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测谎还有答与不答的权力，你可以自行判断被测者话里的真伪，但你无权像个偷窥者一样窥视别人的记忆，这是侵犯了别人的**。况且你事先并没有问过我，没有征得我的同意，这是剥夺了别人的知情权。阿姨说你能感受到我的感受，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很生气，但是你并没有停止。在你心里，可还有对别人最基本的尊重？”
  何义赶紧上前一步，出来打圆场，对许心安道：“许小姐，请坐下喝杯水。刚从幻境中出来，最好能调息休息一下。”这么多年，还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师父说话。他真怕师父老脸挂不住，起了冲突就不好了。
  董溪也赶紧道：“心安，先坐一下，龙姐马上就过来了。”
  许心安明白他们的意思，她喘着气，瞪着高建尧，努力克制，但真的觉得非常生气。
  高建尧“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冷冷看着她道：“小姑娘，年轻气盛，无知者无畏，这些都不是优点。你来我这里，向我求助，自然要依我的规矩。我的法术是什么，你阿姨很清楚，你不知道，与我无关。每天求着见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可不是街头摆摊算命卜卦的。”
  许心安没忍住，驳道：“我怎么记得，是你要见我呢。”
  高建尧瞪着她。
  许心安又道：“你有这么厉害的法术，不代表你就能随意地用在别人身上。就如同有人武艺高强，但不能想打谁就打谁一样。你能窥视过去未来，来求助的人对你心存崇拜，诚恳恭敬，你就更应该尊重他们。你有告诉他们你的法术细节吗，告诉他们你会进入到他们的记忆里看看他们都做过什么事，这是你能知道过去未来的方法，你说了吗？再有，他们愿意让你窥视那是他们的事，不代表我也愿意，不代表其他所有人都愿意。难道这么多年都没人告诉你，未经同意随意窥视别人的**是不对的吗？”
  高建尧反问：“你恼羞成怒，是因为我的法术，还是因为我看到了毕方？”
  许心安一噎。
  “你并没有说真话。毕方为什么来找你，告诉你寻死店的消息？你说毕方发现了另外两家寻死店店主遇害，所以来通知你让你们这家店小心。但其实毕方是来找魂烛寻死的。”
  许心安脸涨得通红，心里有着被揭穿的愤怒。她咬牙道：“毕方为什么来我店里并不重要，无论他为什么而来，另两家寻死店店主遇害是事实，陈百川想杀我是事实。毕方出现的原因，对这些事完全没影响，他只是发现了寻死店的命案。要不是他，那两家就会被当成是普通的蜡烛店普通的人普通的意外。毕方为什么来不重要，这些命案才是最重要的……”
  “对我来说这件事很重要。”高建尧打断许心安的话，说道，“你说谎了，或者应该说，你掩去了部分真相。况且毕方的目的，影响着你的决定和行动。”
  龙子薇一进门就看到许心安与高建尧大眼瞪小眼似在吵架，吓了一跳。她忙看向董溪，董溪对她悄悄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插手。
  这边许心安仰了仰下巴，问道：“所以呢？你看到了毕方，就该知道他是个好神，没有害人之心。不像那个陈百川。”
  高建尧冷哼一声：“毕方是个懦夫。”
  许心安顿然大怒。
  ☆、第33章
  第33章
  高建尧道：“毕方是远古神兽，是火之神，木之神，法力无边，生命永恒。他若是愿意守护人间，杀妖除魔，能做多少好事？可他没有。他默默无闻，没什么作为，也不知躲在了哪里，一出现，竟然是想死！懦弱、自私、不负责任，他不羞愧吗？你都替他羞愧了不是？”
  “这有什么好羞愧的。”许心安双掌一拍，撑在桌面上大声道，“他法力无边，但他不干坏事，不偷偷摸摸偷窥别人的**，不仗着自己厉害欺负别人。他看到花花草草还会照顾它们，现在翡翠街上的鲜花绿植长得都很好，每棵树都很有精神，你自己去看看！生命永恒，他不稀罕，这世界的丑陋与邪念这么多，他却没受影响，他不贪心，觉得满足，一切都足够了，只是这样而已。他活了几千几万年，数都数不清，什么没见过？！这世上变幻无常，好与坏、黑与白，信仰善恶喜怒，他哪样不知道？！他与世无争，不老不死，没有贪婪，没有恶意，他的精神世界与想法，你根本不懂。就算你活到了一百岁，你也不懂！”
  “心安。”龙子薇生怕她闹起来，忙阻止。
  许心安还在不服气，她道：“你谴责毕方，不过是掩饰你的不恰当行为，转移话题罢了。毕方想做什么那是他的事，他没有伤害别人，他就是个好人。比起你欣赏的陈百川，强一百倍！”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高建尧的痛处，他与陈百川的对话记忆被许心安看到，这不止是**的问题，而是他一代宗师，却被个无名圈外小辈入侵掠夺，简直奇耻大辱。
  高建尧面无表情不说话。
  许心安问他：“你也看到了，跟我见面的陈百川，就是来找你的那个陈百川，对不对？”
  这问题高建尧回避不了，他答了：“对。”
  “他是不是欺骗了我，用幻境法术对付我？”
  高建尧脸色很难看。
  许心安不能肯定他是在生气她逼问的语气，还是生气陈百川竟然欺骗了他做出这样的事。但她今天来就是要查陈百川的，于是继续逼问：“是不是？”
  “是。”高建尧终于答。
  “所以高老先生对这件事怎么看？”许心安很有气势地继续问道。
  龙子薇走到许心安身边，扯了扯她衣角，暗示她态度好一点。她打着圆场，对高建尧客气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前辈勿怪。这次，还多谢前辈照顾了。”
  谁是小孩子啊！许心安一脸黑线，但看龙子薇一直瞪她，赶紧反省了一下，又低声问她：“照顾我们什么了？”
  龙子薇横了她一眼，警告她收敛点，道：“前辈特意让我与你一起入幻境，防你恐慌出了意外。”
  许心安撇眉头：“我怎么觉得他是想测试我们。不然怎么一开始的时候你去一个地方，我去一个地方，然后等我问你该怎么破幻境时，他又把你支开。”
  何义不得不说话了：“许小姐别着急，大家坐下慢慢说话吧。”
  敢这么当面揭穿师父，给他老人家不好看的人，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龙子薇再警告地看了许心安一眼，拉她坐下了。然后客客气气地问高建尧：“前辈，陈百川确实在强取生魂，谋害无辜之人，我们必须阻止他。还望前辈能相助一二。”
  高建尧看着许心安不说话。
  许心安也回视着他。
  他欣赏陈百川，她知道。她看到了他的记忆，他知道。
  过了一会儿，高建尧道：“何义，去把陈百川当初递进来的信拿给她们。”
  何义答应一声，出去了。
  高建尧对龙子薇说：“信上面有陈百川的通讯地址，入巷请柬就是按那个地址寄出去的，上面还留有他的电话号码，你们可以去找他。”
  龙子薇大喜，与董溪对视一眼，董溪也面带笑意，对她点点头。龙子薇忙谢过高建尧。
  高建尧不在意她的谢，他还瞪着许心安。许心安也瞪着他。
  龙子薇略觉尴尬，这一老一小怎么跟斗牛似的？
  这时许心安突然问：“陈百川那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
  龙子薇和董溪均不解，诧异地看着许心安。
  高建尧却不理许心安，对龙子薇道：“我那一招，叫岁月迷沙，是将人放在幻境里，引导他们前往他们想寻求答案的地方。他们脑子里会本能地闪过一些重要的往事片段，这些片段会是重要的线索。有时候有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已想起，只是觉得自己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有时候有些人会觉得自己灵光一现，有了重要的想法——迷沙会有一些指引。”
  龙子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在幻境里跟心安分开后，回到了家里，想起了祖父和父亲，却想不起我到底想到了什么。”
  高建尧道：“立天棍。”
  龙子薇惊讶：“什么？”
  “立天棍，到了你该继承的时候了。”
  “那是家传法物，是使命继承人才能用的，当初传给了我妹妹。”
  高建尧道：“你已经准备好了，用它吧，它很重要。”
  龙子薇忽然有些紧张：“前辈，你是否看到我妹妹的情况？她活着吗？”
  “看不到。”
  许心安故意问：“是因为你在我阿姨的记忆里没有窥视到我妈妈生死的线索是吗？”
  高建尧看向她，冷道：“对。我只看见了你阿姨少年时偷偷拿了立天棍练法术。这便是指引。”
  龙子薇吃惊地张大了嘴：“前辈。”
  高建尧忙着瞪许心安，没搭理她。
  许心安忙告状：“阿姨，他偷看你的记忆。”
  龙子薇又惊又疑，想了想，问：“可这若表示我该用立天棍，那是否表示它的主人已不在世？”
  高建尧望向她：“我不能确定，不敢断言。”
  许心安道：“你一直在转移话题。我的问题你都没答。”
  高建尧冷道：“有规定我必须答？”
  “所以你也知道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也不会愿意什么都让别人知道，所以你很生气地阻止了我。反过来，你也该尊重一下别人的意愿。”
  高建尧道：“小姑娘，别在毕方身上花太多心思，你们年轻人，互相吸引，有男女情爱在所难免，但他不是人类。”
  “老先生，你放一百个心。我反倒比较担心陈百川与你说的话。他说他没有见过魂烛，然后呢？”她很清楚地听到了“但是”这个词。
  高建尧看着许心安，其他人也很惊讶地看着她，就连拿着信刚进门的何义也惊得停下了脚步。许心安看见了师父的记忆？他以为她只是突然移了回来，碰到了沙盘而已。
  许心安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她就盯着高建尧。这老先生绝对藏着什么秘密，她知道。
  高建尧终于开口，他道：“我能告诉你的是，来见我的陈百川确是要取你魂魄的人。连环结界也确实是我指点他的。”
  “是要对付毕方吗？”不然对她这什么都不懂的菜鸟确实没必要摆这么大的阵势。
  高建尧还未开口，董溪已经抢先答道：“我师父那时候并不知道陈百川具体要做什么。”
  高建尧没说话，董溪又轻声道：“心安，你别着急，好好说话。”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许心安别惹恼她师父。
  龙子薇也捅了捅许心安的腰，再次警告她。
  这时候高建尧说道：“我愿意帮助陈百川，是因为他很有想法。他不拘泥于形式，是个愿意做实事的人。因为从前的际遇，所以我对寻死店主一直都有特殊的好感。当然了，某些例外。”说着还看了那“例外”一眼。空有强魂，什么都不懂，还没规矩，敢顶嘴，确实很“例外”。
  许心安抿紧嘴，对这话绝对不能服气。龙子薇再捅捅她的腰，许心安便很安分的什么话都没说。
  “而且，当时我在他那里看到的片段闪现里，有‘以魂入烛’四个字，是他翻看的古籍里记载的。这是个指引，陈百川也许是真正能成就寻死店大任，找到魂烛，寻得世上最强法器的人。”
  龙子薇大吃一惊。魂烛藏于寻死店中，世代相传守护，陈百川把店关了，怎么寻找？
  许心安道：“所以他才想杀掉其他的寻死店主，好让自己独一份掌握所谓世上最强法器吗？”
  “那他没必要取你的魂。”龙子薇忽然想到了，“等等，他是不是想自己炼个魂烛出来？找不到从前数代相传的，就用邪门法术，自己造一个类似的，所以他需要收集寻死店主的强魂？”
  高建尧没发表看法，只挥了挥手，让何义将信交给龙子薇。
  龙子薇谢过，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最后面确实写了地址，还有一个手机号码。
  西亭街13号春天小区3栋501。
  看到这个地址，龙子薇心里一动，西亭街正是毕方所说连环结界转移心安的第二个地点范围。
  ☆、第34章
  第34章
  高建尧道：“你们去找陈百川吧。我该说的话都说了。他本事不小，有使命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高建尧说这句时还特意看了一眼许心安，很明显是在嫌弃她这个没样子的。
  许心安忍着不说话。
  龙子薇问：“前辈，你可还知道别的寻死店的下落？”
  高建尧摇摇头，道：“若我知道，我一定会一家家前去拜访。可惜，从前除了我师父之外，我并不认得其他的寻死店主，直到收到陈百川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