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这些事本来就关于义叔的,老爸和他交情这么深。我这也不算透漏他人隐私。
  老爸听完整个过程,凝眉不说话,他在思考。
  “爸,我回来这一路上,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我说。
  老爸想了想说:“小翔,我记得有个很经典的电影叫《罗生门》。”
  “知道啊,看过很多遍了。”我说。《罗生门》是大导演黑泽明的作品,大概意思就是同一件事由不同的人描述,会呈现不同的状态。外人只是听当事人的口述,根本无法判断事情的真实情况。
  老爸说:“你自己想想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我真纳闷了,老爸这什么意思,跟《罗生门》又有什么关系。
  我困意上来,脑子已经麻木了,无从去思考,躺着就睡了。
  我和单位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假期还有几天,我也懒得上班。去医院看了一次义叔,他的情况好了很多,已经苏醒过来,义婶没有告诉他关于阳寿的事,这也对,义叔现在就像是得了绝症病入膏肓的病人,保养好了多说也就能活个十来年,何必给他添堵呢。
  说起他进入毒瘴之后的事,义叔也记不太清楚。自从他得了鳞片的怪病,一直到现在苏醒,整个过程里他都懵懵懂懂的,感觉自己做了一场长梦,梦的内容也记不住。
  义婶不想让他太伤神,能活着回来就好,好好过剩下的日子,以前的事就过去吧。
  剩下的假期,我白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打游戏到晚上,有时候朋友叫着,出去吃吃饭喝喝酒。
  不管怎么玩,我心头的雾霾就是驱散不开,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压抑,觉得蛇娘娘的事还没完。
  这天晚上,执尸队哥几个叫上我,一起在外面撸串。他们看我闷闷不乐,王庸和我说了一件奇闻,他们前两天接了一个抬尸的业务。死的这人真叫怪,死因可以排进我们执尸队最怪排行榜的前三位。
  第二百三十章 遗失查克拉
  死者是一个孤寡老太太,自己住了套房子,老伴几年前过世,还有个儿子,儿子在外地已经成家,人情淡薄很少回来,平时也就打电话问候一下。老人用退休金雇了一个家政服务员照顾自己起居,无非就是收拾收拾家,做做饭什么的。
  出事那天,家政服务员中午过来做饭,先是敲敲门没有反应,然后用钥匙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坐在客厅的藤椅上,面向窗户,一动不动。
  家政服务员经验丰富,伺候多少老头老太太了,当即就察觉不对劲。赶紧过去看,果不其然,老人死在藤椅上。她马上报警。
  警察来了勘验现场,找来法医检查,案子按说没什么稀奇,密闭空间,没有小偷,屋内整齐没有翻动的迹象,老人垂垂老矣属于自然死亡,通知家属,拉到殡仪馆火化完事。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老黄。
  说到这里,老黄把酒杯放下说:“我不算第一个发现不对劲,法医比我有发言权,可是人家什么话也没说,估计警察内部不想麻烦,把这件事当普通事件处理。所以,我发现不对劲后也没说话,就和咱们哥几个聊聊。”
  “怎么个不对劲?”我来了兴趣。
  老黄说:“咱们就是干这个,抬过的尸体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尸体一拿到手,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死的那老太太,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她大概七十多岁,死时状态老菊你没看着,跟九十多岁似的。”
  “什么意思?”我问。
  “特别苍老,老的不像话,脸上的皮都皱了,皱纹深的能种地,脸缩成核桃,头发半秃,剩下的全部都白了。那种白不是普通的白,是毫无生命力的灰白。拉向殡仪馆的路上,在后车厢,我,嘿嘿嘿……”
  老黄突然一阵荡笑。
  我听得心痒痒:“怎么了,赶紧说。”
  王庸说:“老黄这个变态,当时和我在后车厢,他把人老太太的衣服解开了。”
  我正端着酒杯喝酒,差点一口没喷到对面麻杆身上。
  “你丫真是个变态。”我骂。
  老黄争辩:“一个破老太太我稀得看她啊,多少小姑娘倒贴,我都没动心。我是觉得这老太太死的蹊跷,想看看她的身体和脸部特征是不是一样。”
  “然后呢?”
  老黄道:“她的身体果然也是极度衰老,皮肤一点光滑度都没有,皱皱巴巴如同晒干了的老皮,全身佝偻,像是血突然被抽干了。”
  王庸说:“血不准确,这么说吧,应该是生命力。生命力被突然抽走了。”
  “对。对,就这个词。”老黄道。
  我笑笑:“这都是你们的误解,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老死在自己家,这不很正常嘛。人老了都一个样,管你九十岁还是七十岁,都是行将就木,老态龙钟,有什么奇怪的。”
  “嗨,你要看看那具尸体就知道了。”老黄不甘心。
  我气笑了:“我没事去看一老太太的尸体,那么多女孩的胴体我还看不过来呢。”
  “你可拉倒吧,还出胴体了,就你会拽词,喝酒喝酒。”土哥端起酒杯。
  我们又谈别的,他们问我什么时候上班,我算算时间,正好后天。我还真挺想这份工作的,细说起来。工作还真不错。没事的时候和哥们瞎侃,出去接单无非就是胆大,卖卖力气,也没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月底连奖金带提成也不少挣,挺满意。
  至于什么前途,对象。我心灰意懒,什么也不想了,混一天算一天吧。
  两天很快过去,我懒懒散散上班。到办公室泡了杯茶,刚趁热喝一口,那边来业务了。土哥拿着单子过来,招呼我们出发。
  案发地点在城南小区,到的时候,发现楼门前人头攒动,黑压压挤满了围观群众,边上停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警察出来进去忙活不停。
  门口拉着警戒线,我们抬着担架下了车,和门口的警察打了招呼,走进楼道。
  事发地点在二楼中间那个门,门开着,警察正忙活。土哥拿了证件给他们看,打过招呼,警察让我们进去。
  里面普通的二室一厅,警察指路说死者在客厅,我们进到客厅,看到发生的一幕。都吓了一大跳。
  客厅不算大,靠墙挂着液晶电视,电视已经关上。电视对面相隔几米是沙发,在沙发上一溜坐着三个死人。
  为什么我们能吓一跳,这三个人像是刚从墓里刨出来的木乃伊。说木乃伊有点夸张,最起码一百岁是有了。我没见过百岁老人是什么样。所谓一百岁就是虚词,沙发上三个死人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已经到达了我能想象人类苍老的终点。
  脸上的皮肤发黑,那已经不算是皮肤了,更像是晾干水分的黑纸。前额半秃,白中透灰的头发。三人死的时候是死不瞑目,眼睛开着,盯着前面的电视,眼球里毫无光彩,像是把假的玻璃球塞在眼眶里。
  死成这样也就罢了,三人还一字排开。坐在沙发上,好像是看着电视无知无觉中就死了。
  场景诡异,让人起鸡皮疙瘩。
  老黄低声说:“你们看这三个人的死状和不和那老太太一样?”
  王庸道:“还真是。”
  老黄捅捅我:“你不是对我们说的话不相信吗,还鄙视我,你看看这三个死人,和之前死的那老太太一模一样。”
  我疑惑:“这咋回事?”
  “生命力让人抽走了呗。”王庸洋洋得意地说。
  土哥皱眉:“都闭嘴。这是现场。少说两句。想讨论,回去有的是时间让你们说的。”
  我们互相看看,都噤声不语。
  法医检查过后,和警察们交待了两句。我们在旁边听着,大概意思是,法医鉴定是非自然死亡,很可能是某种突发性的早衰症。
  但问题是,怎么就那么巧合,三人同时得了早衰症,同时死了。
  警方在勘察现场,怀疑是不是中毒,一通忙活。
  “屁早衰症。”王庸低骂了一声,翘着下巴示意我们去看。
  沙发前面是茶几,上面放着一张家庭合影,里面是老父老母带着儿子,儿子二十多岁,照片背景是春天的公园,一家三口幸福融融。照片下面有时间,2015年字样。
  再看看三个死者,就知道王庸为什么让我们看这个了。死的这三个人,虽然面貌极度苍老,但从五官上勉强能看出来,正是照片上一家三口。
  照片是去年才照的。并没有过多长时间,三个死者是二十多岁的儿子,五十多岁的父母,正是身强力壮的好年纪。
  一家三口晚上看着看着电视,同时发生衰老,同时死在沙发上……警方给出的解答是。三个人可能因为中毒引发某种突发性早衰。
  对于这个诡异的案件,这种说法勉勉强强也算是推测,不能说警察不对。
  警察们检查了死者的家里,没有财物丢失的情况,东西也没被翻动,除了夏天开着纱窗。其他窗门紧闭,不像有外人进来。
  很快就结案了,没必要再做进一步尸检,三具尸体拉到殡仪馆,然后通知家属朋友。
  我们抬着尸体出来,一到外面,像是油锅里滴了水,老百姓都沸腾了,挤挤挨挨往前面凑。有片警维持秩序,幸亏我们都戴着口罩,要不然身份就露了。
  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把尸体抬进后车厢。土哥开车,招呼赶紧走人。
  我和王庸在后车厢守尸,他们三人在前车厢,车子从人群里出来直奔火葬场。
  天也热,我们穿着长袖的工作服,戴着口罩,热的冒汗,可不敢脱下来。这是工作环节,二是我们都知道尸体脏,冒然接触别出什么事,热点就热点吧,总比惹不必要的麻烦强。
  王庸轻轻撩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床单。露出死者,正是一家三口里那二十多岁的儿子,此时的他和一百岁的老头没啥两样。
  “你怎么看?”王庸问我。
  我想了想说:“先假定他们是非自然死亡。”
  “废话。”王庸说。
  我没搭理他的态度,继续说:“有果必有因,假定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真的能抽走你们说的‘生命力’,生命力一没,人就早衰而亡。”
  “还用你说,能不能说点臭氧层之外的。”王庸呲我。
  我想了想说:“你知不知道宇宙中有个法则。”
  “什么?”
  “能量守恒啊,你这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文盲肯定不知道。”我嘲讽他。
  “你上过高中?我记得你不也是职高毕业的。”王庸回击。
  “但是我平时注意学习。这个法则是什么意思呢,假如说生命力是一种能量,相当于人的查克拉。现在生命力被抽走了,那么它哪去了?能量守恒啊,它不能消灭,只能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我说。
  王庸忽然眨眨眼,一拍大腿:“我靠,牛啊,我知道谁干的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到底是谁干的
  “谁干的?”我饶有兴趣地问。
  “老头啊。”王庸洋洋得意地说:“老头快死了,把别人生命力抽出来,给自己用,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什么玩意。”我冷笑:“老太太行不行?得了重病要死的人行不行?我也不跟你扯淡,太累了,休息一会儿,什么‘生命力’,都是狗屁。”我陪着他磨牙才说这么多的,打心里根本就不认为有什么‘生命力’这回事,都是这帮人闲的无聊想出来的。
  而且人家一家三口尸体就躺在这,虽没说什么不敬的话,但讨论他们的死亡问题让人心里不舒服,堵得慌。
  我没搭理他,闭眼靠着车壁。随着车的颠簸一下下打瞌睡。忽然王庸说了句话:“不对。”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不对。”
  王庸来到车厢内壁前,敲了敲。这辆车是公司的公车,下了大本钱经过改造,前车厢和后车厢之间竖了金属挡板。以前在义叔那工作的时候,也有这么一辆车,但和现在比起来简陋的多,金属挡板上还有小窗户,非常结实。
  前面的老黄把窗户拉开,探出脸问我们:“干什么?”
  王庸道:“车是不是改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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