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傅修怀再度侧身让开,他压低了嗓子,调笑道:“我们合作吧。”
  小姑娘放下手里的纸笔,端端正正坐在板凳上,斜眼瞅他,给傅修怀一种你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之为君子真是可笑的感觉,他抬起袖子捂住嘴咳了咳,“我以后帮你打掩护,你答应我三件事情,我们就合作吧。”
  傅家像是一潭死水,在傅家的每一个人永远都无法坦荡荡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一言一行像是被人书写好了一样,你无法去违抗,便只有隐藏。
  这就是傅修怀的真实写照。
  他隐藏了太久,外人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傅家少年郎,其实一点儿也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小姑娘是第一个知道他的人,他心里对她总是有那么一点特殊的。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知道真正的你,这种奇妙的感觉,你无法形容,别人看不透的被她看透了,又想欺负她,又想接近她。
  “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小姑娘脆生生的开口了。
  傅修怀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趴在槅窗的窗栏上,笑眯眯道:“给我跳一只舞吧。”
  “拒绝!”小姑娘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一样,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伸手就要关窗。
  傅修怀连忙拦住,“你给我跳一只舞祖父的课上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帮你看着,绝对不会让你被祖父发现的。”
  “真的?”小姑娘怀疑的瞅了瞅他。
  傅修怀点头,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
  似乎是信了他,小姑娘开了门,跑了出来,她手里带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水袖,伸出一根手指认真道:“那我只跳一次哦。”
  其实傅修怀也不是特别感兴趣,所谓的那三个要求也就是随心而来,但是这么说显然是不行的,所以他点了点头,“嗯,一次。”
  那一晚的月亮很圆,月光也很亮,满天的星辰,小姑娘的屋外种着一大棵桂花树,傅修怀坐在地上,看着小姑娘在树下跳舞。
  一盏茶的时间后。
  两个人都坐在了地上,小姑娘脸色很不好看,傅修怀一本正经给她解着水袖的疙瘩,解着解着,忽然歪倒在地上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蜷缩着身体,肚子笑得疼都还在笑。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姑娘跳舞,能把水袖跳成袖绳,跳成袖绳也就算了,还跳出一堆死结,只看到她拿着水袖这边甩一下那边甩一下,甩了再甩,甩缠在一起还继续甩,最后实在甩不起来了,弯个腰撸起来,开始使劲的踩,使劲的挣。
  小姑娘似乎很生气,“你再笑就不合作了!”
  傅修怀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给她解疙瘩,“很好看的舞,真的。”
  “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舞。”
  第二十五章
  乡试开始了。
  在清秋州的清秋贡院。
  清秋贡院东起顾家巷,西至贡院西街,中轴式东西对称的建筑形式,坐北朝南依次为影壁、大门、二门、魁阁号舍、大堂、二堂、后楼等主要建筑,东侧武场区原有演武厅文昌宫、后宫等建筑,每座建筑自成院落,院落间按使用需要或多或少地建有一些附属建筑,大门外还建有兵房,执事仪仗房。
  不过考生能在的地方只有号舍,至于其余的地方,只有等考完后,能携友逛上一圈。
  内帘官和主副考官再度吃了一场上马宴,宴毕,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之处所,监试官封门,内外帘官不相往来,内帘官除批阅试卷外不能与闻他事,等到乡试结束,方能从中走出。
  考生早早在外面排起了队,有专门的人对其进行搜身,防止考生身上藏有“夹带”,除了“夹带”之类的东西,带的食物干粮他们则是不会去管的。
  搜身完后,考生陆陆续续进了考棚。
  考棚又叫“号房”,是一间一间的,作为专供考生在贡院内,答卷和吃饭、住宿的“考场”兼“宿舍”。科举考试是考生每人一个单间。当考生进入考棚后,就要锁门,只有考试的时候门才会打开。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皆在“号房”内,不许出来,直到考试结束。
  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一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试卷是六部里几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出的,他们被皇帝统一召进宫中,和皇帝研究讨论,出卷时间三日,出卷完毕后交由皇帝审核。
  皇帝觉得可以了,盖下自己的玉玺,派人将试卷密封送到各地主考官手中,密封用的蜡油是专门采用波斯的蜜蜡,常人撕不开的,需要滴上特殊的精油才能将蜜蜡溶解,而精油是在副考官的手里。
  出卷的人这个时候还不能离开皇宫,为防止考题泄露,在各地的科举结束之前,他们都会住在皇宫里,由皇宫守卫皇帝亲信轮流监督,会有专门的送去衣食。
  傅修怀和副考官将干净洁白的白卷发了下去,之后傅修怀取出密封的考卷,在众考生的面前捏紧一角边缘,做力要撕开,然而撕不动,再交油副考官当众撕开,也撕不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副考官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白的小瓷瓶打开盖子往上面一滴,这时轻轻一撕,便撕开了,露出里面的考卷。
  这是第一场的考题。
  傅修怀扫了一眼,比以往的难了不少,以往不过是考些论语孔孟八股,今年却是重在时务策,看来卫郃很需要灵活通变有思想而不是一味遵循八股的人才。
  他只是淡淡一扫,便开口道:“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他声音平缓,每个字都念得很清晰,通过院试的童生基本上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大意是打仗必然会死人,杀人绝不是好事情。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最近边境多事,朝廷正在讨论征伐之事。如果能通过外交努力,实现罢战息兵,那是最好的。对此,考生们有什么好建议?
  他话甫一落,不少人面露惊慌之色,这里不少人仅能背诵儒家经典、写诗作赋,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又怎么能知道如何去做?
  “考官大人,”有人出声,焦急道:“以往的考的都不是这样的,今年怎么会出这样的题?”
  他们准备的都不是这些啊!
  傅修怀循声望去,淡淡道:“身为考官,只负责发卷说题监督作弊,其余的事情考官没有僭越的权力。”
  官场忌讳做不该自己做的事,说不该自己说的话,当那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傅修怀就知道,哪怕这人当了状元,终身也不会有所升迁。
  没人再发声了,大部分急得猴抓耳腮,手里的笔在试卷上磨磨蹭蹭,始终落不下去。
  寥寥几人绞尽脑汁,组织话语在慢慢磨来磨去。
  傅修怀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某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