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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 第48节

  徐妈妈上了马车,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
  随安心里一突,直觉可能徐妈妈从李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并不怎么好,但徐妈妈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跟褚太尉的利益一致,随安并不想过多的掺杂在其中,所以她不打算跟徐妈妈说自己得到的消息。
  可褚翌临走的时候只说叫她写信,写完交给武英,也不知道她写了信会不会被人拆开看。
  回到褚府,趁着徐妈妈跟老夫人禀报的功夫,她去找武英,见了面直接问:“我要是写信给九老爷,牢不牢靠?”
  武英点头:“姐姐尽管放心,九老爷都安排好了。”
  随安却觉得不大放心,忍不住悄悄问:“九老爷怎么安排的?我听说有许多信半道上会被人拆开看。”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九老爷的信是夹裹在药堂那边让兵部送到边关的药材当中的,那些药材半个月一送,来回不仅安全还方便快捷……”
  老夫人上门拜访李夫人,并没有久坐,这次随安一直站在老夫人身边,反倒不如头一次的时候打听到的内容多。
  两位夫人彼此都问候了对方夫君的身体,然后就说起了儿女经。
  “我这里单等着老九娶了媳妇,我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夫人了,可他倒好,一声不吭的跑到了战场上,管也管不住,总不能用绳子绑在家里,从小又格外有主意,叫他上东偏要上西,竟跟我说,娶媳妇要娶个他喜欢的。你说他周围围着的都是些兵娃子,能娶着什么喜欢的?”老夫人笑着无奈的说道。
  “倒是缘分,我们家这个也是行九,又是最小儿的,被她爹从小娇惯着长起来,要不是我看了不行,严加约束着,这会儿不定成了个骄纵的主儿……”
  “哪里能够呢,我看李姑娘倒是温婉可人,比上京的这些贵女们还多几分贵气。”老夫人奉承了一句,却不接李夫人前头那句缘分的话儿。
  等随安悄悄的将身体的重心挪到右脚上的时候,老夫人就提出告辞:“您刚来上京,事务繁冗,就不多打扰了,端午节再请您出去踏青。”
  李夫人再三挽留用了午膳再走,老夫人只推家中也要准备过节,她只好道:“也好,等我把家里这摊子事儿理顺了,再请姐姐上门做做。”
  随安就准备写信,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把从李家知道的消息都写在了信上,最后写道:“李夫人进京,带的肯定是自己的心腹,那些能对外说的会告诉外人,可李家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却不能只单单看李夫人这边,还要寻摸着打听打听肃州节度使府上的实际情况才行。”
  不能排除李夫人母女被李玄印当做弃子故意丢到上京迷惑众人的情况。
  假若真是这样的话,李姑娘也忒可怜了点。
  但谁又不可怜呢。路总是人走出来的,那种一生从生到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随心所欲的人恐怕就是过上数万年也没有一个。
  晚上把封好的信交给了武英,然后她就开始琢磨如何请假好去陪褚秋水过节的事。
  徐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吩咐,很爽快的准了她一日假。
  到了端午节这日,老夫人带着家里女眷出门踏青,看赛龙舟,随安则一早就去了隔着几条胡同的褚秋水的住处。
  褚秋水正在家中望眼欲穿。
  随安看见他,就不自觉得把自己调整到女汉子模式。
  “是去看赛龙舟,还是去爬山?”
  褚秋水虽跃跃欲试,可仍旧迟疑道:“你好不容易歇息一日,咱们就在家好好过节。”这屋子平日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只有闺女回来,忙忙碌碌的,看上去一下子有了家的感觉。
  随安将抹布洗干净晾上,目光清亮,找了放在院子当中的一只木盆,提了水倒进去,扒拉了褚秋水的脏衣裳一边洗一边道:“我反正听你的,你说出门就出门,你说在家就在家。”
  褚秋水立即发愁了,他就不是个决策者,从来也没下过什么决定。
  结果等随安洗完衣裳晾晒起来,他也没做好决定。
  随安心里暗笑,她平日不许他单独出门,恐怕他就真的没怎么出过门,这段日子估计也闷坏了,现在犹豫不决,心里肯定还是希望能出去逛逛的。
  双手在围裙上拍了拍,上下打量他一眼,“咱们还是出去吧,就是在家过节,也得买些东西才好,纵然雄黄酒不喝,也要吃两只粽子应应景儿吧?”
  又道:“我看你也不用换衣裳了,就穿这一身,正好等回来我给你洗了。”
  说着她麻利的将头发梳了起来,又把自己带过来的小厮衣裳换上,歪头冲褚秋水笑:“老爷,请吧?”
  第九十四章 端午
  父女俩人跟房东夫妇说了一声,然后锁上门就出去了。
  路边的馒头店里就有卖粽子的,褚秋水要了个红豆沙的,随安要了一只蜜枣的,等褚秋水慢吞吞的付了帐,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往赛龙舟的湖边走去,一路上停停买买,随安买了一包粗麻线,两支糖葫芦,褚秋水看中了一柄熏了香的扇子,只把他那点儿私房银子都花了个精光。
  结果走到湖边的时候,龙舟已经分出胜负,人群也开始往回走。随安便拉着褚秋水订了一条小船,“这湖这么大,水上应该凉快……”
  褚秋水有点怕,犹犹豫豫的不想上船,“这船晃动的这么厉害,要是落水怎么办?”
  “船家会水,再说我也会。就算掉下去,也能救你上来。”随安硬将他扯上船。
  褚秋水小声问:“你什么时候会游水的?”
  随安这才想起自己说漏了嘴,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会的,灵机一动:“梦中学会的。”
  褚秋水将信将疑,直到撑船的船家发出一阵笑声,他才瘪嘴:“你又糊弄我。”
  “你不信啊,我跳下去游一个给你看看?”
  “我信,我信了,你不要跳下去。”褚秋水连忙道,他正襟危坐,随着船身晃来晃去,等船到了湖中心就开始害怕,脸色越来越白。
  随安就跟他说游水的事情:“我们落到水里,虽然脚下踏空,可人是能够浮在水上的,你瞧瞧这船,要比人重吧?船载着人都能平稳的浮在水上,人落了水,只要稳住自己,不要紧张,就能保持平衡……再就是学着换气,手跟脚代替船桨,把身体当成是一条船……”
  褚秋水虽然胆小,但随安的话倒是能听进去一点,随安就多说了几句:“落水后被人救起来的时候,要紧的是不要乱抓,这样容易被救上来,否则救人的人说不定也会被带累。”
  褚秋水听完认真点头。
  随安笑着问:“您心里觉着怎么样?还怕水吗?”
  “以后能尽量不来水边就不来水边吧!”褚秋水毫无心机的回答。
  随安哈哈大笑,请船家靠岸,付了剩下的船资,拉着褚秋水再去爬山,结果爬到一半,褚秋水觉得一块大石头太陡峭,不敢上,随安也不勉强,两个人沿着宽阔的山道一路吃喝买着回了家。
  随安买了十来只香包,拿了两只让褚秋水去送给房东老两口。
  结果褚秋水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小壶雄黄酒,老妇人跟在后头送了两个菜过来,随安接过来,谢了又谢。
  老妇人说了一句:“你爹见天儿盼着你回来。”
  等送她走了,随安便找了两个小酒盅,倒出两杯,然后将剩下的洒在屋里的角角落落,以驱妖避邪。
  屋里便有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五月五,雄黄烧酒过端午。房东送来的正是雄黄烧酒,褚秋水一杯下肚,脸色就红了个透。
  随安托了腮帮子问:“爹爹平日里头在家闷不闷?”
  褚秋水摇头:“不闷,看看书,写写字,想想闺女就不闷了。”
  酒劲上来,他脑子开始晕乎,不知道想起什么嘿嘿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对随安说啊。”
  得,这是醉狠了。
  “成,您说吧,我听听。”随安也想知道他有什么秘密不敢跟自己说。
  “我认识了一个人……”褚秋水伸出手指比划着,“……高高壮壮的,说家里穷,出来讨口饭吃,我起初还怕他,后来,他看见我放到地上的馊饭,拿起来就吃了……,我就不怕他了……,他隔上两日就过来喔,还说我是个善心的好人!”
  随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得亏是他喝多了,要不他还得瞒着她。
  真是越想越气,勉强压住怒火道:“馊了的饭怎么能给人吃,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哎,”褚秋水酒醉后反倒有了自信,手一挥,“他说他还从粪堆里头捡过小枣吃,这馊饭他在别处都吃不上……他肚子也没坏。”
  随安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满腔的怒火像是失去了氧气,都化成了青烟不见了。
  她将褚秋水扶到床上,又帮他脱了鞋子,然后出去收拾晾干的衣裳,状似随意无比的跟房东老妇人聊天,“这里附近讨饭的多么?我爹说认识一个……”
  心里五味杂陈,但有一点却觉得奇怪,既然高高壮壮,那应该有把子力气才对。这样的人,随便在哪里做点工,应该也能赚出个吃喝来吧,怎么就沦落到讨饭的地步了?
  老妇人就道:“那人我也认得,是他娘子生了重病,求医问药的把钱花光了还不顶事,他要伺候人,就没法赚钱,……有时候会出来讨口吃的,但他知道好歹,不大讨人嫌,有的就给,没有说没有,也不会死皮赖脸……”
  随安嘀咕了一句:“这我就放心了。”抱着晒干的衣裳回了屋。
  天越来越热,蚊虫也多了起来,刚才在院子里头她瞧见房东晒蚊帐,才想起褚秋水这里还没有蚊帐呢,就用买的麻线量了量,标记好了,趁着褚秋水睡觉的功夫出门去买蚊帐布。
  回来的时候,见屋门开着,背对着屋门有个人坐在里头,正闷头吃东西的样子。
  她刚走到门口,褚秋水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那个背对门口的男人也转身站了起来,脸上带着防备。
  褚秋水则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随安勉强按捺了将他吊打一顿的心情,笑着道:“爹爹有客人?”又冲那个陌生男人点了点头。
  “是,这是,那个……”褚秋水的脸色还红着,看样子十分不好意思,随安心里火气又起,恨不能掐腰问他一句“我是老虎啊”?
  那个男人意识到随安的身份,羞惭换下了防备,弓着身子行礼:“哥哥,我吃饱了,先走了。”
  褚秋水连忙点头:“嗯嗯!你去吧!”
  随安提一口气,再缓缓压下,伸手指了墙边:“站那边去。”
  褚秋水连忙提上鞋子三步窜过去。
  随安就收拾桌子,刚才父女俩的剩饭剩菜都不见了,碟子上头一点油光都没有。
  她收拾完,抱着东西往外走,感受到褚秋水的目光,微抬下巴:“转过身去!”
  褚秋水乖乖的转身,面壁。
  第九十五章 见识
  洗刷好了碗筷,她摘下围裙提了一壶热水进屋,正好瞅见褚秋水左脚换右脚的站不稳。
  “过来坐。”泡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
  褚秋水像面对洪水猛兽似的战战兢兢的坐在她对面。
  火气一波又一波,她见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心肝肺都气得颤抖。
  她是打他了,还是骂他了?
  他倒是听话,不叫他出门,他就能把叫花子领家里头,还跟人称兄道弟。
  当然,这不是重点,人都有难处,能来讨一口吃食,她也觉得没什么,起码听房东说话,觉得那个男人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对重病妻子不离不弃,算得上是有良心的好男人了。
  褚秋水不主动开口,她只好问:“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褚秋水猛烈的摇头。
  她连忙抬手止住:“别摇了,你刚才就喝醉了,小心把头摇晕了。”
  说完这句,她也实在找不到别的话说了,吹凉了茶水喝完就道:“我走了。”虽然声音还算平和,可到底脸上带了不悦。
  褚秋水才坐下不久,又呆呆的站起来,神情困惑,又惶恐不安,慢慢的挪到门口,扒着门框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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