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刘彻跪在在旁边,叹了一口气,道:“姑姑你误会了,是朕觉得这些药有问题。他们的来源姑姑是否都清楚,是不是和娇娇的身体相合呢?如果有半分差错,娇娇的身体可就会受损, 姑姑觉得呢?”
  馆陶公主沉默不语,她也知道大夫用药是要讲究望闻问切的,随便一个药丸不一定适应每个人, 可是她也问过很多人用过都没有事情,心里就想着阿娇用的话也应该没有问题。
  刘彻继续道:“姑姑, 朕会叫侍医专门给娇娇调养身体, 可好?”
  馆陶公主大喜:“陛下可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刘彻竟然松口了?她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彻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只是姑姑不要着急。”
  “这是自然。”馆陶公主笑着连连点头。阿娇都三十了, 民间这个岁数都当祖母了,自是要好好调养身体。可是想起刚刚阿娇的话, 心又沉了下去,是不要孩子, 等阿娇老了, 以刘彻喜新厌旧的性子,阿娇能讨得好?但现在怀孕,大人肯定危险。刘彻的孩子和她的女儿, 她肯定选后者。越想越煎熬,恨不得把手里的药丸子直接扔出去。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侍医可有把握?娇娇年纪大了,身体可不比年少的女子。”
  云熙这时开口,道:“母亲,说这些还太早。时辰不早了,母亲早点出宫,早点休息。”
  馆陶公主也知道自己有些摇摆不定了,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于是就顺势道:“娇娇说得是,陛下,本宫就先告退了。”
  刘彻看着沉默的云熙,探究道:“娇娇不开心?”
  云熙嗤笑了一声,一字一句的说:“陛下,妾都三十了。所以陛下不必费心了,让妾多活几年吧。“
  刘彻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又好似又一股火,使劲压了下去,才道:“阿娇,你一直和朕别扭不就是因为没有孩子吗?为何现在又如此?”
  云熙也不想和他解释,何况解释完了以刘彻的多疑,她也讨不了好,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于是她微微一笑,拉起刘彻道:“自然是因为妾认命了啊,陛下也别费心了,陛下现在和妾这样不好吗?”看着刘彻若有所思,于是笑嘻嘻道:“陛下检查一下妾的武功,看看是否有长进?”
  晚上沐浴的试试,看着陶姑姑欲言又止,云熙闭着眼睛,道:“姑姑不是外人,有话就说。”
  “诺。婢子是觉得有侍医调养,殿下到时候生产不一定会出事。要是有了皇子,殿下日后也有了依靠。”陶姑姑道。其实她还想说陛下一贯喜新厌旧,虽说殿下是一个例外,可是要是陛下突然又和前几年一样冷落了殿下,殿下可还能挽回?还不如有个孩儿傍身最稳妥。
  云熙道:“姑姑也说不一定,再说我这身子再怎么调养也没有用了。”耽误了十年,怎么可能子宫还能恢复功能?这可不是有先进的技术的后世。再说,她一点都不想生。
  陶姑姑听着后面几乎是呢喃的一句话,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殿下实在太苦了。她伺候阿娇这么多年,即便开始不知道,现在心里也有数了。
  云熙又道:“姑姑知道就行了,日后不要再提了,我也不想再想了。”
  “诺。”陶姑姑轻轻的给云熙擦拭着身子,心里下定决心,她日后定要更加用心的照顾殿下。
  白马过隙,就在元光五年快要过去之时,传来了喜讯,车骑将军卫青大破龙城,取得了自汉朝开国以来对匈战役的首次胜利。
  刘彻大肆封赏,卫家更是头一等的。长安城里,卫家风光无限,而宫里卫子夫则是炙手可热。不光皇太后赏赐,平阳公主更是频频进含章殿,就如同卫子夫马上要做皇后一样。
  椒房殿。
  阿娇打了一套武术,身上舒爽得很,面上也笑盈盈的。
  陶姑姑小心的说:“殿下,您朕的不赏点东西去含章殿?”这些天宫里宫外都已经有闲话了,说皇后善妒,耍手段勾着皇上,甚至不配为后都出来了。且皇太后都敲打几次了,殿下却还是我行我素。
  云熙脱下衣服坐进浴桶,才嗤笑一声道:“长安城谁不知道本宫和卫子夫的恩怨?本宫就是不想赏东西去,她又能耐我如何?”她可没有打算做一个贤惠的皇后,再说她……也想试探试探刘彻的底线。
  谣言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未央宫和长乐宫都处置了一批宫婢。
  陶姑姑喜道:“殿下,陛下还是心疼殿下的。”
  云熙不置可否,刘彻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帝王心性,坚定而残酷。
  陶姑姑看着云熙,小心的说:“宫婢如此都是宫里没有严管,殿下何不亲自管起来?”
  阿娇进宫十多年,前几年她的确管过,可是后来卫子夫进宫,和刘彻起了龌龊,太皇太后崩了之后,刘彻就将宫权收回,让皇太后代为理事。
  云熙懒懒的说:“算了,本宫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说有陛下在,怕什么。”刘彻牢牢的将皇宫掌握在自己手里,她即便是管,也是一些琐事,何必浪费精力?再说经过这一次,宫里还有谁敢再以身试法?不是瞧着,连长乐宫都不再训斥她了吗?
  陶姑姑只好作罢,随即呈上一封竹简,道:“殿下,这是梨花村那边报来的信。”
  云熙展开来看,大喜道:“二哥总算还有点用处,梨花酿又加大了一倍产量。”
  陈皎一直游手好闲,馆陶公主很头疼,云熙也有心拉陈家一把,让原主家不再落得名声扫地、除爵的下场。所以一边让馆陶公主加紧对堂邑侯府的清理,守紧门户,一边把陈须陈皎叫进宫来,狠狠的耍了皇后的威风,还好陈阿娇因为自小受宠,两个哥哥对她有些惧怕,再加上又居后位,他们自知没有多少才能,日后肯定还要靠阿娇的。所以云熙说的话,他们倒是听的进去。
  等见陈皎安分了,云熙才把他派到汾州去管梨花酿,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真的喜欢上了,连着几封信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陶姑姑也欣慰道:“二公子是殿下一母同胞的兄长,自是聪明的。”只要大公子和二公子有出息,哪怕不如卫青,殿下在宫中也会好多得多。以往陈家可是没有少给殿下扯后腿。
  云熙心里放了一大截,汾州的密信也对陈皎夸赞又加,说明他还真是改了,能够立身,刘彻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么他们就能平安到老了。
  晚上刘彻来椒房殿的时候,主动说起了陈皎的情况:“隆滤侯送了三百斤壮士酒,朕已经送往军中,并加封隆虑侯五千户侯,三姐明天会到宫中谢恩。”
  陈皎尚刘彻的亲三姐隆滤公主,封侯的时候是四千户侯,就因为进献了壮士酒就加封,云熙心里也明白这是刘彻向她示好呢。
  所以她也好脾气的说:“陛下太见外了,公主一向不喜出府,何必劳动她呢?倒是叫二哥早点回来和公主团聚才是。”隆虑公主和高调的平阳公主以及出塞的南宫公主不同,自小就沉默寡言,不喜走动,也不喜搬弄是非。但是她的性子反而最得云熙喜欢。
  刘彻笑了,拉过阿娇拥到怀里,道:“三姐总要出来走走,且她好久都没有进宫看看母亲了。”
  阿娇探究的看了看她,这厮话里不会是对平阳公主有意见了吧?平阳公主可是隔个两日就进宫一趟呢。
  刘彻却也没有解释,说起另外一件事:“娇娇,如今你身子好些了,不如替朕管管后宫?”
  云熙想也没有想的说:“陛下,妾还要继续养身体呢,只能托给皇太后了。”王娡既然喜欢管,那就让她管个够。他们母子要是冲突,刘彻没有办法。可要是她和他意见相左,呵呵。
  刘彻想了想,才叹了一口气道:“也好,你好好养身体,侍医说你身子比以往好了许多,虽然你不愿意吃药丸,但武术可不能放松,这样,朕以后会每天都抽空来检查的。”
  云熙:………这下子直接坐视了她故意耍手段了!不过她才无所谓,刘彻多来几趟,她的皇后位置才会更牢固。这样想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快成祸国妖姬了。噗。
  刘彻看她的笑颜,心情更是好上几分,道:“娇娇,年后找个时日,朕准备去上林苑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你跟着朕一起吧。”
  云熙这才惊讶了,每天三四月间刘彻都会去上林苑住上一段时间,可是却很少带后宫御嫔,这次竟然带她?不过能出去,她自然不会错过。
  云熙上林苑之行回来之后没有多久,卫子夫就被诊出又怀孕了。自然云熙还是如同以前,和她井水不犯河水。
  哪只这日,陶姑姑竟然禀告说卫子夫求见。
  第30章 汉武帝皇后8
  卫子夫进来的时候, 云熙还在和李茜说笑, 自从李茜父亲和哥哥相继到长安来,并被刘彻授予了小官职之后,李茜就变得更活泼了,只是这活泼的对象……是她。
  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先前本来是以为她来椒房殿是为了巧遇刘彻的,谁知每次都是等刘彻走了之后她再来。
  有次问了她, 她竟然还委屈上了,说:“陛下乾坤独断,盛宠含章殿, 连卫家都一并昭显荣耀,妾自知比不了。殿下对妾如同再生父母, 殿中无事, 心甘情愿侍奉殿下,殿下这是厌恶妾了吗?妾真是悲痛万分。”说完眼泪就流个不停,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云熙:………她很想问李茜有这功夫竟然是对她, 不觉得浪费吗?要是如此对刘彻,说不定这次升等, 就不止是婕妤了。但是想想也知道她肯定要“悲伤欲绝”了,只好作罢。
  卫子夫恭敬的给阿娇行了一个礼, 李茜份位低于卫子夫, 自然也是要给卫子夫行礼的,在规矩这方面,后宫的女人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让人抓到把柄的。
  李茜笑道:“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殿下妾常来椒房殿, 还想着什么时候能碰到夫人呢。这不,今日就遇到了。”然后又对云熙撒娇道:“殿下,妾这是心想事成吗?那妾今年定会一定运道好极了。”
  语气一派天真,但是对十七岁的少女来说并不违和。对着其有些稚气的圆圆脸蛋,反而显得可爱。
  卫子夫面色未变,也不接李茜挑衅的话,只是对云熙道:“还请殿下赎罪,只因陛下和殿下旨意,妾不敢不从。”
  李茜眉毛一挑,就要发怒,这卫子夫原先也就是平阳公主府的歌伎,被陛下宠了十多年,有了向殿下挑衅的勇气是吧?这是心里有了野心?
  云熙制止了李茜,漫不经心的说:“你有什么事?”
  卫子夫广袖下的手紧了紧,压住自己极力想向上看的头,道:“回禀殿下,妾是来请罪的。公孙浩文冒犯了陈主事,对殿下不敬,妾日夜难安,愿接受殿下处置。”
  云熙冷哼一声,道:“卫夫人倒是消息灵通。”她也是刚才收到消息,这卫子夫后脚就过来了。
  自从卫子夫进宫后,刘彻不断荣宠卫家。其大姐卫君孺嫁给了太仆公孙贺,二姐卫少儿嫁给了给事陈掌,虽然目前官职不大,但是陈掌却是曲逆侯之孙,即便是庶孙,那也是贵族之家。大汉男子成婚早,自然卫子夫两位姐夫先前都有过妻子的,公孙浩文就是卫君孺的继子了。
  陈给事陈立是阿娇的堂弟,陈家家大业大,出息的没有,但大多数就和以前的陈皎一样,游手好闲,长年在长安城惹是生非。在卫家起来之后,长安城最大的两大外戚就冲突不断,先前卫青和陈皎直接就对上了呢。
  这回卫青大胜归来,可预见卫家会更加煊赫。即便是云熙叫馆陶公主加紧约束了,可是陈家毕竟是大家侯府,怎么可能对卫家夹着尾巴做人呢?
  听说公孙浩文在酒楼吹嘘,还含沙射影陈家无人,陈立上前就是一拳,双方就直接开打了。打架倒是无所谓,可是却打到公然动刀子,几乎要把整个街道占住了事情就大了。
  刘彻很是生气,当时就下令叫京兆尹把公孙浩文和陈立抓起来关进了牢里。
  这事确凿,云熙自然不会委屈自家人。
  卫子夫道:“还请殿下恕罪,公孙浩文是年轻气盛,并不是有意不敬陈侯府,还请殿下明鉴。”
  听说浩文在牢里已经受了刑,大姐哭得不成形了,虽是继子,但是浩文一向照顾大姐亲子敬声,大姐也就把他当亲生儿子,连带公孙太仆也对大姐敬重有加。此事她无法不管,且……
  她压抑住心里的愤恨,继续道:“且牢里一向阴暗潮湿,浩文和陈给事虽然年轻,但是呆久了,也怕对身体有碍。”
  李茜对此事一无所知,只知道刚刚陶姑姑对着云熙密语了一会,插不上嘴索性她就起身告辞了。
  云熙嗤笑道:“男子汉做事就要又担当,身体有碍也是他们自找的。再说此事本宫管不了,陛下乾坤独断就好了。”想拉拢公孙贺,却踩着陈家上位,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卫子夫身子一阵颤抖,哽咽道:“妾知道殿下对妾厌恶,可是公孙浩文已经受到惩罚,他身子一向不好,还请殿下看在公孙家一向忠心为国,妾愿意代为受过。妾……”
  不等她说话,云熙冷声道:“滚,拿公孙贺来压本宫,他算什么?既然知道本宫讨厌你,日后卫夫人还是不要踏入本宫这椒房殿为好。”这是眼看卫青起来了,就抖起来了?可是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那就行使以下做皇后的权力好了。
  卫子夫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云熙轻声笑道:“卫夫人千万别再本宫殿中晕倒了,否则本宫就将你扔出去,到时候你肚子的皇嗣出了事情,可别又来怪本宫。”
  卫子夫被戳穿了心思,低下头低声分辨,却不敢再晕倒。侍医已经诊出她肚子是皇子,这是她的希望,她绝对不能冒险。
  再看看头顶上气势逼人的云熙,她一阵恍惚:每次都是这样,她高高在上,她低到尘埃,轻漫而不经心,仿佛她就是蝼蚁。可是她都拥有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来抢夺她的东西?现在想想刚进宫的时候,是她最快乐的时候,陛下宠爱她,给予她仅次于皇后的高位,那个时候她看着她疯狂,心中甚至有些可怜她的,但这才几年,为什么又变成了原来的模式?是她变了,还是她变了?
  眼看着椒房殿宫婢要后来拉她,她只好后退着离开了椒房殿。
  陶姑姑气氛的说:“她真是要陷害殿下吗?都做了夫人了,还是那副奴婢的惺惺作态。”十年前就是这幅柔弱无害的样子,可是却差点让陛下废后。
  阿娇若有所思的说:“这样浅显的诡计,陛下是不会相信的。”那么还有后招?或者她只是为了做给公孙贺看?
  不一会就传来卫夫人动了胎气,接着长乐宫又来人叫云熙去。
  云熙才不去呢,这王娡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就拿她出气。于是装作头疼的样子,哼哼唧唧的。
  陶姑姑反应也快,道:“哎呀,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气着了?来人,快去叫侍医。”然后一阵兵荒马乱。
  长乐宫的宫人见状,只好回去复命。
  皇太后直接扔了一套茶杯,怒道:“陈阿娇这是越来越过分了!彻儿也由着她。”
  平阳公主劝道:“母后,先歇歇,别气着自己,反而让姑姑看了笑话。”
  王娡这才坐下来顺气,以前为了讨好景帝,她对馆陶公主简直就是婢子,把三女儿嫁给她儿子,让她女儿做了皇后,可是她做了皇太后,她竟然还如此嚣张,动辄对她大呼小叫。彻儿也是,她费心费力让他当了皇帝,谁知却胳膊肘向外拐。
  想到这里,一拍桌子,道:“平阳,你说你弟弟到底怎么想的?你们就两个舅舅,他不重用自家人,反而什么卫家、陈家占据朝廷。现如今都加封了馆陶了,却不加封你。”
  平阳公主听到这里也是一阵气闷,馆陶公主且不提,她对这个姑姑一向敬畏,也是有心像她一样行事。可是隆虑只是呆在家里,竟然封户也和她一样了。可笑母后只会诉苦,却半分影响不到彻儿,更加不要说像太皇太后那样风光了。
  但这些她也不能说,只能安慰王娡,道:“母后,彻儿一向强势,但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陈阿娇这是耍了手段才勾住了彻儿,且等等,有更年轻貌美的女子,我不信彻儿不动心。”
  王娡叹了一口气,道:“只能这样了,且彻儿子嗣实在太少了,你的事情办得可要周全。”
  平阳公主意味不明的点点头,然后轻声在王娡耳边说起来。
  这厢皇太后母女说着私话,那边刘彻却被气得半死,简直太丢脸了。公孙浩文和陈立为什么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外戚?可这事他又没有半分发泄,他说阿娇一句,她顶他十句,且这次陈立的确错处不大,当然心里不知道怎么的隐隐约约有不想惹阿娇生气的念头。卫子夫呢,正怀着身孕,说不定还是他第一个皇子,他都二十八岁了,再没有皇子,宫里宫外他的耳朵又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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