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范氏睁开眼睛叹了叹:“唉,只要人品好些,其他什么容貌啊,出身啊,都无所谓了。”二殿下,四殿下全都有母族撑腰,唯有这位三殿下母族倒了台,当年的镇国大将军府邸,举家被流放西北,如今算是凋零了。但这些范氏倒不在乎,既然女儿有极大的可能做这位的妃子,那范氏就希望他人好一点,将来对女儿也能好些。
  云公良满脸堆笑,语调迟疑:“就是有一点……”他拖长了音调,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范氏蹙眉:“什么?”
  “……倒霉。”
  范氏不解:“什么意思?”
  云召采似乎也知道这件事,见云公良说的缓慢,他干脆上前替他说:“母亲,这位三殿下的运气不太好,做什么事情都不顺,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流血见红,京里的公子哥儿们全都知道。父亲想说的,大约就是这个吧。”
  范氏听云召采说完了,目光看向了云公良,只见云公良跟着点了点头:“啊对。就是这个。三殿下这个人,除了有点倒霉之外,好像就没什么毛病了。”
  云公良有点不敢看妻子的表情,等着她数落自己,可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云公良都没等到妻子发火,正纳闷之际,就听范氏平和的说道:
  “人的运道,此一时彼一时,做不得数,这也不算什么毛病,只要他人品端正,能对招福好些就成了。”
  云公良为妻子的知书达理鼓掌。
  “不瞒夫人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想啊,二殿下有薛家在,跟我不对盘,四殿下有安国公在,跟我也不对盘,与其让招福选这两位声势壮的殿下,委曲求全,还不如选三殿下,将来成了亲,三殿下也封了王,就算手里没有实权也没事儿,做个闲散王爷不也挺好嘛。再生三四个漂亮的胖娃娃,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干什么非得争的像个乌眼鸡似的呢。”
  范氏抬眼将云公良看了又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这边说完了,全都有志一同去看坐在床边听他们说话忘记哭泣的云招福,云招福心中瞬间百感交集,幽幽说了一句:
  “我觉得你们说这些都太早了,说不定一个月后,皇上和皇后看不上我,让我落选呢。”
  她不过是入了终选,她爹娘就已经把她嫁给谁,生几个孩子,生男生女都算计好了,让她还能说什么呢。
  第18章
  云招福觉得这些日子因为选妃的事情都瘦了,成天想心思,怀里跟揣了个铁秤砣似的,总放松不下来,差点还误了菊花酒的最佳收浆时辰。
  家里这些天也比较忙,马上三月底,大嫂就要嫁进门了,所以范氏她们要忙婚宴上的事情,顾不上她。
  离殿试期还有一半,云招福又收到了来自薛府的请柬,薛碧霄又在府里办什么宴会小聚,不过规模却没有上回那么大,只是几个相熟的名字在邀请名单之中。
  其实云招福是不太愿意去的,毕竟她自己心情不太好,跟她们没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可是薛碧霄既然开口了,此时此刻,她却还不能推辞,想着薛家的茶点味道还不错,便收拾收拾,在收到请柬的第三天,去薛家赴宴了。
  今日到场的有安昌郡王府的吴小姐,骠骑将军府的杜小姐,太师府的岳小姐,御史中丞家的陈小姐,太仆寺判事家的李小姐,参政知事家的钱小姐,盐铁副使家的周小姐。
  除了吴小姐,杜小姐和岳小姐,还有薛碧霄和云招福,另外四个姑娘是上回在宫里已经被选为二殿下与四殿下侧妃的那几个,从前她们的聚会中,这四位姑娘并未出现过,果真被选为侧妃后,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薛碧霄亲热的拉着云招福的手一一的介绍过去,云招福与她们也一一见礼,大家其乐融融的坐了下来,骠骑将军府的杜小姐看着云招福笑问:
  “云小姐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比上回相见,倒像清减了不少,可是身体抱恙?”
  云招福微微一笑:“前几日惹了风寒,是有些不爽利,多谢杜小姐关心。”
  杜小姐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手里喜欢拿着一把扇子半遮着面,虽然出身将门,但浑身上下却是那种江南妹子娇滴滴的做派,云招福认识的江南女子也就只有准大嫂安谨如一个人,大嫂那种江南水乡的软糯是发自骨子里的,并不像这位杜小姐似的刻意。
  薛碧霄听见云招福说她身子不好,也转过头来关切的问:“哟,我竟不知云小姐病着,可有大碍?”
  云招福笑着摇了摇头:“已无大碍,薛小姐放心。”
  “云小姐的身子一贯康健,怎的早不病,晚不病,偏生这段时间生病了呢。”吴小姐素来快人快语,想说什么话从来都不分场合。
  云招福知道她的性格,并不和她介意,打趣道:“怎的,吴小姐莫不是说我生个病还得看黄历吧?”
  一句话让在场姑娘全都抬起了袖子轻笑起来,气氛瞬间活跃了不少,吴小姐横了云招福一眼:“哎呀,我知道我不会说话,你们就别笑我了。我说着话的意思你们难道听不明白吗?”
  姑娘们面面相觑,薛碧霄笑道:“咱们又不是吴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如何明白吴小姐的意思?你呀,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吴小姐左右看了看,仿佛怕被旁人听了去似的,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的聚会少了谁?”说完,便指了指那已经被选定,却还未册封的四位准侧妃那儿,薛碧霄瞬间就明白了吴小姐想说什么了。
  “哦,你是说她们呀。”薛碧霄懂了。
  其他人却是不懂,太师府的岳小姐娇嗔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呢。咱们这里少了谁?”
  吴小姐一副‘你真笨’的表情,终于好心揭开了谜底:“自然是少了方婷方小姐和王彩莲王小姐啊,岳小姐还没想明白吗?”
  那日选定的六个侧妃,今日只来了二殿下和四殿下的四位,三殿下的那两位准侧妃,果真是一个都没来。
  岳小姐眼前一亮:“哦,是她们。她们为何不来?”
  吴小姐笃定一笑:“为何?自然是来不了了呗。我听说呀,就在前几日,方小姐出门买胭脂,从胭脂铺的二楼摔了下来,腿骨都断了,至于那王彩莲更是倒霉,跟丫鬟在街上逛街都能给疯了马车撞飞出去,据说至今还在昏迷,未曾苏醒呢。若非如此,薛小姐的宴会,她们又怎会缺席呢。”
  这倒是第一回 听说,云招福也暗自啧舌,这两位小姐可真倒霉,可一想又觉得不对,就算两人倒霉,也不该倒霉到一处去啊。
  果真吴小姐话里有话,说完了前半段,还有后半段呢。
  “早就听闻三殿下运气不太好,命太硬了,我是一直都不怎么相信的,听人说起,也就是笑笑罢了,可是这回方小姐和王小姐的事情,未免也太过巧合,早不倒霉,晚不倒霉,偏偏是在选了侧妃以后才倒霉,这,这难道不是……被克了吗?”
  吴小姐的话说完之后,整个亭子里都没了声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薛小姐轻咳了一声:
  “不可妄议殿下。”
  “我可没妄议,说的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你们想啊,三殿下的种种经历,本来就挺玄乎的嘛。再加上这回的方小姐和王小姐,由不得咱们不信。”吴小姐坚持自己的看法。
  薛小姐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今日在场的人,将来都是要进皇家,或者都是有可能进皇家的人,这些妄议皇子的话若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她身为东道主,有制止的必要。
  “好了,这话只说到咱们这里,大家都是姐妹,不会外传,可你若到外面去说的话,到时候可就要招惹口舌是非了。咱们还是聊聊其他的吧。”
  薛小姐适时制止,吴小姐就算还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也是不能了。
  姑娘们开始讨论一些其他衣裳首饰之类的问题,唯有云招福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吸了吸鼻头,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像是得了风寒,想起那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方小姐和王小姐,云招福心里也是毛毛的,毕竟她爹云公良给她分析过,如果她真的给指给某位皇子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三皇子魏尧了,难道他真的这么霉气冲天,就连跟他有婚约的侧妃都无端遭受了牵连?
  薛家的宴会,云招福参加的五味陈杂,回到家里之后,就果真病了。
  她大哥三月底的婚礼,她都因为生病而没能帮上什么忙,幸好新嫂嫂跟她关系还不错,若是换做个不认识的嫂子进门,她这般怠慢,只怕就要惹得嫂子不高兴了。
  云招福将那日在宴会中听来的事情告诉了云公良,问:“爹,她们说的可是真的?方小姐和王小姐果真都伤的很严重吗?”
  云公良在朝中也听闻了这件事:“看来是真的很严重了,方大人和王大人这几天已经上书,以生病破相为由,请回皇上将方小姐和王小姐从三殿下侧妃的圣旨上抹去。皇上已经同意了,说是会给三殿下另寻侧妃。”
  “还真是那样。”云招福突然有点为自己的未来担忧:“那三殿下果真是霉到了极点啊,方小姐和王小姐何其无辜。”
  云公良也是哀叹:“唉,个人造化个人命罢了,她们兴许就不适合入皇家。”
  云招福忧心忡忡:“其实我也不太适合,爹你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唉,除非你身上也发生像那些出事的小姐一样的事情,要不然,还真没别的办法。这是为臣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要臣之女做儿媳呢。”云公良颇有感慨:“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这事儿吧,依爹看只能顺其自然,总不能为了不嫁入皇家而弄得缺胳膊少腿,伤痕累累的吧,委实不值得啊。”
  云公良的劝解似乎起了作用,云招福也觉得为了不嫁人而自残这种事情有点傻,反正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呢,一切就听天由命吧,再挣扎,也是枉然。
  第19章 (改了个字)
  四月上旬,天气已然温暖,各种春日的花朵一一绽放,为天地增添了不少靓丽色彩。
  最后一轮殿试在群芳殿上开始,云招福与其他十五个姑娘一起,按照宫里的规矩跪在软垫上,对帝台之上的皇上和皇后行跪拜大礼。
  皇上之前见过,今日他并不开口,只是让皇后一一询问,皇后娘娘是个近五十岁的女人,她的年龄本就比皇上要大好几岁,珠圆玉润,体态丰腴,看着是个和善之人。
  连云招福在内十六个姑娘尽数自报家门,让皇后娘娘认识她们,皇后娘娘在帝台之上,翻看着她们之前比试的结果,对那宫中太监总管微微颔首,那太监总管便甩着拂尘上前,从一礼部小太监手中接过了一份旨意:
  “原赐予三殿下之侧妃,崇文院院士之女方婷与工部判事司之女王彩莲因病之故,不得与三殿下完婚,改赐礼部判事司之女沈顺芝与昭文馆馆主之女段红曲为三殿下侧妃,钦此。”
  众姑娘左右看看,只见两名女子出列,沈小姐从容跪地谢恩,那段小姐却是脸色苍白,刚一跪下就整个人翻了白眼晕死过去,太监总管张全立刻招来两名小太监将之扶起,送去太医院诊治。
  段小姐那么一晕倒,给了在场所有姑娘一次警戒,这三殿下未免也太邪门儿了,怎么封一个倒一个,这还只是侧妃,若是正妃的话,岂非连命都要搭进去嘛,纷纷暗自祈祷,那份倒霉不要落在自己身上才好。
  云招福看了一眼那段小姐先前被扶走的方向,也不知这位段小姐是真的给克到了,还是自己吓自己,反正不管怎么样,正如云公良说的,若非果然发生了那种损伤身体不得完婚的事情,才能由皇家提出改赐他人,总而言之,那段小姐不管是真的晕,还是被吓晕,只要她从太医院过,身体没什么大碍,肯定还是得做三殿下侧妃的。
  又回过头,往跪在地上的沈小姐看去,这位小姐倒是个临危不乱的,容貌生的精致,体态匀称,跳舞似乎也很不错,只不知道性格如何。
  失神期间,薛碧霄已经上前领旨谢恩,不出意料的,她被配给二殿下做正妃,想起那日在街上遇见二殿下和四殿下,薛碧霄明显更喜欢四殿下那样的类型,对二殿下似乎不太满意,不过就算是心里不满意,她身为薛家的嫡女,自小便知自己使命如何,不会在这种婚姻大事上使出小性儿,领旨后,便由宫人领到一旁静候。
  云招福的名字在殿中响起的时候,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她爹果然料事如神,太监总管手里的第三份旨意,说的便是她,她被赐给了三殿下做正妃,按照规矩,云招福上前领旨谢恩,从太监总管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圣旨,由宫娥领着与薛碧霄站到了一处。
  薛碧霄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云招福也回了个笑,两人便拿着各自的圣旨,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等到四皇子正妃过来。
  四殿下的正妃是安昌郡王府的吴欣常吴小姐,领旨谢恩,顺利跟云招福她们会师,然后三人,连带三殿下那位新册封的侧妃,一起到帝后面前去领旨谢恩,并知晓于三日后,皇后娘娘将在宫中迎新宫亲自设宴款待新鲜出炉的三位正妃与六位侧妃。
  至此折腾了两三个月的选妃仪式宣告结束,未曾选中的女子,人人得赏,除了一些中途发生的小插曲,还算是皆大欢喜吧。
  云招福带着自己的册封圣旨,还有宫中帝后给的赏赐回到了云家。
  范氏将那圣旨展开从头到尾看了好几回,眉头始终锁着,脸色比云招福还要不好,武氏在范氏身后轻劝也没什么用,云招福叹了一声,云召采携安氏过来,安氏来到云招福身边,两人牵着手坐下了,云召采则走到范氏身后探头在圣旨上看了几眼,说道:
  “这便是赐婚的圣旨,先前跪着接旨也没看清楚,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安谨如无奈上前,将云召采给拉了过来,云召采不明所以,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安谨如递去了一抹警告的目光,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头。
  云公良上前,从范氏手里将圣旨拿来,规规矩矩的命人取来供案,这种光耀门楣的圣旨,都是要供起来的。
  范氏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吓了旁边的武氏一跳,赶忙蹲下来给范氏擦拭,云招福看见了,赶忙上前对范氏说道:“娘,你怎么哭了。哎呀,反正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嘛,嫁给谁不是嫁呢,我已经想通了。”
  范氏眼眶红了:“可你嫁的是……”
  后面的话没说,云招福也懂,怕范氏更加难过,所以她笑嘻嘻的上前:“我嫁的是位皇子,您得这么想啊。这事儿搁在谁家,那都是光耀门楣的,家里出了个皇子妃,等到成亲之后,我就是王妃,京城里有几个小姐能做王妃的?若非我爹是丞相,这种好事也轮不到我头上啊。”
  范氏看着这样贴心的女儿,将眼泪给咽了下去,将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伸手在云招福的小脸上轻抚了两下,母女俩相视,破涕为笑,范氏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
  “咱们招福长大了,要嫁人了,娘一定给你做这世间最漂亮的嫁衣,咱们要嫁的风风光光才行。”
  云招福笑了:“娘,您忘了我要做皇子妃了,嫁衣什么的一应东西全都由皇家准备,到时候您多给点我压箱底的银票就好了,哥哥嫂嫂都疼我,想来也是不会介意的。”
  屋子里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被云招福三言两语给化解了,云召采也上前来劝范氏,又跟云招福插科打诨了几句,一家子和乐融融的。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云招福才大大的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进门的安谨如听见之后,便屏退了房中伺候的小丫鬟,拉着云招福坐下,说道:
  “可是在担心,我听说那三殿下……”
  云招福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送到安谨如手中,接过话头说道:“有点邪门嘛。嫂嫂竟也知道了?”
  连嫂嫂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都知道的事情,云招福觉得那三皇子殿下的名声传的也太远了些。
  “嗯,略微听到一些传闻,若是其他皇子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位运气不太好的三皇子,就算知道只是传言罢了,但终究心里还是担心的。”
  云招福趴在桌面上,枕着胳膊对安谨如叹道:“如今外面指定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嫂嫂信不信。她们肯定在想,我马上就要跟着倒霉了,那三殿下之前的两个侧妃,上个月无端出了事,就跟约好了似的,一个断了腿,一个被马车撞的到现在都没醒过来,今儿殿上,皇上和皇后重新赐了两个侧妃,其中一个当场就晕了,也不知道是招了什么邪。”
  安谨如听了这些,也不免惊讶,越发替云招福担心了,云招福见她这样,直起了身子安慰道:
  “哎呀,就是说说而已,什么邪不邪的,我才不信呢。嫂嫂也莫要担心了。”
  事已至此,安谨如就算是担心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说多了,要增加云招福的负担,微微点头说了句:“嗯,我不担心。听相公说,你从小福运就比旁人要好,三殿下的那点子邪门儿定影响不到你才是。”
  两个姑娘相视笑了起来,安谨如想让云招福高兴点,于是岔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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