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梁峰不动声色道:“郭侍郎言重。并州诸令、长,哪个不是士族出身?只是选官,必须德才兼备,否则不但误了自家性命,也会害城池沦落敌手。中正之官,必须慎之又慎。”
这话四平八稳,挑不出错来,然而郭通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并州各州郡的官员,需要德才兼备,但是推荐给朝廷的贤良呢?恐怕未必。若是想要成为中正官,就必须在人事推举和任命上进行一定的妥协,至少要交出并州的人事权才行。
这条件苛刻吗?其实换了郭通自己当并州刺史,也不会乐见手下出现庸碌之人。这梁子熙根基薄弱,有掌权之心不足为奇。而并州的安定,是一切的大前提,若是因为任用庸才出了问题,吃亏的不还是自己?
只是思量一二,郭通便点了点头:“使君此言不差。我郭氏立足晋阳,怎会不知轻重?”
见郭通退了一步,梁峰微微一笑:“梁某初来晋阳,仍需各家相助,方能立足。郭侍郎通情达理,实乃我之幸也。”
郭通哈哈大笑:“使君与王茂深交善,又有孙文中出任别驾。通不才,也当尽些绵薄之力。”
王汶出身晋阳王氏,孙礼则是孙氏出身,加上郭通这个郭氏疏宗,晋阳三大高门,可是全都跟刺史府扯上了关系。而有了郭氏的表态,梁峰才能名正言顺在并州立足。这意义,不可谓不重。
梁峰也在笑,可是笑容未曾落入眼底。这些高门,始终是杵在面前的麻烦。若是手段太过,必然会遭到反弹。但是步步退让,又难免大权旁落。这只是一州,若是一国皆如此呢?还不如静待局面进一步恶化,洛阳城破,数万衣冠南渡。等这些高门尽数逃亡,留下空白一片的画布,方才好下笔……
然而这个想法一冒头,梁峰背后就生出了密密冷汗。他期盼的,究竟是什么?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横死荒野?
指甲陷入掌心,梁峰咬紧了牙关,也把那令人胆寒的念头,狠狠压在了心底。
第239章 随侧
冬日天寒, 夜间多置炭炉, 就算是幕僚院内, 十有八九也安置了新式的炉具。然则这间卧房中,没有任何取暖器具,冷的跟冰窖一般。换个人, 怕是早就冻得蜷成一团,可是榻上那人却睡得浑身大汗,就连身上盖着的被褥,都滑下了小半。
那人未着中衣。露在外面的肩背上,有着或深或浅刀伤箭痕。这些伤疤虽然狰狞, 却不怎么骇人, 也未折损肌理的坚实紧致, 反倒生出一种凛然之态。就像那些掠食的猛兽,贲张雄健, 让人心悦叹服。
而现在, 那宽阔的肩背正紧紧绷着, 似与什么角力。
低浅的呼吸声越来越急, 带上了轻微的喘息。不知是受寒还是受惊,在临到巅峰的那一刻,紧闭的眼帘猛然一颤,睁开了双眼。灰蓝眸中,蕴着雾气,有着茫然,然而更多则是赤炎般的灼热,就像要穿透屏障,狠狠钉在眷恋的幻影之上。
很快,那双眼又闭了起来。三五个呼吸后,重新睁开时,蓝眸中只剩下亦如往日的凝沉冷静。
奕延掀开被褥,翻身从榻上坐了起来。背上的汗水已经被冷风吹干,带出一些刺痛。然而裤中的粘腻,却不会凭空消失。这理应是尴尬的,可是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褪下了污浊的中裤,起身走到一旁的水盆边,打了些凉水,擦拭起来。
不大会儿功夫,那些不成体统的痕迹消失不见。奕延翻出一套新衣,缓缓穿戴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这些不堪景象。但是最初的羞耻和恐惧已经消失殆尽,留下的是只有慰藉。在一日日,毫不间歇的煎熬中,支撑着他,蹒跚前行。不知是不是因为再次住在了同一座府邸中,那梦甚至来的更多了些,更为甘美,只是奕延从未被梦境击溃。他清楚,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梦中那些。
房里没有侍女伺候,穿戴整齐后,门外的亲兵就端来了洗漱用的温水青盐。仔细打理了仪容,奕延并未用饭,就这么走出了房间。
这些天,虎狼营已经开始了操练,每日他都会出城前往营中。可是不论再怎么疲累,奕延还是会按时回城,歇在刺史府中。不过今日,他要去的可不是城外。
穿过几道回廊,奕延来到了正院。院中已经侯了不少人。今日是冬至,按照循例是该举行傩礼,随后设宴款待诸官的。作为年末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刺史府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个安定人心的好机会?
奕延也站在了队列中。如今他已经不是武官首席,前面还排着令狐盛等人。不过对奕延这个使君心腹,老将们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一一见礼之后,队伍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不大会儿,正堂大门敞开,几人簇拥着一位长身玉立,玄冠绛衣的男子来到了院中。
那人的面色仍旧有些苍白,即便身穿冬衣,也如野鹤孤松。纤弱身形却未让人感到单薄,反倒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在堂前站定,前后左右的文武尽皆躬身,恭敬行礼。
“今日冬至,不必多礼。”清朗的声音院中响起,待所有人直起身形,那人才踱步来到了头戴凶面的方相氏面前,肃然道:“尔乃率岁大傩,驱除群厉!”
刺史府的傩礼,可比郡府要盛大太多。随着使君喝令,方相率领身边力士童子,高声呼喝起来。威严肃杀的傩舞,随着鼓乐之声,沸腾如炎。
人人都带着面具,穿着兽皮,还有槍矛林立,宛若群魔乱舞。然而那人站在鬼怪之间,身形不动。火把映在那如玉的面颊上,莹莹有光。
奕延没有挪开目光,就那么凝望着眼前的景象。直到持着火把的方相氏冲出了刺史府,向着晋阳城中大道而去。
傩礼结束,本该设宴。刺史府主人却乘上了马车,前往城西。怀恩寺中,也在举行盛大法会。这还是佛寺第一次在冬至举行七日的祭祀大会。超度亡魂,告慰先祖。
这可跟释教礼法有些出入,但是这样的法会,无异让晋阳信佛的百姓受用。方相氏只是驱鬼避疫,想要超度死去的亲人,还是要佛、道祭奠才行。
刺史亲临,更是让这场法会有了特殊色彩。寺内高僧,尽数迎出了寺门。
“主持,禅师。”梁峰上前一步,对为首两位高僧施礼道。
年迈的主持和竺法护恭敬回礼。前不久竺法达便带着恩师来到了并州,在怀恩寺落户。如今这身份相仿的两人,看起来竟然极为和睦,怎能不令人惊讶。
“法会即将开坛,还请使君入殿。”老和尚容色如常,平静相请。似乎请的不是并州之主,而是一位虔诚信徒。
梁峰一笑,带着身后亲信,一同进入了佛寺之中。由于竺法护等人的到来,寺里僧人的规模又增加几倍,不过佛寺未曾扩建,安顿也成了问题。但是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比如这法会,比当年盂兰盆节要盛大数倍,也从向来喜欢冬至驱傩的晋阳百姓那里,挣来了不少人气。
“今日所诵经文,乃是竺法护禅师所译。”主持在蒲团上坐定之后,向身旁老僧行了一礼,“还请禅师领诵。”
为法会开坛,这也是无上荣耀。那位眉毛都花白的胡僧还了一礼,摊开经卷,读了起来。梵音袅袅,响彻大殿,梁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片刻,才闭上了双目。
这些时日,其实两拨僧人还是有些摩擦的。但是竺法护其人不像他的弟子,并不在乎这些俗务,一心只想译经传法。而晋阳佛法昌盛,信徒虔诚,还有使君全力支持,让他极为感动。
而怀恩寺主持很快抓住了这一点,并把它用在了极处。于是寺中就有了一人主外,一人主内的格局。也不失为一种微妙的平衡。
今日法会,正是这种平衡的展示。看在眼里,梁峰自然暗暗颔首。
诵经之后是讲法,还有礼佛等仪式。法会要持续七日之久,梁峰却没有这么多功夫在寺中停留。刺史府还要设宴款待诸官,便连斋饭也无法在寺中用。
主持倒是不介意梁峰匆匆离去,仍亲自送他出门。只是在临行前加了一语:“贫僧思索良久,改姓之事,当广为推行。竺法护禅师也在寻经,应能找到佛祖之言。”
梁峰眼中一亮:“主持此举,功在千秋。”
佛法东来后,僧人多随师父姓氏。来自天竺的僧人姓竺,来自安息的僧人姓安,来自大月支的僧人姓支,就算有些人喜爱佛法,也只是改姓为“僧”、“佛”,并无统一姓氏。如此一来,竺法护座下弟子,就成了另一派系。长此以往,岂不是要分庭相抗?
因此当梁峰提出僧人统一姓氏的建议后,老和尚心领神会。释迦弟子,自当姓释才对!而他的这番见解,也让通晓经法的竺法护意动,忆起曾经见过的一本经卷,里面也曾提到天竺四姓而分,出家便舍弃诸姓的故事。
有心算无心,加之虔诚本源和官府授意,怎能不一拍即合?
没人比梁峰更清楚,僧人改姓的重要性。这是控制僧众的极好办法,一点点消弭姓氏和传承带来的隔阂,用晋阳一脉的规矩,来约束天下释家。这偌大的宗门,也会慢慢收入官府的掌控之中。如此一来,隐忧又会消弭大半。
一步步走下怀恩寺长长的台阶,梁峰站在车前,舒了口气,方才步入车厢。他甚至未曾抽出功夫,看一看车后跟随之人。
天近黄昏,刺史府正堂设宴,晋阳文武鱼贯而出,分席列座。所有人齐齐举杯,向上官贺冬。
雅乐清谈,歌舞助兴,还有词句俱佳的公宴诗作。这次来的人着实不少,除了并州官吏,晋阳高门也尽数到来。所有人都牢牢凝聚在了那人身旁,如同开始被大河推动的水碓,一锤一锤,夯实了这片被战火灼焚过的焦土,焕发卓然生机。
然而看着座上那人的风致神采,奕延的眉峰紧锁不展。只因座上那人,微笑之后,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一日,实在太久了,久到难以忍受。也不管身旁那些劝酒的同僚,奕延喝着不会醉人的稠酒,一杯一杯,不曾停口。
酒宴持续了足有两个时辰,方告结束。下来是三日假期,百官封印,将士止戈。冬日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任谁都要珍惜这几日闲暇。
有人却仍闲不下来。
众人告退之后,张宾凑了过来,低声耳语几句。梁峰足下一顿,没有停留,带人向书房走去。
身后,奕延驻足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压住了心底隐痛。所有私情,在大势面前都不值一提。自家这点妄念,怎能再劳他忧心?
平静的转过身,奕延迈步向自己所住的院落而去,一如往日。
第240章 乱局
一大早就忙于奔波, 又是傩礼又是法会, 还跟僚属官吏喝酒喝到天黑, 梁峰早就累的浑身酸痛。然而在书房坐定之后,只是简单用热帕子擦了擦脸,他就对张宾道:“王浚真的同拓跋部开战了?”
“确有其事!”张宾在梁峰对面坐下, 面色有些冷峻,“段氏鲜卑派了两万兵,攻打拓跋部。看样子是想把代郡夺回来。”
这可快得有些惊人。向朝廷请命,把代郡封给拓跋部,本就是为了挑拨两者之间的关系。可谁能料到, 王浚眼里居然这么揉不进沙子, 连开春都等不到, 大冬天兴兵!鲜卑人都是游牧之族,冬日开战损耗可不小。然而段氏背后有王浚这个岳父做靠山, 拓跋氏可没那么好的待遇。一个不好, 兵败退出了代郡, 事情恐怕要糟。
“拓跋猗卢能顶得住吗?”梁峰追问道。
“既然敢入代郡, 怕也有两份底气。拓跋部的辅相卫操,不是个简单人物。说不好此举也有试探之意。只是不论此战是胜是败,明年幽、并两州,恐怕要起些干戈。”
这也是王浚急急发兵,带来的最大隐患。若是王浚胜了,一定会挟重兵来教训肆意妄为的并州刺史。而若是他败了,更是会把梁峰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死不休。幽、并两州这次是彻底撕破了脸,少不得要打上几仗。
梁峰沉声道:“就算没有拓跋部,幽州也是心腹之患。打便打吧,只要能拖到明年开春,我谁也不惧。”
他早就跟王浚谈崩了,那莫名其妙的寒食散可是让他耿耿于怀,就算王浚不动手,早晚他也是要动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时机。今年并州打了太多场仗,虽然换来了相对安定的环境,但是损耗着实不小。洛阳给的粮草只是杯水车薪,还是要靠开荒和收容流民。等到明年夏收,确保了粮食生产和人力资源,才有资格谈战争。
张宾点了点头:“并州易守难攻,倒是有些转圜余地。只是主公当重视温内史了。”
温内史指的是温峤。如今温峤坐镇乐平国,也是替梁峰把手这道门户的心腹之人。然而张宾此刻提到温峤,显然用意不仅仅在乐平一地上。而是指温氏这个并州高门。
“温氏一族不是已经离开了并州吗?”梁峰眉头一皱。温氏郡望祁县,之前司马腾逃亡时,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温峤属于留下来的异类。
“正因如此,才该重用温内史!温泰真才干卓绝,又有治世之心。若是主公向温氏示好,想来并州高门会乐见其成。”
这就涉及了高门政治。郭通是郭氏疏宗,而温峤则是温氏嫡宗。就算温氏的门第不如郭氏,温峤也比郭通强上数分。加之两家还有姻亲关系,有了温峤作为幌子,郭通绝不敢做的太过。而几大并州高门都为刺史府所用,看在旁人眼里,对于其下的中小士族,也有一定的约束力。
这就是个典型的制衡问题,能帮梁峰省下不少麻烦。
“至于郭通……”张宾微微一笑,“之前主公处理的极好。这人野心太过,不可重用。正巧他看不清局面,冒然选了中正官一职。光是东海王那边,就要对他提防三分。不过郭氏毕竟势大,还要在其他疏宗里寻些可用之人。”
张宾这话一语中的。当初梁峰答应下郭通的要求,何尝没有这样的心思?司马越对他的忌恨只会多不会少,怎么可能重用他举荐的中正官?加之郭通早就跟他有了协议,不会干涉并州的人士安排,放在旁人眼里,更是郭氏疏宗投了并州刺史的明证。一来二去,别说是郭通,恐怕连带郭氏疏宗都要被司马越厌弃。
只是后一句,让梁峰有几分犹豫:“疏宗终究也是高门之后,一味屈从,恐怕会影响并州格局……”
只听这一句,张宾就猜道了梁峰所想,立刻道:“主公万万不能心急!当年魏武杀了多少士族,仍未能让其听命。相反一生几遭叛乱,连兖州大营都一度被夺。到了魏文时,还不是遵从陈长文之言,设九品官人法,方才笼络天下士人之心。主公想要用寒士,但是绝不能急于一时,更不能流于表面。若是让士族生出警惕之心,出了并州,势必寸步难行!”
并州局势不同,高门逃的差不多了,政令方才能通行无阻。但是其他州郡,仍旧是士族的天下。他们掌管了大量土地人口,拥有数不清的壁垒邬堡,还有关系复杂的姻亲网络。就像马蜂窝一样,一捅就炸。而现在可以“投资”的争霸者数不胜数,和当年三国相差无几。一旦失了当地士族的支持,想要夺权,简直难如登天!
这道理,梁峰何尝不懂?只是所见高门,各个让他生厌。若是无法从地方夺权,又跟另一个魏晋有何区别?
“若是推行书院,开设制科呢?”梁峰压低了声音,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当定天下后,再做打算!”张宾答的干脆。吸引他前来投效的,正是那出类拔萃的“制科”想法。这样的胸襟,绝非司马氏可比。但是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
见梁峰还想说什么,张宾轻叹一声:“主公想用贤,可是贤人未必没有私心。就算舍了这些高门,难道庶族不会坐大吗?军中将领不会拥兵自重吗?所谓制衡,关键不是强弱,而是尽在掌握。”
张宾这话,让人无从反驳。梁峰的历史再怎么不好,也知道唐代的藩镇之祸,宋明的文官集团。没了高门又如何?封建统治归根结底不就是君权与相权的斗争。别说古代,就是倒了现代,军政圈子里,就没有这些门阀派系了吗?
他出身红色家族,对于这里面的圈圈绕绕,再清楚不过。只是当年,他看不惯这些,放弃了所有优渥条件,跑去当了刑警。而现在,他正在被人推向比当年还要可怕的位置。
孤身一人。
一日的疲惫,像是在这一刻尽数压在了肩上。梁峰缓缓点了点头:“我会仔细思量张参军所言。”
瞥了眼座上之人的面色,张宾就知道,自己的话对方听进去了。善于纳谏,也是明主的必备条件。只是他家主公,仍旧不够心狠。不过这些不急,事到临头,自然就知要如何选择了。
施了一礼,张宾起身告退。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梁峰动了动唇,却未曾说出话来。这些东西,他又能跟谁说呢?
“备些热汤,我要沐浴。”
至少这冬夜暖汤,能让人忘却一些烦忧吧。
※
“大人,务勿尘已经出兵,不日将于拓跋贼子交锋。只是司马腾那边又传来消息,汲桑部趁势攻打邺城……”王瑸立在书房中,颇有些不安。他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朝廷下令把代郡赏给拓跋部的命令,着实气坏了父亲。原本留在冀州边境,帮司马腾协防的大军,已经全部撤回。兵力压在了代郡一线,想要趁寒冬,一举击溃胆敢来冒犯幽州领地的拓跋部。
可是如此一来,之前好不容易拿到的地盘,就要拱手让人。还有司马腾三番五次的催促,着实让人心焦。王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照实通禀。
王浚怒道:“攻打邺城?打得好!就该让朝廷也看看没了幽州兵马,会是个什么样子!他梁子熙解了洛阳之围,我这一年来,难道是白费力气吗?也不想想东燕王那蠢货能不能守住邺城!没有幽州兵马,司州早就被那伙马贼攻下了,还能守得住洛阳?!”
他如何能不怒。派兵在冀州打了快一年的仗,谁料封赏没有多少,自家的地盘还要割给鲜卑人!这都是梁子熙的诡计!趁着司马越不在,使些花招。当年他就不该招揽这狼子野心的家伙,闹到现在,倒成了心腹大患!
“今冬务必要解决拓跋部,夺回代郡!至于并州,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王浚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