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然而,一般人仰起头可以止住鼻血,顾舟这边却直接倒灌进了喉咙,没掌握好呼吸节奏,一个不小心咳得死去活来。
  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顾舟放弃了挣扎,他找了张纸擦了擦鼻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淡红色的水顺着出水口往下流,一滴一滴,鼻血却怎么也滴不完。
  这么多天来没有好好吃东西,又受了伤,顾舟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淡淡的灰在眼前渐渐褪去,露出了镜子里的人的脸。
  镜子里的顾舟,狼狈得一塌糊涂。
  顾舟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又脏又臭。这种样子,见到付俊卓的话,肯定不行的吧?走出去也会吓到别人的吧?
  要洗澡。
  顾不上太多,他踏进淋浴间,忍着水碰到身上脚上伤口的疼痛,把脸上身上的血迹冲洗掉,擦干,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拿了两团棉花球堵住鼻子,背上包,穿上鞋,准备走了。
  临走之前,又去父母房间里找了一遍,竟然让他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关着机,似乎没电。
  不过没关系,包里有充电宝。
  顾舟攥着包,踏出门。
  关门的前一秒,动作顿了顿——这里,是他的家,是他长大的地方,每一处都缠绕过他曾经幸福的记忆,他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地摸到卧室厨房洗手间在哪里。
  如此熟悉,曾经称之为家的所在。
  今天这一走,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吧?
  世间从未有过两全法,总要学会舍去点什么,才能去守护一些想守护的。
  顾舟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高铁站。
  将手机连上充电宝,看着电量一点点上涨,在等待开机的时间里,除了立即回a市,顾舟心里没有了任何别的想法。
  第76章
  顾舟买到了最后一班车的票。
  握着票和身份证, 像是握着通向未来的通行证,然而即便如此,也没能让他稍微安下点心。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以往的画面, 一幕一幕——付俊卓的笑脸, 父母的笑脸,球球团长追逐嬉戏的样子,下一秒又切换成了父母的冷漠, 付俊卓的背影, 以及那时年幼无助的团长和球球。
  想着事情的人眼睛红红的,脸颊微微肿起,额角磕破了一点。很明显的打架受伤的痕迹,惹得人周围的人频频转头看他, 就连安保人员也向他投来了比一般人更多的关注。
  幸亏先前冲了澡换了衣服,否则很可能会引起他周围的人的不安。
  没时间去在意周围太多异样的目光, 等待检票的时候, 顾舟插着充电宝打了五六遍付俊卓的电话。
  每一次, 冰冷的机械声都告诉他,对方关机。
  呼吸时候带出来一股灼热生疼的感觉, 脸上、额角火辣辣地疼,内心更是燃烧着一片焦灼的火。
  学长人在哪里?
  为什么关机?
  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是不是睡觉了?
  是不是?
  充电宝的电也没能坚持多久, 毕竟本身里面就没有多少电,还在家放了那么多天,失去充电源头的手机又自动关了机。
  距离太远, 人会将希望寄托在能联系到对方的工具上,而一旦失去了能确保互相联络得到的工具,立即浑身不安。
  一般人尚且如此,何况此刻只想抱紧付俊卓的顾舟呢?
  人类是如此的强大,发明出了这么多的东西,可是人类却又是如此的渺小,离了这些,还能做什么呢?
  得不到千里之外爱人的消息,不知道对方的状态,只能一分一秒,将心都等到焦灼。
  他想象了十种百种的可能,最后直觉却将思绪引向了最后一种——付俊卓,可能出事了。
  如此清晰的预感,顾舟检票进站台时,手脚泛凉,他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脚步虚浮地踏着阶梯。
  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实在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厉害。
  很小的时候,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现在才发现,其实是什么也不能。
  一分钟。
  两分钟。
  好不容易等到高铁进站,顾舟上了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还没坐稳就拿出充电插头,寻找座位下的插座。
  坐在位子上弯腰,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疼,头低下查看插座,头部也疼,下一秒,又开始流鼻血。
  今天鼻子无比脆弱,一个不满意就肆意撒野。
  一滴血滴到了地面,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与此同时,手机充上了电,顾舟慢慢坐直,仰起头,在包的侧袋里拿出纸巾袋,抽出一张捂住鼻子,再抽一张擦去地面的血迹。
  频繁地流鼻血,顾舟知道,身体这次大概是被他爸揍出问题来了。
  然而,想见到付俊卓的心情是如此地迫切,他舍不得浪费掉一个晚上,好在这次鼻血的量很少,几张面巾纸就搞定了。
  这么一忙活,手机电量又能开机了。
  顾舟开了机。
  以前他的手机从来没有密码,而和付俊卓在一起后,相册里微信里,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两人生活的痕迹,为了不至于被父母看到,顾舟那天在回家的车上特地设置了密码。
  也幸亏如此,这么多天来,夫妻俩虽然能看到有人给顾舟发信息或者微信,却始终不能解开密码,进到手机里,去看更多的内容。
  付俊卓点进了微信,发现,付俊卓上一次给自己微信的时间,停留在十天前:“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一起坚持下去。”
  而翻看此前五天的记录,付俊卓一直都有联系自己,手机短信呼也提示着付俊卓一次次试图联络的痕迹,看得出来,付俊卓给自己打了很多通电话。
  但一切都只在自己被控制住的五天之内,五天之后,付俊卓就失去了任何消息。
  意味着什么呢?
  是否意味着潘烟那时候说的,所谓的“不是你的,就要还回去”呢?
  “不是你的,就要还回去。”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潘烟说的那天,顾舟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也问过,只是她没有承认。
  然而现在呢?
  有那么一瞬间,顾舟的心跳似乎被冰冻住了一般,无法跳动。
  顾舟给潘烟打了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起来。
  没有问候,因为是在公共场合,顾舟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问出第一句话:“你将付俊卓交给了邵会领?”
  潘烟的声音有些痛心:“顾舟,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现在立刻到医院来跟你爸认错!”
  “我问你,是不是把付俊卓交给了邵会领?”
  潘烟带了哭腔:“这个时候,你还想着那个姓付的?你爸爸被你打得进了医院,你问都不问只问姓付的?!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畜生出来?”
  顾舟摁了通话静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浓浓的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好不容易等咳嗽缓和了,顾舟取消通话静音,静静地听着潘烟的话:“现在就回来,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是吧,就是这样啊。
  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关注他们自己的意愿。
  “你把他交给了邵会领,是不是?”
  大概是没想到顾舟什么都不关注,只关注这个问题,潘烟愣了几秒钟,而后发狠:“对!那天把你的东西搬回来,我喊上了邵会领。”
  团长被掰断过后腿,垃圾桶里发现过死状凄惨的小兔子和小橘猫,都是邵会领做的。
  将付俊卓推到那样的人面前,和将他推向虎口,又有什么区别?
  十天。
  已经过了十天。
  现在又该怎样了呢?
  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舟似乎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脸色白得像个死人:“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邵会领是怎样的人吗?”
  唯一的儿子这样的状态,丈夫又被逆反的儿子打伤进了医院,潘烟歇斯底里地吼过来:“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要去管邵会领是怎样的人!他把你带成这样,就算死了也是活该!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陌生人,看不到爸爸妈妈对你的爱护?!”
  就算死了,也活该。
  原来她知道啊。
  刀一样的,所谓爱。
  世界安静了。
  “不是任何人带的,我本来就是这样。如果他出了事,我恨你们一辈子。”
  第77章
  疾驰的高铁, 除了自己什么也看不到的车窗。
  顾舟浑身疼得难熬,尽管脑子已经生锈了一样,还是强迫自己一刻不停地思考着。
  该找谁,该怎么办。
  他首先找了他的表哥房东, 拜托他去绿洲白马看看付俊卓现在在不在。顾舟表哥是个比较心好的人, 听到顾舟的说辞,也很担心付俊卓的安危,便喊了两三个朋友一起去付俊卓的住所。
  与此同时, 顾舟从网上搜了付俊卓公司联系人的电话, 不顾此刻是深夜,打了过去:“您好,请问是尤先生吗?真的非常抱歉这么晚还打扰到了您,我想问一下, 最近付俊卓有去公司上班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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