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叫姨娘也就是江沅当年跟萧韫玉的关系更亲密,顾羿叫了一声姨娘,心中还是在猜测,曾经是结为亲家的关系,当年顾徐两家为什么断交?
江沅收回目光,笑道:云骞脾气不太好,你多担待。
夫妻之间互相担待扶持,顾羿有些莫名,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师兄的娘亲讲起夫妻相处之道,他想了片刻道:其实他脾气挺好。徐云骞对他算有耐心的,也未曾真正跟他发过火,他停了停又道:长得好看,脾气差点也没什么。小时候顾骁跟萧韫玉争吵过后被罚睡书房,顾骁一脸憋屈,面对顾羿的疑问,他说:夫人是用来疼的,越漂亮的脾气越大,自己找的自己要忍。
江沅被他逗笑了,突然想到什么,问:我听说你身负顽疾?
顾羿闻言一顿,很快就换了副笑脸,搪塞道:不是什么大事。
江沅道:我学过医术,要我为你诊脉吗?
江沅是笑着的,顾羿却有点脊背发冷,他听说过江沅之前行医,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去,最后他挽起袖子,硬着头皮把手腕伸至江沅面前,麻烦姨娘了。
徐莽一手按住红缨枪枪头,霎时间鲜血横流,红缨穗如同鲜血,枪尖直指胸口,徐莽被顶的咬牙后退,右脚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年轻人每年回来都功夫见长,如今已经不容小觑,徐莽大喝一声,枪尖擦过他的肩膀被压至地面。这一招落了个空,徐云骞想收势已经来不及,感觉红缨枪的另一端有一股蛮力,被猛地一压直接脱手。
武器都被缴了还谈什么,这一次徐云骞又败。
徐莽看了看自己的左肩,上面有个浅印子,鲜血已经溢出,你心够狠的。
徐云骞面无表情:你是不是老了?
徐莽听到这句话差点气得想抽人,上上下下打量徐云骞,觉得他这样的人都能找到媳妇儿简直是稀奇,问:顾羿到底喜欢你什么?长得好?
徐云骞突然想起当时顾羿说贪图他身子,然后被一脚踹进乐秀镇护城河,想到这儿笑了下:是啊。
徐莽瞧他那样还挺得意,琢磨了会儿道:不过我当年认识你娘也是这样。
徐莽当年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兵,徐莽第一次遇到江沅是她在边疆行医,他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天上仙人也就不过如此。江沅没嫌他脏,给奄奄一息的徐莽喂了口水。就是这口水的恩情让徐莽记了一辈子,他喜欢的是那个给他喂水的江沅,而非只是一具皮囊。
父子俩打一架之后都没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天樾山一行之后徐家父子俩关系缓和了不少。徐云骞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突然问:你当年为什么跟顾家断交?徐莽这人很真性情,当年跟顾家那样交好,恨不得跟顾家结成亲家,不可能轻而易举跟顾家绝交,以至于顾家灭门案发生时徐莽只是听说。
徐莽将红缨枪交给仆从,披着一件外袍,很冷淡地说:境遇不同抉择不同,不是很正常吗?哪有那么多长长久久。
徐云骞没有被搪塞过去,问:顾家怎么了?满门被屠,如果下令的人是永乐帝,那这件事看上去不像是私仇,像是清洗。
徐莽道:我说了,我只有猜测没有事实。
徐云骞问:那你的猜测呢?
徐莽深深看了他一眼,远处顾羿正在跟江沅闲谈,没有看向这边,徐莽压低声音,你非要知道吗?这是我们父辈的恩怨。
徐云骞点了点头,不知道真相他就不知道顾羿这个人,更不知道两人以后要走向何处。
徐莽叹了口气道:顾骁跟北莽走的很近。
徐云骞一顿,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徐莽一直到这个份儿上都说的很隐晦,他只说走得很近没说顾骁要干什么。顾羿曾跟他说过,顾天青遇到极乐十三陵时正奉顾骁的命在西市买马,顾天青叛主是因为十三箱银钱,一个江湖门派为什么要这么多银钱。
什么意思?顾骁要通敌叛国?
徐莽观察着徐云骞的反应,徐莽无法容忍好友跟北莽人走得近,徐莽跟顾家分道扬镳,完全枉顾两家交情,再也不相往来。徐莽一直没对小辈说这些,上一辈的恩怨已经让两家交恶,这辈若是能修复是好事。但据他所知徐云骞不太喜欢北莽人,徐莽问:你要告诉他吗?
徐云骞表情很复杂,最后慢慢眉目舒展开,又变成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你从小教我不要说没有证据的事。
徐莽闻言笑了,徐莽位高权重不能说出任何猜测,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必须是事实,徐云骞一直秉承这一点,徐莽又道:我也教你要跟喜欢的人坦诚相待。
徐云骞之前瞒着顾羿差点让两人分道扬镳,徐云骞在这件事上吃过亏了,问:孟夺峰什么时候到?
徐莽没想到徐云骞会突然问这个,道: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他刚接到线报,孟夺峰会在两天内抵达开云寨,顾羿留在开云寨是为了等孟夺峰的消息,到时候他会知晓一切,不需要徐云骞多事。
徐莽已经走远,没空去看徐云骞是什么样的反应。徐云骞下意识望向顾羿,顾羿刚巧一回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了下,两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五官没有被牵动一下,仿佛是冷漠的两张脸。
徐云骞眉头缓缓皱起,他总觉得顾羿已经知道,或者是已经猜到一个大概。
他们相隔不远,只有百米,走路的话片刻就到,却总觉得很遥远,徐云骞顿了顿,迈向顾羿的方向。他才走了一步,少主!
有人打断他,他一转身看见了个仆从,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中。仆从呈上一封信件,上面是师父的笔迹,仆从道:正玄山送信上来。
徐云骞没有再看顾羿,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半点寒暄都没有,王升儒命他立即回正玄山。
徐云骞捏皱了信件,如果王升儒给他写信,师父应当不行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回去见最后一面,我知道了。
仆从送了话却没走,道:送信的人说要等到少主,等不到就杀上来抢人。
王升儒要徐云骞即刻下山,没有半点可以耽误的余地,应当是差人来请的,徐云骞想了想正玄山哪个品级的道童或者同辈这么猖狂,问:那人是谁?
仆从道:她说她叫殷凤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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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再见
徐云骞下山就是为了寻找殷凤梧, 他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她,如今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殷凤梧没变,却又像是变了很多, 她眉间依然是一抹血红的枣核红印,徐云骞之前看她穿破麻袋一样的道袍看习惯了, 第一次看到她穿正儿八经的裙子,殷凤梧一身紫裙负手而立, 远远看去就是纤细高挑的一个人。
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徐云骞问:你去哪儿了?
殷凤梧突然下山, 之后再无音讯, 她也没有闯荡江湖, 不然江湖上早有殷凤梧的声音。殷凤梧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去镇北王府,给小郡主当师父了。
普通人下山都要看看这江湖多大天下多远, 殷凤梧下山竟然没有四处闯荡, 从文渊阁进入镇北王府,继续找个宅子住着,给人当师父去了。难怪徐云骞根本找不到她, 谁能猜到殷凤梧住在镇北王府这么隐蔽的地方。
王升儒让徐云骞去找他, 可现在看来王升儒可能一早就知道殷凤梧身在何处。
如果这天下太平殷凤梧不会出面,她出现意味着正玄山有难, 殷凤梧道:我的事不重要,曹海平杀了楚九邪和贺重阳犯了众怒,王升儒带了三十个人马联结正道人士围剿曹海平, 我知道王升儒给你写了信,想着不回山,直接来找你。
王升儒出手, 要置曹海平于死地,正玄山所有高手倾巢出动,其中也包括殷凤梧。徐云骞不是少年天才,殷凤梧才是,这个等在文渊阁的怪物如今要出手,助王升儒诛杀曹海平。
徐云骞皱了皱眉,孟夺峰不消两日就会到,他原本是想听一听孟夺峰的话再做打算,没想到这事儿来的这么快,师父还好吗?
殷凤梧摇了摇头,快死了。
殷凤梧说快死了,那王升儒是真的挺不了多久,徐云骞没想到上次见王升儒一面很有可能是永别,问:师父在哪儿?
殷凤梧道:现在应该已经快到阴州了。此次曹海平出关一直活动在阴州。
徐云骞问:围剿在哪儿?
这件事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殷凤梧答:生死崖。
徐云骞道:我要去。
你不能去。殷凤梧看了他一眼,去生死崖有去无回。所有人都置生死于身外之物,为杀了正玄山的叛徒,为铲平武林中的祸害,此战必须要赢。但有可能输得一干二净,横竖这都是父辈的事,王升儒还没死,没道理让自己的徒弟挡上去。徐云骞是未来掌教,他继承了王升儒的衣钵,不能让他冒险。
徐云骞还想再说,殷凤梧率先道:王升儒一走群龙无首,正玄山三十多个好手全部下山,我不在文渊阁守阁,你好好想想。
王升儒不在山,一个祝雪阳不足以坐镇,曹海平这么奸诈狡猾,谁能保证他是不是诱敌下山然后趁王升儒不在一举拿下正玄山。王升儒让徐云骞回去不是为了保他那么简单,王升儒是让徐云骞死守正玄山。
殷凤梧继续道:王升儒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说你已经能上文渊阁九层。
王升儒曾说过,自己死了之后徐云骞可以上文渊阁,现在这句话提前了,王升儒知道自己此次下山必死无疑。
徐云骞道:你知道文渊阁九层是什么?
殷凤梧闻言苦笑:我知道。
徐云骞听这事儿听烦了,身边很多人都知道,就是不能直接告诉他,你不能告诉我?
殷凤梧看着他,很平静道:我不能。文渊阁秘闻不能告诉任何人,想要看的话自己登楼亲眼去瞧,她是文渊阁守阁奴,是这个世界上最守这条规矩的人。
徐云骞眉头拧起,曹海平看了文渊阁九层发疯杀了自己的师弟,甚至还要杀师。那他呢?他看见会如何?
殷凤梧在等他,徐云骞,选择在你。殷凤梧做出自己的选择,明明已经下山,正玄山有难还愿意回来赴死。徐云骞也要做出他的选择,上了文渊阁九层之后,他何去何从王升儒都认了。
但殷凤梧私心希望王升儒的眼光不要那么差,徐云骞这边如果再出事,正玄山正统可能就此绝脉。
徐云骞脸色很冷,他没有直接答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我要知道曹海平当年怎么了。
殷凤梧觉得徐云骞很麻烦,为什么这么啰嗦,不过也能理解,王升儒那么多事瞒着他,他现在对正玄山并没有那么忠诚。殷凤梧需要徐云骞心甘情愿跟她走,她叹了口气,曹海平的故事并不新奇,二十多年前,你师父脾气不算好。
王升儒的脾气何止不算好,简直可以算是冷酷无情,他修的是无情道,要求他的弟子都摒弃七情六欲,当时曹海平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曹海平下山历练时爱上了善规教的魔女,那女人长得艳丽性格温和,名叫莲女,他们远离世俗过了一段恩爱日子,但这事儿很快就东窗事发,轰动正玄山上下。
王升儒震怒,给曹海平两个选择,要么废去全身武功被驱逐下山,要么摒弃七情六欲杀了莲女。
反正最后莲女死了,她死的时候腹中胎儿已经五个月。殷凤梧好像很不喜欢这些江湖恩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眉头紧皱,很不耐烦。
徐云骞当年年纪不大,只知道曹海平妻儿牵涉其中,他爱上不该爱的人。
莲女死后曹海平真正摒弃七情六欲,他回山潜心修道,功夫比以往还好,终于他太和殿点元灯时打败十二位道长,得以上文渊阁九层,在拿到掌教印的前一刻突遭变故,下来之后心性大变。
徐云骞久久没说话,这是仇吗?是,曹海平该报吗?也该。
可曹海平的仇人说白了只有王升儒一人,他两位师兄何其无辜,曹海平已经入魔,管你什么恩怨,他只想报复王升儒,其他的什么正邪两道与他又有何干?
他吐出一口浊气,我跟你走。
殷凤梧没有觉得意外,她看着徐云骞长大的,算他半个师父,徐云骞不论何时一定会站在正玄山一侧,她笃信这一点才会亲自上山来接人。
徐云骞要走最不舍的就是江沅,但她一句话也没说,她习惯送别,前半生是送自己的丈夫,后半生是送自己的儿子。徐莽搂着她,劝解道:我徐莽的儿子不会短命。
江沅没好气看他一眼,安慰人也如此自大狂妄。
徐云骞即刻就走,回去拿一柄剑,殷凤梧在门口等他,顾羿很久没见过这个文渊阁的怪物,走到她身侧问:师父有话要带给我吗?
殷凤梧与顾羿并不相熟,两人只有一个照面的关系,道:没有。
正玄山有难,所有弟子都回山,连送周祁的陈也白都回山待命,这么多人王升儒唯独没有安排顾羿的后路,王升儒已经把顾羿放弃了。
顾羿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王升儒没有叫顾羿回山,顾羿也没有要动的意思,他决定走自己的路继续等到孟夺峰再做打算。徐云骞几乎没有东西要收拾,花了些时间跟江沅告别,临走时还嘱咐年先生,记得找个神医过来给顾羿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