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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史明沉吟片刻,权衡再叁,对蒋诚说:“我能理解你想亲手逮捕罪犯的心情,不过,蒋诚,你还没有正式恢复警察身份,只能以证人的身份参与本次行动。”
  蒋诚攥起拳头,眼神冷冷的,始终没有说话。
  谭史明说:“至于第二点,我可以让周瑾负责保护你的安全,等确定工厂的具体位置以后,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蒋诚沉默不语,半晌后,他质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
  谭史明眉头一沉,义正辞严地回答他:“蒋诚,这是警队的纪律,你只能服从。”
  蒋诚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谭史明,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答案。
  他是在黑暗当中沉浸了多年的人,眼神阴郁起来,浑身有彻头彻尾的冰冷
  淡淡的光线洒下来,也未能扫开他眼窝处的阴影,仿佛那是他一辈子撕也撕不破、挣也挣不脱的黑暗。
  谭史明立场很坚决,转头问周瑾,“保护他的任务交给你,负责前期的侦查行动,除此之外,不要节外生枝。周瑾,别让师父失望。”
  整个警队中,蒋诚唯一信赖的人就是周瑾,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瑾没有犹豫,点头道:“收到。”
  谭史明又将目光投向蒋诚,等候他最终的意见。
  蒋诚与周瑾对视片刻,周瑾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让步妥协。
  僵持了一阵,蒋诚逐渐收敛起身上那股强烈的锋锐劲,神色恢复如常。
  他将警帽摘下,扣在胸前,极不正经地鞠了一躬,笑道:“收到,收到。”
  谭史明接下来还要跟市公安局以及副市长做行动报告,挥挥手,遣他们两个人出去。
  离开组长办公室,蒋诚跟周瑾随口抱怨说:“你到重案组,就跟这么一个老古板做事?他为难过你么?”
  周瑾说:“我师父脾气是硬了点儿,但不会随便为难人,不许说我师父坏话。”
  蒋诚懒懒一笑,“护成这样?看来他对你是真好。”
  蒋诚掏出烟盒,瞅了瞅周瑾还在身边,又放回兜里。
  周瑾低着头正看手机,不一会儿对方就回过来电话,她没有立刻接,而是看了眼蒋诚。
  “江寒声?”蒋诚猜测着,很快又发出一声模糊的笑,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说,“回头见。”
  蒋诚走后,周瑾一边接电话一边拐去楼梯道,倚着开了半扇的窗户,窗外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
  周瑾笑了笑,率先开口问:“听说嫂子生啦?”
  那头打来电话的人是詹韦,道:“你们重案组最近忙什么?给你发消息都不见回。”
  “还是老样子。”周瑾顿了顿,很快补充了一句,“快忙完了,抄了一个物流公司,是桩大案,现在坐等升职加薪。”
  詹韦哈哈一笑,“这么厉害?恭喜,恭喜。那周小妹接下来有没有空闲时间,喝一杯你小侄子的满月酒?”
  “我一定会去的。”周瑾说,“我要谢谢你,这些年为我哥哥的案子操了不少心。”
  詹韦说:“跟我客气什么。其实我挺希望这时候周川能在场的,他来不了了,你就代他来吧。”
  詹韦给她发了一封电子请柬,要在淮沙市南山庄园举办满月酒宴,他娶得是书记的女儿,女方家里从政,家境殷实,在省会淮沙颇有名望。
  因着外公对这孩子很疼爱,排场自然大了一些。
  周瑾对此不怎么在意,看着地址琢磨片刻,问:“那你以前在特警队的同事也会去吗?”
  “8·17”劫枪案发以后,特警支队内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该整编的整编,该调职的调职,大家都各自分散了。
  詹韦解释道:“他们都是大忙人,不一定赏脸。”
  周瑾笑道:“我就想着,他们认识我哥,碰见了随便聊聊也好。我哥当年就要当上副支队长了,他是不是特别受欢迎?”
  詹韦叹了一声,道:“是啊,你哥这个人简直不讲道理,跟上司天天拍桌子吵架,我平常还劝着他别那么耿直,没想到队长偏偏就喜欢他那臭脾气。”
  “我哥还会吵架?”
  “他对你当然不发脾气。”詹韦说,“在队里可凶得很,我们都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了,他也不讲情面。”
  “怎么不讲情面了?”
  “特警队训练,他做教辅,我晚上偷偷吃口零食他都不让,管教小孩一样管教我。”
  回忆起往昔的趣事,詹韦笑声很亮。
  周瑾也勉强笑了几声,问:“像我哥会做出来的事。那他肯定也跟人结了不少怨,我哥……以前有没有什么仇家?”
  詹韦沉默了一下,很快回答说:“你哥能有什么仇家。”
  “……”
  詹韦听她迟迟没有回应,唤道:“周瑾?”
  周瑾忙说:“等见面再聊。”
  詹韦:“好。”
  ……
  蒋诚进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他双手撑着洗手台上,凉丝丝的水珠顺着他线条英挺的脸颊滑下来。
  他心底有些难以控制的狂躁,他长呼了几口气,随手擦去水珠,从兜里掏出那包烟,抽了一根咬在嘴里。
  点燃。
  打火机“啪”的一声,声音那么小,可在寂静中又那么响亮。
  蒋诚若有所思地盯着荧荧火苗,不一会儿,灭掉,又重新按下。
  火焰仿佛在跳跃。
  蒋诚将火机握住,朝着面前斜下方的位置,轻轻拟了声:“砰。”
  他笑起来,笑声很奇怪,带着轻微的战栗。
  门外脚步声近了,周瑾问:“蒋诚,你还在里面吗?”
  蒋诚再狠抽了几口烟,摁灭后就走了出去。
  周瑾在等他。
  蒋诚看她接完了电话,就说:“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江寒声来查岗?他好像对自己很没有信心。”
  周瑾口吻多了些警告,说:“请你对他客气一点。”
  蒋诚看她板起脸来,马上举手投降,“我又没怎么样,这么凶巴巴的干什么?”
  “走了。”周瑾说,“我让人送你回去,等我师父下一步指令。”
  蒋诚服从一切安排,“好。”
  ……
  淮沙也下了雨。
  江寒声站在窗前,看着漫天的雨丝乱舞乱缠。
  研究室的人在王彭泽口中听说江寒声来了,二话不说,当天下班就提着两箱活螃蟹上门,凑在一起,准备热热闹闹吃顿饭。
  他们在厨房里忙活,因为都是毕业没多久的学生,正在朝气蓬勃的年纪,说起话来叽叽喳喳个不停,笑声不断。
  王彭泽拿了一个档案袋走到江寒声身边,用袋子拍拍他的后背,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江寒声微微笑了笑,接过来王彭泽手中的档案袋,问道,“这是新的线索?”
  王彭泽说:“不算新线索,这是怀光那个案子最初的调查报告。”
  江寒声很快反应过来,“您说得是陈立?”
  那个向公安机关自首,承认自己犯下连环杀人案的替罪羊。
  他曾详细地叙述了杀人过程与杀人动机,无一纰漏,唯一对不上的就是他的DNA与从被害者体内提取出精斑的DNA不同。
  而在“8·17”发生以后,警方在牺牲特警李景博指甲里提取到血迹,经过化验与对比,竟然与那枚精斑的DNA一致。
  当年就是凭借这份证据,江寒声赌上自己的前程要求重新调查怀光连环杀人案,这才推翻了陈立的口供。
  在此以后,警方也尝试过在陈立身上找到突破口,围绕他展开一系列的调查,试图找出他替真凶顶罪的原因。
  但由于陈立在拘留期间就因为肝癌去世,生前人际关系非常简单,没有多少朋友,自己跟前妻和儿子也早早断了联系,所以警方一直没有查到有价值的线索,这条线也就没有再继续跟。
  不过,现在却有了新的进展。
  王彭泽说:“他前妻最近刚刚从国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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