白了这冰盒里面的就是男子所说的冰皮月饼,是要给他们吃的,根本不是什么坠落的月亮。
  可是知道归知道,他们还是有些想不通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真的是月饼吗,月饼不都是黄黄的,怎么会这么漂亮。
  儒雅男子对着林学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学士毕竟见多识广,他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取了一小块冰皮月饼放入了口中,冰凉的触感刺激着神经,所有的感觉立刻变的敏锐起来,滑滑弹弹的外皮,软糯的馅料,牙齿好似在跳舞。
  每嚼一口,那淡淡的米香,小麦香,红豆香,就好似三冲浪一样,不断冲刷着舌头上的味蕾,林学士半眯着眼,此时,他好像看见了一副画,画上,明月当空,无垠的麦田被染上了层层银光,一阵风吹过,麦田起伏,卷起一层层麦浪。
  一小块吃完,林学士仍沉浸在那种美妙的感觉中,久久不能自拔。
  “大家请。”儒雅男子伸手示意大家。
  众人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听了他的话,立刻上前,你一块,我一块的去取那月饼,不一时,一大块月饼被众人瓜分干净,场中只剩下一块已经有融化迹象的冰盒。
  “这是南瓜味?”有人惊呼,他们还没吃过这种味道的月饼呢。
  “怎么会,明明是桂花味。”有人反驳。
  “李兄此言差矣,这明明是绿豆味。”
  “我怎么觉的是红枣味?”
  “你们都错了,这根本就是红豆味。”
  众人一时间争吵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都觉的自己的说法才是对的,没办法,他们又看向林学士。
  林学士哈哈一笑,对儒雅男子道:“敬之,你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快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儒雅男子姓崔,名景堂,字敬之,是唐少正的至交好友,也是这雅园的主人,唐少正的冰,也是从他这里拿的,今天晚上的事,自然也少不了他一份。
  他听了林学士的话,调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是想问,就问她好了,这冰皮月饼是她做的,这阵仗,也是她弄出来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指向姜婉白。
  林学士跟崔景堂关系还不错,所以一点也没生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将目光移向姜婉白,疑惑道:“这位是?”
  姜婉白赶紧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见过林学士,我姓姜,田家村人。”
  林学士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婉白,目光中满是惊奇,“刚才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月亮真的坠下来了吗,还有,这冰皮月饼?”他这么一问,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莞尔一笑,“我要说,这月饼就是天上的月亮坠下来形成的,您信吗?”
  林学士苦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姜婉白伸手往外一指,“你们看,那月亮不是就在那里吗?”
  众人随着她的手往天上一看,果然,月亮好好的挂在那里,根本没有消失,就好似刚才他们所看到的,是幻觉一样,这下,众人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姜婉白不再卖关子,指着凉亭后面的假山道:“秘密就在这假山上。”
  随后,她向众人解释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简单,就是在假山上弄了一大块黑绸缎的遮布而已。
  此时天色还早,月亮升起的高度不高,也就刚刚冒出假山一截而已,而众人正好在假山底下,假山上的遮布一立起来,他们自然只能看到黑的遮布,看不到月亮了。
  至于那月亮下坠,也很简单,那根本就是利用了小孔成像的原理,将凉亭里的冰皮月饼,投映在了黑绸缎遮布上。刚才凉亭里故意用黑幔子围了起来,就是为了能实施这一计划。
  当然,姜婉白并没有说什么小孔成像这种超前的词汇,只说了做法,别人再追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也只是推说以前无意中发现的一个现象,觉的很好玩,今天就拿来用了。
  说到那冰皮月饼,姜婉白道:“这月饼我一共做了十八种不同味道的馅料,将它们按照一定规律,包进月饼皮里,大家每个人只吃了那么一小块,自然会吃到不同的味道。”
  最后,姜婉白对着林学士还有众人又施了一个礼,“班门弄斧,还请大家原谅。”
  林学士一听,却隐约觉的他好似抓到了什么,他推崇自然唯物论,认为万物都有其源头,比如,船为什么能浮起来,鸟为什么能在天上飞,都能用理论解释。
  其实他这种学说,有点类似现代所说的相信科学,只不过,他这种学说还处于朦胧的初级阶段,又远超了人类的科技进程,自然有很多地方无法解释。
  而姜婉白所利用的原理,就是科学,这就相当于将未来的某些结果提前告诉了林学士,林学士当然会感到不一般,说白了,林学士其实就是一个刚刚起步的科学家。
  立刻让姜婉白带着他又做了一遍,发现事实果然如同姜婉白所说,他突然豁然开朗,他的学说,终于有了立世的根基与佐证。
  当然,这些都需要他回去再好好细想,但思想已经有了,其他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古代人,能自己创立一门学说的,基本上都是大贤,比如孔子的儒家,老子的道家等,那都是能流传千古的,姜婉白只想给她的冰皮月饼来个华丽丽的开场,却没想到,无意中帮了林学士,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命运使然。
  总之,林学士十分感激姜婉白,“这冰皮月饼虽然不是坠月,但在我看来,却不相伯仲,只有这样冰清玉洁的月饼,才能配得上那皎皎的明月,还有月宫里的嫦娥仙子。
  我决定,今晚诗会的主题,就是这冰皮月饼,还有,以后每年,游鸿诗社拜月,只用这冰皮月饼。”
  众人刚才也震惊于冰皮月饼的神秘、好看与美味,自然兴高采烈的应和着,可以想见,明天会有多少关于冰皮月饼的诗词、传闻出现,明年,这冰皮月饼又会多么受追捧。
  姜婉白现在就在计算,她明年能拿到多少分红。
  她已经跟崔景堂达成了协议,她出技术,由崔景堂负责制作和售卖冰皮月饼,冠上田记的名字,所得的利润,她得三成,崔景堂得七成。
  其实姜婉白要是能放弃冠名,她能得更多的利润,只不过,她不想那样,要知道,一个品牌的力量,远比短暂的利润要有用的多,而且,她跟崔景堂的合作是有时间限制的。
  等时间一到,她要是有资金……
  姜婉白现在只遗憾今年的中秋已经过了,月饼这种东西又有时令性,要想拿到钱,估计只能等明年,一年时间,真是煎熬。
  姜婉白在这里想的入神,却没发现周围的人早已经散开了,凉亭里只剩下林学士、崔景堂、唐少正跟她。
  “我欠你一份很大的人情,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能帮到的,我一定会帮。”
  林学士突然说了这么一段话,让崔景堂跟唐少正都吃了一惊,林学士的承诺,这可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姜婉白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人情?”她怎么没发现。
  “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林学士避而不答,在他看来,姜婉白一个农家妇人,能做出这些肯定是误打误撞,他把他的理论告诉她,也只是对牛弹琴而已,还不如不说。
  不过,要是林学士知道姜婉白是从现代穿过去的,能解决他很多疑惑,不知道会不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姜婉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人欠他的,总比她欠别人的好,尤其,这个人还很厉害,“我记住了,那就多谢你了。”姜婉白笑道。
  事情尘埃落定,姜婉白婉拒了林学士跟崔景堂的挽留,跟唐少正急匆匆的回了家,这种全家团圆的时候,只有守在家里,跟家人一起过,才最好不是吗。
  月儿圆圆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家两人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田家此时,又有几人在家中等待,又有几人在外地飘零,同一轮明月之下,他们又有没有想家,想家中的那些亲人呢。
  ☆、第83章
  此时,田家那些不在家的人,都在干什么呢?
  一个陡峭的山坡上,田老五趴在灌木丛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天上的明月,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好像已经化成了雕像一般,不知道是在想田家村的那些人,那些事,还是在想他这些天的离奇经历。
  离开田家村,他一路南下,本来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他身上没有一文钱,又没有官凭路引,谁敢收他这个流民啊,遇见好心的人,还会给他一点饭吃,遇见心肠硬的,直接用棍棒招呼,把他赶出家门。
  他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赵家村来了一伙剿匪的官兵,说是带了县令的文书,要征村里的男人去当兵,村民一听说这事,立刻乱成了一锅粥,这年头,但凡有一点活路,谁愿意当兵。
  村民愁眉不展,田老五却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他找到一家还算富裕的人家,说他可以替他家的儿子去当兵,只要他们能给他一身衣服,加一顿饱饭就行。
  那户人家起初都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做梦,这种好事,竟然让他们给遇上了,直到问明白以后,才高兴的答应了,甚至恨不得把将田老五当做亲生儿子一样供起来。
  等到征兵的人一来,田老五开始了他的军队生涯。
  剿匪的危险性毋庸置疑,都是在刀尖上舔血,尤其是当他们的人还不如土匪的人多的时候,到现在,田老五已经亲手埋过四个赵家村跟他一起出来的人了,他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他自己。
  可是,田老五却一点都不怕,他这条命,本来就是赚的,只不过,有一点,他很不甘心,也正是为了这么点不甘心,他才顽强的活到了现在。
  转动了一下眼珠,田老五刚要眨一下眼,一枚火箭就飞上天,划破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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