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我赶紧过去:“老和尚。”
  “你是做殡葬这个行业的,”济慈道:“老衲便委托你一事,日后把老衲的肉身拿到火葬场烧掉,一了百了,骨灰拿回慈悲寺。洒于后山。”
  我有点懵了:“长老,我听不太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济慈挥挥手:“你会懂的。”
  他缓缓垂下头,闭上眼帘,老和尚如同雕像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和尚……”古学良颤抖着说。
  “他要做什么?”小雪问爸爸。
  古学良看着济慈:“他要逼出自己的元神,进入王思燕所怀的胎儿里,以自己的功法和生命护佑王思燕的安危。”
  我们都大吃一惊,解铃动容:“老和尚……”
  济慈一动不动,一只手抚在王思燕的肚子上,屋子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就连我们这些圈外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黄毛阴着脸。看着老和尚。
  王思燕的妈妈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济慈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和多年修行的功法,只为了保护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
  古学良走到济慈面前,轻轻一推他,济慈的手从王思燕肚子上滑落,无数的蛊虫爬在他的身上,济慈毫无察觉,双眼合闭嘴角含笑,面容慈祥,已经圆寂了。
  一个老和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黄毛“哼”了一声。拿起外套大步流星就往外走。王思燕的妈妈哭着要拦他,黄毛暴躁:“晦气,我媳妇让和尚摸了,我还留在这干什么。”
  说着推门而出,扬长而去。
  “他走就走吧。”解铃说。众人的目光看向我。
  我感怀于老僧的舍己行为,一咬牙:“行,我干,我陪着燕子走一趟刀山火海!”
  这时一直昏迷的王思燕突然睁开眼,咳嗽了两声。小雪过去抱住她,王思燕坐起来,看着我们大家,眼神忽然柔和之至:“齐翔,你来了。”
  我点点头。
  王思燕打量一下四周:“我怎么了,你们都是谁?妈妈,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见什么了?”王思燕的妈妈哭着问。
  “我梦到在黑暗的迷宫里跑啊跑啊,有很多坏人抓我,眼看着就要被他们抓到了,突然从天而降一尊金色的佛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我就梦见了你,齐翔。”她温柔地看我:“你从迷宫里出来,拉着我的手,我们在里面穿梭躲避危险。”
  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低下头。
  王思燕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宝宝,你快点长大,妈妈爱你呢。”
  古学良走过来说:“王思燕,确实有人要害你,你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要解决这件事,必须抓到真正的凶犯,你的任务是把她引出来。”
  王思燕看看我们:“我知道你们都是来帮我的。我答应你们。”
  王思燕的妈妈死活不让。哭着说:“我女儿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不能让她去引老巫婆,太危险了。”
  小雪苦心劝说:“阿姨,王思燕现在还没有脱险,是济慈长老舍身出元神,勉强护住她,才免受蛊毒之扰,要解决这件事,只能抓到那个老巫婆。”
  王思燕苏醒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温柔地对她妈妈说:“妈,你别担心我,让齐翔和我去,我们一定能安全回来。”
  我们定下计划,由我带着王思燕到妇产科医院,到那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只能随机应变,其余人在暗地里保护。
  我特别紧张,心怦怦乱跳,特别害怕,可看到王思燕和她的肚子,又鼓起了勇气。
  解南华通过关系让人送来一辆轮椅,大家开着车到了妇产科医院的后门,我把王思燕抱起来,放到轮椅上,众人看着我,我长吸口气,冲他们点点头。
  小雪对我说:“小心。”
  我着轮椅从后门进了妇产科医院。
  现在正是白天,医院里人很多,能看到很多妇女都在排队孕检,男男女女的走廊里十分吵杂,我推着王思燕,我们真的就像是结婚不久的小夫妻一样,在这里并不显眼。
  我推着她走过一楼,然后坐着电梯上到二楼,一层一层走着。
  整个过程中,我和她没有交流,我们似乎都陷入了一种真的是夫妻,我这个丈夫陪着她这个小媳妇来做检查的氛围里,温暖,幸福,暧昧,不用语言沟通,我推着她,她信任我,这一切就足够了。
  来到第三层,一直沉默的王思燕忽然说:“齐翔。你愿意保护我吗?”
  我推着车,沉默片刻,说:“愿意,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王思燕摸着自己的肚子:“谢谢你,我不奢求那么多,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我真想说,如果黄毛不要你了,我愿意娶你。可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又忍住没说。说真的,如果她只是个离婚的女人,我咬咬牙可以接受,可怀了孩子。这就差点意思了。别骂我是直男,人之常情,一想到心爱的女人怀了别人孩子,我浑身就不得劲。
  我们到了三楼,这里是住院部,没什么人走动,走廊冷冷清清的。我推着她,慢慢向前走,王思燕说:“齐翔,我真想回到过去,回到我们认识的那一刻,或许我会重新做出选择。现在一切都晚了。”
  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再惋惜事情也发生了,说那些臭氧层有啥意思。
  王思燕说:“别看我昏迷着,可发生的事我心里都有数。齐翔,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是我的咎由自取。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要好好活着,要这个孩子好好活着,我要养大他,我要为他付出一切。”
  这时,我们来到电梯。门开了,从里面下来人,我推着她进电梯到四楼。
  刚要往里进,突然脑后恶风不善,这一瞬间我打了激灵,全身汗毛乍竖,正要躲已经来不及,脑后挨了重重一下。
  我一阵眩晕恶心,跌跌撞撞中居然被打进了电梯里。一个屁墩坐在地上。
  电梯外站着一个黑衣女人,戴着鸭舌帽,推着王思燕的轮椅就走。我一眼看到她的左手,少了一根食指。我陡然一惊,再看这个黑衣女人,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我认出来了,她正是因为得了绝症加入佛理会,割指献佛的那位王大姐。
  王大姐本来就彪悍,出其不意的这一棍子,差点没把我脑浆子打出来,现在她推着王思燕的轮椅。顺着走廊一路小跑走远。
  我一阵后怕,佛理会能量太大,虽然现在取缔了,可会员遍布,尤其那些割指的高级会员,对佛理会更是无比虔诚,就算杀人他们估计都愿意。
  这时电梯门要关上,我咬着牙爬起来,拼命摁动电钮,让门重新打开。我踉踉跄跄跑到走廊,看到王大姐推着轮椅顺着救生通道下去了。
  我眼前阵阵发黑,咬牙掏出电话给小雪打了电话,勉强说了一下情况。小雪道:“你没事吧,放心,她们跑不了,我们一直埋伏着。不过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要看她们到底往哪里去。”
  我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我头发晕,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用手摸摸,全是血。我挣扎着起来,这里是医院,好歹能就地包扎一下。
  正要往外走,这时走廊来了人,几步跑过来,扶住我。关心地说:“你没事吧。”
  我抬眼看了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人居然是我加入佛理会的介绍人,那位胖胖的姜大嫂。
  她怎么在这里?
  “大嫂,你……”我看着她。
  姜大嫂扶住我:“小齐,你怎么受伤了,走,嫂子带你去看医生。”
  我稀里糊涂跟着她走,头晕的不行,两脚发软,一步一步进入电梯,坐着电梯来到楼下。她扶着我从侧门出去,我才发现不对劲。我们来到医院后面的一条胡同里。
  我看着她:“大嫂,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小齐,你是不是糊涂了,嫂子带你去就诊啊,上车。”
  胡同口停着一辆黑漆漆的旧奥迪,我真是糊涂了,也没细想,在她的搀扶下进了车里。
  刚一进去,闻到车里散发出来浓浓的皮革味,有几个人已经在了,把我夹在座位中间。我迷迷糊糊说:“嫂子,去哪啊?”
  姜大嫂在副驾驶坐着,回头笑着说:“嫂子带你去奔赴伟大的新世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最终目标
  姜大嫂说的什么,我没有听进去,脑后的伤很严重,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全身难受,只想呕吐,车里味道也重,熏得我直犯恶心。
  我昏昏迷迷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车子颠簸一下,我从昏迷状态苏醒。
  头还是疼得厉害,睁开眼勉强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昏瞑。外面是高速公路,车头灯照在前面,能看到很多车在路上堵着。
  “这是哪?”我迷迷糊糊地说。
  车上的几个人都没有回答,车里没有灯,十分昏暗,姜大嫂坐在副驾驶上,目不转睛盯着车窗外的公路。
  又开了一阵,我实在受不了,喊着:“要吐要吐。”
  车子在路边停下,两个穿着黑衣的大汉把我架在路边,我扶着栏杆哇哇吐,吹着冷风。头脑清醒不少。我看看栏杆后面,是黑森森的田地,旁边车流很多,呼啸而过。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想干什么,但我能闻到极其危险的味道,莫不如现在趁势逃走,赶紧回到市里,通知解铃他们,我还一直牵挂着王思燕的安危。
  正想着,一只大手拍到我的肩上,冷冷的声音:“上车。”
  我转过头。先看到了这只手。这是左手,没有食指。我心头一震,又是一个佛理会的高级会员,眼前这个大汉彪悍至极,面无表情,眼睛露出极其残忍的眼神。我确信如果真的不听他们,现在就逃跑,一旦抓回来,这人肯定会丝毫不犹豫地弄死我。
  心思也就是一转念,我被这两个黑衣人重新抓回车里。
  车子继续往前开,不久路过一个休息站,旁边竖着牌子,离东方镇还有三公里。我陡然一惊,东方镇是市里回我家的必经之路,每次坐客车回家,都会在路上看到东方镇的字样。
  我赶忙说:“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
  姜大嫂回过头笑眯眯看我:“当时是回你家了。”
  我心头狂震。我之所以敢进入佛理会卧底,做出种种事由,也有种耍光棍的心理,反正折腾得就是我自己,怎么犯险都无所谓。可现在佛理会居然要去我家?!江湖上还有规矩,祸不及家人呢,一想到这层,我浑身冷汗都出来了。
  “嫂子,你别开玩笑。”我干笑两声。
  姜大嫂拿出手机,念着什么:“齐翔,厨师学校毕业,学了三年的厨师,现在就职祥云殡葬礼仪公司。小齐,你说你,好好的厨师不当。非出来搅混水,我都替你可惜。齐宣国,当过兵,退伍后回到老家,在县里担当了一个小职务,现已退休……”
  她还没说完,我头皮炸了,齐宣国就是我爸爸,他们居然什么都调查清楚了。
  姜大嫂继续说:“齐翔,你妈妈叫柳晓爽,因为绝症死在几年前,生前曾开过小买卖,卖煎饼果子供你上学……”
  “行啦!”我大吼一声,拼命要去抓姜大嫂。身边两个黑衣人,手像老虎钳子一样,紧紧抓住我,把我摁回座位。
  “你想干什么?”我大喝。
  姜大嫂收了手机,呵呵笑:“自打你还没进入佛理会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调查你的身世了。”
  “为什么?”我全身冰凉。
  姜大嫂没说话,回过身,靠在副驾驶上。
  黑衣人紧紧挤着我,不让我动一下。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在高速上穿行,每前进一分就离我家更近一分。
  我心乱如麻,家里还有老父亲,他是无辜的,这件事我活该万死,可不能牵扯到他。
  我开始挣扎,左右挤着,后悔刚才没有逃生。我想扭车门,让黑衣人紧紧抓住,姜大嫂在前面悠悠地说:“小齐还是年轻,心浮气躁,让他睡一会儿吧。”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头上套了个黑袋子,瞬间目不视物。这种感觉太难受,看不见东西,手脚又被牢牢禁锢住,左右动弹不得,我都快疯了。
  姜大嫂的声音从前面发出来,很温和:“睡吧,一觉起来什么都尘埃落定了,睡吧。”
  在逼仄的空间,我无法呼吸,又急又上火,渐渐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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