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六娘发家日常 第109节
父亲蒙冤去世后,姜家摇摇欲坠,祖母病倒,姜二爷四处奔走顾不上西院,待得着二闺女生病的消息时,孩子已经救不回来了。
夭折的孩子不能入祖坟。姜二爷命人在城外山脚挑了块风水不错的地方将孩子埋了,又给庙里捐了银子,请和尚为她诵经超度了七七四十九日,愿她再入轮回时无灾无难,也算圆了这场五年的父女缘。
大周人相信,夭折的孩子,衣物用品上面会残留许多阴气和病气,很给家中带来不幸。尤其是当时姜家太夫人正在病中,更忌讳这些,葬了二闺女后,姜二爷便命李氏将孩子的衣物用品全部烧掉。
李氏答应得好好的,可谁知她竟偷留着孩子的东西,还在大年夜拿出来,偷偷在房中分香烧纸祭拜!她难道不知,夭折未报父母生养之恩的孩子,若受父母祭拜,只会加重她的罪孽,让孩子在阴间受苦么!
姜二爷气得脸都青了。
跟了父亲一年半,姜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气成这样。以着父亲绝不委屈自己的脾气,生气一定是要发泄出来的,可今天是大年三十,姜凌怕他闹起来,祖母会怪罪到妹妹头上,便劝道,“今日是除夕,父亲且息怒,不急于这一时。”
就是因为过年,才能不能憋着!姜二爷阴沉着脸对儿子道,“你去带着书秋,去把于观主给留儿的安魂符取来,让她贴身带着。”
“儿马上去。”自己居然忘了这茬,姜凌有些惭愧。
姜二爷又招手叫过赵奶娘,“你带人回西院,将李氏房里孩子的衣物用品全都找出来烧掉!若她敢拦着,立刻给爷扔出府去!”
“二爷,姨娘这会儿在东院呢,奴婢可要请她回去?”赵奶娘请示道。
姜二爷摆手,“不必,给爷翻干净!”
“是!”赵奶娘心里有了底,领了两个婆子走了。
姜二爷又命厨房煮了安神汤,亲自端到闺女跟前喂她喝了。见到爹爹脸色不好看,带上桃木符的姜留很愧疚,今日是除夕,她还让爹爹为她操心。
姜留胆子并不小,只是方才毫无心里准备,才被吓着了,“爹爹别担心,留儿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留儿落水被吓得失了魂儿,因身魂不契受了一年多的苦,这才好了没几个月,又受了惊吓。姜二爷抱着闺女,生怕她的魂儿跑走一个半个。
姜老夫人见儿子这样,过来问道,“哪个惹着你了?”跟娘说,娘给你出气!
大过年的,姜二爷不想给母亲添堵,便道,“儿没事,娘要不要看焰火?”
瞧着留儿也脸色不好,姜老夫人摸了摸留儿的额头,看她发不发烧,才道,“这才什么时辰,离着子时工夫还长着呢,你着什么急!”
姜二爷紧了紧怀里的胖闺女,“儿今年拉回来那么多好东西,就是这会儿开始放,到丑时也放不完!留儿,走,爹爹带着你给祖母焰火看!”
焰火爆竹能驱灾避邪,姜二爷就是要把爆竹放得震天响,才能去掉心头的怒火。
姜二爷抱着闺女到了院子里,高声唤道,“厚叔,将咱们库房里的爆竹全拿出来,每个院先分十箱,让大伙尽情地放,府里角角落落,都给爷亮起来!”
姜松虽不知二弟发什么邪,但也由着他闹,“派人看好各处,莫走了水。”
“是!”众人兴高采烈地应了,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姜家四处响起爆竹声,焰火一个接一个蹿上天,惊得四邻八家搬着梯子往这边瞧。他们知道姜二爷今年弄了好多车爆竹,但没想到他是这么个闹腾法。
五色烟炮今年五百五十文一枚,比去年还贵了五十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姜家就蹿起来二十多枚!孟三看得两眼冒火,“把府里的爆竹都拿出来给爷放!”
今年决不能再让姜家压下去!
因为去年府里的爆竹被姜二使坏浇了水一个没响,今年孟家专门指派了五个人,日夜不断地守着爆竹,生怕再被浇了。但他们守到现在,姜家竟没派人过来使坏,孟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也是一肚子邪火。
三弟这一嚎,他的火气也上来了,“姜二出城转了一圈,带回来四大车爆竹,咱们才买了多少?你现在跟他叫劲儿,子时还放不放了?”
孟三简直要气死了,“姜二疯子不就凭着他那张脸招摇撞骗么,老子早晚给他划花了!”
你在谁面前称老子?孟二的邪火腾地炸了,指着孟三骂道,“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划!人家现在是百步穿杨的武举人,万岁亲口封的送瑞谪仙,你去啊!”
孟三被二哥吓着了,拉长了脸道,“二哥这是做什么,有火你冲着姜家发,你冲我发个什么劲儿?”
孟家的孩子们也被吓到了,站在门边不敢动。
若不是你、你媳妇、你那鳖孙儿子,咱们孟家会被姜家折腾得如此被动?!孟二不想跟他吵,甩袖大步向后院走去,今日是除夕,自己才不要跟这蠢货置气!
姜家东院内,李姨娘看着满地乱蹿的地老鼠,乐得东倒西歪,却不知她的房门已被撬开,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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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一命换一命
赵奶娘也有自己的孩子,知道孩子夭折当娘的会有多难受。所以看着桌上、地上摆的东西,赵奶娘既同情李姨娘,又气她糊涂。
当娘的忘不了孩子,留两件孩子的衣物当念想,谁也不会责备她。但她这样正经百摆地给孩子烧纸祭祀,这让孩子怎么安心再投胎?
赵奶娘指了指桌下满是灰烬的铜盆,“就在这个盆里点火,烧!”
把东西扔进去用点着,婆子也小声嘀咕,“她这么明目张胆的,也不怕人知道?”
“谁闲着没事,会跑到姨娘房里来?”另一个婆子低声道。烧干净了桌上的东西,她又问赵奶娘,“嫂子,搜么?”
赵奶娘点头,“你们手脚放干净点,不该拿的东西一个也不能碰。若姨娘房里少了一个铜板,二爷都饶不了你们!”
两个婆子开始翻箱倒柜,赵奶娘举着蜡烛走到床边,抬手挪开李姨娘的枕头,掀开褥子查看。将褥子翻起时,枕头翻了个面,赵奶娘看着枕下有缝,探手进去一掏,还真掏出一件东西。
待拿出来看清是什么,赵奶娘的手一哆嗦,险些将蜡烛扔在床上。蜡油流到她的手上后,烫得她一激灵,才回过神将物件藏进袖袋,翻找确认没床上藏着其他东西后,赵奶娘唤婆子,“去北院,叫姜猴儿过来一趟。”
待姜猴儿过来后,赵奶娘将袖子里的东西偷偷给他看了一眼,姜猴儿也吓得不轻,低声道,“我去叫人,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儿清理干净。”
这是不能瞒着二爷,姜猴儿把在院里放爆竹的姜宝薅住,“去北院请二爷回来,别惊动老夫人,要快。”
姜二爷带着一身硫黄气回来后,看过赵奶娘递过来的东西,隽秀的脸上尽是怒火,“你带人去东院,把两位姨娘和丫鬟都带回来,不可惊动旁人。”
“是。”赵奶娘带着人去了东院,将正在吃茶点看焰火的李姨娘和薛姨娘请回西院。李姨娘还真以为是打叶子牌,待见到自己住的跨院内灯火通明,她的心就凉了半截,握住赵奶娘胳膊道,“秀巧姐,这是怎么回事,跨院走水了还是进贼了?”
姜二爷站在房门内,认真打量两个小妾和丫鬟们的神色变化,薛卉望了一眼就不看了,好热闹的桃枝拔着脖子往跨院张望,李俏神色慌张,桃叶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
于是,姜二爷吩咐道,“李氏,你进来,爷有话问你。”
若是往日听到二爷让自己去他房中,李姨娘跑得飞快,现在她却心里发毛,不敢过去。赵奶娘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迈步进去。
赵奶娘拦住要跟进去的桃叶,让姜猴儿将她带了下去。薛卉和桃枝被两位婆子请去厢房歇着,等待二爷传唤。
进了厢房后,桃枝嘴甜地问其中一位婆子,“赵嫂子,这是怎么了?”
婆子自然不会说啥,只请薛姨娘坐着吃茶,便守在边门看焰火。薛姨娘示意桃枝闭嘴,站在旁边等着。
进了正房的李姨娘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勉强稳住身体,屈膝给二爷行礼,“二爷唤奴婢回来,有何吩咐?”
姜二爷侧身,露出身后桌上的巴掌大穿着衣裳勒着头发的桐木雕的小人,“这是何物?”
李俏每想到藏得好好的东西到了二爷的手里,她腿一软跪在地上,“二爷,您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人……”
没耐性的姜二爷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李姨娘身边,“爷问你这是什么,不是让你废话!”
伺候二爷这么多年,李姨娘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她吓坏了,连忙道,“这是招魂厌胜……”
果然是这等阴邪的东西,姜二爷怒道,“行巫蛊厌胜之术,轻则砍头重则灭门!是谁让你害我姜家!”
李姨娘磕头有声,“二爷明鉴,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
姜二爷气急,“掌嘴!”
“是。”赵奶娘上前,抓住李姨娘的发髻往上一提,开始动刑。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不说实话,是要整府的人都跟她一块死么!
打了十几巴掌后,姜二爷才叫停,继续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谁给你的?”
李姨娘自打跟了姜二爷,连二夫人都没动过她一下,现在却被赵奶娘打得耳中轰鸣,她的心都凉了,擦擦嘴角的血道,“奴婢方才说了,这是招魂厌胜,是奴婢从府外重金请来,为紫儿招魂的。奴婢从没想过害人,奴婢放不下女儿,想留她在身边陪着奴婢,奴婢有什么错?”
姜二爷皱眉,继续审道,“你天天在府中,怎会知道这种东西?谁告诉你的,你又从何处求来的?”
见李姨娘不吭声,赵奶娘心里生气,追问道,“这东西上边一没有名字二没有八字,姨娘说是用来给四姑娘招魂的,哪个能信!”
李姨娘立刻道,“它的衣裳是紫儿小时候穿的,脑袋上的头发是紫儿的胎发!”
姜二爷恨不得杀了她,“这东西你是何时带进府的?”
李姨娘跪爬两步到了姜二爷脚边,抬头盈盈望着他,“二爷,奴婢待您一片真心,绝不会害您的。”
姜二爷忍着将她踹开的冲动,继续问道,“你招紫儿的魂回来陪着你,怎么个陪法?”
李姨娘红肿的脸上露出露出疯癫的笑容,“只要奴婢再怀孕,紫儿就能再投胎到女婢的腹中。二爷,紫儿比六姑娘还漂亮,她是全康安最美的姑娘,将来……”
姜二爷握紧颤抖的拳头,稳住声音问道,“爷再问你一遍,这个方法是谁教给你的?”
“是桃叶说的,乡下人家的孩子夭折了,都是这么做。二爷,奴婢说得都是真的。”李姨娘攥紧雪白的衣摆,抬头望着姜二爷,盼着他能明白自己眼里的真情。
赵奶娘气得发抖,“李姨娘,桃枝跟没跟你说,若是要让四姑娘再投胎,除了用厌胜锁魂,还要做什么?”
李姨娘目光闪烁,“……没。”
赵奶娘扑通一声跪在二爷面前,悲愤道,“二爷,这个邪术奴婢也听人提起过。用这个法子,除了用厌胜锁住夭折孩子的魂魄,得用跟它同血脉同性别的孩子的鲜血为引,以命换命!”
这个法子,赵奶娘一听就是假的!再说这个世上,有哪个当娘的会拿一个孩子的命,去换另一个孩子的命!
李姨娘这么做,是因为跟四姑娘同血脉的三姑娘和六姑娘,都不是她生的!想到李姨娘竟抱着这个心思,赵奶娘恨不得立刻要了她的命!
李姨娘没想到赵奶娘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吓得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奴婢不知道!二爷奴婢真不知道,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
姜二爷已怒道了极点,“堵上她的嘴,爷不行再听她说一个字!”
待李姨娘的嘴被赵奶娘堵住嘴,姜猴儿也进来了,“二爷,桃叶知道这件事,她说不知道李姨娘是从哪得的,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李姨娘睁大眼睛,呜呜摇头。
这里边还有好些事情没弄明白,姜二爷没有耐心再审问,“将她俩押在柴房内派人看好,明日后晌再交给老夫人发落。”
“是。”姜猴儿叫进姜宝,将李姨娘拎了出去。
想到李俏在房内做的事,想到她抱着什么心思,打扮得花枝招展来接近自己,姜二爷又怒又恶心,脱下被她摸过的外袍扔在地上,满脸厌恶。
赵奶娘提醒道,“二爷,快子时了,您该回北院了。”
姜二爷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收好,不可让人发现。”
“是。”赵奶娘知此事重大,将厌胜收好后,又问,“西跨院……”
“烧了。”姜二爷取了一件新的外袍穿上。
赵奶娘不明白二爷的意思,“二爷说烧什么?”
临近子时,鞭炮声一阵强过一阵,震得窗户纸都在哗哗做响。姜二爷冷声道,“浇油,把西跨院给爷烧了!”
“二爷,火烧起来怕是波及……”
“烧,给爷烧!一根针、一片瓦、一棵草都不留!”姜二爷忽然大吼。
“是!”赵奶娘吓得连忙应了,出去叫人,点火,烧房。其实烧了也好,全烧干净了,才不留后患。
姜二爷大步往北院走,待到北院门口时,他拍了拍脸挂起笑容,才迈步进去。
见二弟回来了,姜松才吩咐大郎,“点爆竹吧。”
五百响的爆竹噼里啪啦响起来,姜二爷踏着一地的碎纸屑走到母亲身边,跟着大哥给母亲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