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这一刻,她在阅读原著的时候有些费解的地方都得到了解释。
  比如说,如果只看眼角的痣就可以区分出谁是贺见霜,那把贺见霜抓走就行了,为什么敌对的人非要要把蒿山派的人全部杀掉?说单纯是为了私仇也有点牵强了。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因为,只有把人全部杀掉了,才能扒开衣服看他们身上的人皮。若是人皮上有秘笈,也能更方便他们把人皮扒下来,当他们把秘笈拿回去,和另一份合在一起,就能得到《霜泷寒水》的全本。
  可想而知,蒿山派被全派屠灭后的情景会是多么血腥。想到了秦柏、余意清、张凡、甚至是那几个小团子等鲜活的生命,在未来竟然可能会被惨烈地扒掉人皮,雁翎就一阵心痛,还有些头皮发麻。
  人心的残忍,有时候超乎人的想象,让人不寒而栗。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尽力帮蒿山派躲过这次的浩劫。
  而往前推一步,如果当年偷袭泷教的人手上已经有了另一半的秘笈,就证明……贺见霜的生父——原本的泷教教主,早已被扒下了人皮。
  这等惨烈的、血淋淋的杀父之仇,以贺见霜的性格,他不可能不报仇。而且,回想原著,贺见霜最终应该是把《霜泷寒水》全本拿到手,才能把武功练到九重的。
  这就意味着,在未来的几年里,他应该已经从仇家手上抢回了自己父亲的那份秘笈,所以,持有他父亲人皮的那个仇家,应该被他干掉了。而他叛离天霄派后,却没有听说过他屠杀了什么西域门派,反倒是没有任何征兆地屠戮过几个正道门派。
  雁翎心中一凛——难道说……当年组团去偷袭泷教抢夺至宝的人里面,混有正道的人?他父亲的人皮在正道的那些小门派手上?
  而贺见霜屠戮他们,并不是头脑简单地在发泄被抢夺女人的悲愤,而是在以牙还牙?
  他不惜减寿,也要在短时间内把武功修炼到最高层,并不仅仅是为了抢夺心爱的女人,而是为了有足够的实力去复仇?
  唉,要被自己诡异的脑洞打败了,而且里面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
  比如说,贺见霜是怎么知道仇家是谁的?她好像也没看到过他有和父亲旧部联络的迹象啊。难道是自己查出来的吗?
  雁翎揉了揉额角,一个头两个大——妈呀,这剧情就像脱缰的野马,偏偏《师兄雅蠛蝶》里完全没提到过。谁会猜到在那简单的情节下,也许有让人难以置信的内情呢?
  如果她猜对了,按这样发展下去,贺见霜并不是因为莫蕊才百分百黑化的,那么,即使她替他绕开了莫蕊,绕开了蒿山派屠杀事件,只要贺见霜有复仇的血性,也很有可能依然会黑化。只不过性格没那么扭曲,并且自我毁灭倾向降低了罢了。
  和原著相比,他的结局或许也只有——殊途同归。
  那边厢,贺见霜笑了笑,把衣服重新拉了起来:“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为了得到这份秘笈,把我父亲杀害了。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你知道吗,人常说恶有恶报,但我不信天地福祸,也不想等待,我只信自己。”
  雁翎沉默了一下,她不是圣母,没资格、也不会规劝贺见霜放弃复仇。但是,贺见霜这么平静地说出来,她反倒十分心疼。
  想了想,雁翎上前两步,弯腰抱住了贺见霜的肩膀,斟酌了一下,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见霜,谢谢你信任我,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我打死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但是,那些人如果真的那么不好对付,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你很想复仇,我能理解。但是,我只希望你记得,复仇不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你要活得比他们都久,千万不要想什么玉石俱焚的傻事。如果除了复仇以外,你找不到别的人生目标,那就——为了我活下去。”
  什么玉石俱焚、保护自己——现在的贺见霜大概听不懂她这些字眼的意思,但是,她希望这番话能映在他脑海里。未来终有一天,他会懂的。
  听到“为了我活下去”的那里,贺见霜怔住了。
  雁翎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歧义,便解释道:“你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带我游西域,还要请我吃好吃的。贺大爷,你不会连那几串羊肉串都要赖我吧?就冲着这点,我也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做傻事的。当然了,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也可以找我说,不要憋着。”
  贺见霜心里一暖,微微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
  ——小彩蛋——
  《反派日记》
  我原本以为雁翎会离开。
  我知道她被我吓到了,所以我给了机会她走。
  只要在锁门的时候,推开门离开那个房间就行了。
  我不否认,这个机会,也包含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
  而雁翎她……
  [这里停顿了许久,有几点墨迹]
  她即使困惑不解,即使受到了惊吓,也选择了信任我、靠近我、接纳我。
  甚至是张开双臂拥抱我。
  多么不可思议的人啊……
  但是我却真的遇到了。
  并且——再也不想放开。
  第37章
  冬至过后,燕山的温度便持续维持在了零度上下。按这个趋势下去,大概很快就会下雪了。雁翎从来没见过漫天下大雪的景象,唯一的一次和雪亲密接触,也只是发生在她去人工滑雪场里面玩的时候。所以,空有一身滑雪技能,而没有真正见过冰天雪地的她,早已对燕山雪景期待了很久。
  ——当然了,如果她的体质不是这么怕冷,走一步都要抖三抖、在户外待久了都会冻僵,那就更完美了。[蜡烛]
  为了迎接雪天,雁翎甚至还提前自制了滑雪道具。不同于现代的专业滑雪道具,雁翎在友人的帮助下所“粗制滥造”的这个滑雪板,一次只能坐一个人,但是受力均匀,也很稳固,只要握紧手柄,不会有什么问题。坐着它就可以从高处的雪坡上滑下来,如同滑草一样,体验一把风驰电掣的快感。
  万事俱备,只欠一场大雪了。[扭屁屁][扭屁屁]
  在雁翎的期待中,今冬燕山的第一场雪,终于在某个寒冷的晚上,纷纷扬扬地降下了。
  翌日起床的时候,雁翎明显感觉到空气里多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迷迷糊糊中,耳朵就已经捕捉到不远处有人在喧哗笑闹。
  穿好衣服后,雁翎推开了门,猝不及防地就被院子里的积雪震住了。
  从半夜一直到清早,积雪已有小腿高。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落下,草木房屋银装素裹,银白色的世界一片纯净。
  一片雪花轻轻落在了雁翎的鼻尖上,很快便化为了水滴。雁翎呆了呆,撒开腿兴奋地冲了出去,举起双臂,张开嘴巴去接雪:“哇!下雪啦!”
  路过的人:“……”
  雁翎:“哇哈哈哈哈哈!下雪啦!”
  #用生命诠释第一次看到雪的南方人是什么反应#
  蹦蹦跳跳地踩在雪里,雁翎瞥见远处有个厚厚的雪堆,便猛地扑了上去。陷入雪中时,连寒冷也忘记了,只感觉到新奇。
  一大早,贺见霜便被院子里雁翎的鬼叫声吵醒了,黑着脸把门打开,便蓦地被一团雪砸中了脸。
  贺见霜:“……”
  雁翎忍不住笑了:“早上好。”
  很显然,她今天整个人都谜之激动,连带胆儿也肥了不少。
  贺见霜本想捡起一团雪回敬一下,但雁翎大字型躺在雪上,脸也沾了不少雪了,扔回去也没什么效果,只好悻悻地擦掉了自己头发上的雪。
  他抱着手臂走到了雁翎面前,嫌弃地上下打量她豪放的姿势。
  雁翎拍了拍身边的雪地,盛情邀请:“和我一起躺下来吧。”
  贺见霜一口回绝:“不了,衣服会弄湿的,你也赶快起来吧。”
  雁翎转了转眼珠,见贺见霜转身回房了,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使出一招饿虎扑食,飞扑到了贺见霜背上,像无尾熊一样挂住了:“别跑!”
  贺见霜惊愕地回头,却被撞得一个趔趄,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厚厚的雪里。雁翎的四肢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身体。
  感觉到后方那温软娇柔的身体无缝贴在了他背上,贺见霜耳根通红地转过了头,色厉内荏道:“你干什么,快从我身上下来!”
  “我就不起来,你打我呀。”雁翎压在他身上,厚着脸皮道,还把冰冻的脸颊和双手都贴在了他的温热的脖子上。
  最近,雁翎感到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亲近了。经过了贺见霜背后的刺青被她看到的那件事后,她比以前更加进一步摸清了贺见霜的底线,也似乎得到了他更多的信任。所以,她能比以前更放肆地和他玩闹。
  ——还有,不得不说的是,经过这件事,她也比以前更懂得如何调♂戏贺见霜了。[扭屁屁][扭屁屁]
  远方——
  一帮蒿山派的弟子:“……”
  他们从最开始就围观到现在了,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雁翎小师妹急色地压着贺师弟的上下其手的姿势,一脸敬畏。
  还以为小师妹只是威名在外、实际没有那么彪悍呢,没想到,就在公共的地方,小师妹就如此不拘小节了!
  秦柏嚼着包子,随口道:“小师妹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啊,这又不是咱们燕山第一次下雪了,她这表现,简直就像第一次看见雪的人。”
  余意清搭着梅炎之的肩膀,一脸深沉.jpeg:“或许,这也是一种情趣哦。我说真的,炎之,学着点。”
  梅炎之:“……”
  *
  随着冬雪降临,年味也越来越浓。
  从冬至到过年的这段时间,有一些家乡太远的弟子就干脆请了长假,等过完年初三再回来燕山。不少家乡距离近一些的弟子,则是冬至回来后没多久又收拾包袱,快快乐乐地回家过年了。所以,蒿山派的这段时间都很人烟清冷。
  为了有点过年的喜庆气氛,留守在这里的蒿山派师父师叔辈们早已准备好了各种挥春、窗花,红红火火的,贴在木窗上分外好看。
  除夕夜,众人纷纷开始布置起了蒿山派里的房屋。
  话说,之前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事情——贴挥春居然连茅房也不放过!还美名其曰“让年味充满蒿山派每个角落”!那茅房的两根木柱子上分别贴了一张红红的挥春,还不好好钉着,风一来就乱飞。犹记得有个晚上,雁翎去厕所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两张猩红色的不明物体在迎风招展,险些没吓晕过去。
  ……后来得知了是秦柏带人贴的,雁翎背后冒着剧烈的黑气,追着他跑了半个蒿山派。
  看着贴满了喜人的年画、挥春、窗花的蒿山派,雁翎颇有些感慨。每逢佳节倍思亲,掰掰手指看,她也已经离开家快一年了。虽然从未有机会回现实生活看看,也是第一次过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年,却没有多少怅然若失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心底里,已经不知不觉把蒿山派当成了自己的家。这是多奇妙的感情羁绊啊。
  晚上,众人和着酒,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梅炎之和余意清周围已经围满了小团子——当然了,之前梅炎之可是许诺过过年要给红包的。这帮孩子的记忆都好得很,饭刚吃完,就来缠着要红包啦![扭屁屁][扭屁屁]
  梅炎之一边掏红包出来,一边一脸认真地叮嘱他们好好练功。余意清则一脸“老子破财了”的心痛表情,但是手上还是给得很痛快的。受他们影响,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师兄也开始自动自觉地给钱了。
  很快,就有人跟在那堆小团子后面涎着脸要红包了,梅炎之倒是面不改色,余意清一脸肉痛。雁翎忍着笑,也趁机讨了几个红包。哼哼哼,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呀。
  看看时间,也快到午夜了。蒿山派准备了一些小烟火,给弟子们守岁的时候用。
  闹了一轮,秦柏等人纷纷散去,说要去玩烟花了。雁翎见今晚月色正好,便打算在屋顶待一会儿,就挥挥手与他们再见了,与贺见霜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怕她一个人在上面会摔下来,贺见霜也只好跟在她后面上去了。
  人烟散去,四周很安静。
  雁翎呼了一口气,躺在屋顶的老地方,眯着一双水光潋滟的醉眼,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夜空。
  她竟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了。不仅没有不适应,还越来越眷恋这个世界。
  如果一年前有人跟她说,有一天她会与一帮只存在于书里的人一起过年,她肯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这样的奇遇、这样只此一次的奇妙人生,只有真的亲身经历了,才会相信,才会觉得……弥足珍贵。
  以后等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也一定没法忘记这里的一切。
  尤其无法割舍的是……
  她侧头,乌黑如琉璃的眼珠中映照出一个人。
  贺见霜枕着双手在头后,一头墨发蜿蜒铺洒,闭着眼睛,看似已经困倦得睡着了。
  雁翎心里一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想做点什么的时候,有的人陪着你,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错。话说,贺见霜果然是口嫌♂体正直星人呢。嘴巴说着嫌弃,行动却丝毫不迟疑,还是跟在她后面上来了。
  听着他平静的呼吸声,雁翎慢慢地蹭了过去,悄悄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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