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对于云招福的福至心灵,魏尧突然有点惊讶,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接受了,他的招福从来就不是个笨人,有些事情不懂是因为没有接触过,一旦接触多了,她也可以是个智慧型。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拥着她走出花厅:“这些事情都不是你该操心的。”
云招福扭头看着魏尧的侧颜,笃定又从容,脑子猛地一转,一击掌,停下脚步,拉住魏尧小声道:“啊,我知道了,难道不是你中计,而是你故意的?你故意跟外祖吵了一架,借由今天的机会,跟他吵一架,然后反过来试探他的意思?”
云招福猜测来猜测去,越来越兴奋,拉着魏尧的臂膀左右晃了好几回,要魏尧跟她解释解释,分析分析,魏尧无奈,好不容易才把她给拉回了主院去。
裴震庭回到家里,一脚踢翻了挡在他面前的一个铜雀灯,吓得一旁伺候的下人们都跪地,不敢抬头,生怕惹了公爷不高兴,裴知衡从里面迎上来,刚一抱拳要跟裴震庭说话,就被裴震庭给推到一边,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路追到了书房,就见裴震庭一回书房,就把书案上的书册,笔墨纸砚全都一股脑儿的扫到了地上,笔洗台碎成了好几片。
裴知衡小心翼翼的上前:“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裴震庭咬牙切齿的说道:“哼,一手养成的狼崽子要咬人了。”
裴知衡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垂目沉吟片刻:“父亲怎的这样说殿下,他一时冲动,顶撞了父亲也是有的,毕竟这回的事情,咱们是有些强人所难,他对柔姐儿……”。
话还未说完,就被裴知衡打断:
“就算他对柔姐儿没有男女之情,但却是我开的口,他不喜欢也该先答应下来,柔姐儿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有哪里比不上云家的那个丫头?他不仅一口回绝,还说了那些混账话。他当真以为我们除了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狂妄了?”
裴知衡不知道魏尧当面跟裴震庭说了些什么,但肯定是惹了老头子生气了,敛目沉思片刻后说道:“父亲息怒,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我相信殿下肯定是无心的,不是故意跟父亲冲撞,咱们还是先问过淑妃娘娘再说吧。
第201章
在魏尧和裴震庭争吵过后的第二天, 魏尧就被宣进了宫。
皇帝依旧在淑妃宫里的丹房里, 魏尧去请了安以后,就到淑妃那儿说话去了。
裴氏抱着小儿子魏昭,给他挖果泥吃,让魏尧在旁边坐下,淑妃一边给小儿子喂果泥,一边对魏尧说道:
“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你小时候老成的很, 什么东西都不会主动要求, 可昭哥儿却是什么都要, 粘我粘的厉害,一刻瞧不见我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成天被他给牵着一颗心, 上上下下的。”
魏尧看着那个在裴氏怀里吃的满嘴都是果泥的魏昭,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生的与裴氏十分相像, 吃的高兴了, 还回头对裴氏甜笑一个, 奶声奶气的喊一声:“娘,娘。”
把裴氏逗得笑开了眼。
裴氏跟魏尧说着昭哥儿在宫里的趣事, 绘声绘色,不难听出来裴氏的高兴。
魏尧在旁边坐着听她说了好半天, 终于昭哥儿的果泥吃完了,裴氏又是骗又是哄的把他哄着跟奶娘出去看花,大殿里才清静下来, 宫婢打了水来给裴氏净手,裴氏净完手之后,屏退了左右伺候宫婢。
“听说……你跟镇国公吵架了?”
裴氏一边抹手上的手油,一边对魏尧轻声问道,虽然声音很小,但大殿空旷,回荡起来就不小了,还显得很突兀。
魏尧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从旁点了点头,他被宣进宫里来,早就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了,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狡辩的。
他这样的神情,让裴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发脾气,什么都忍在心里,终于有熬不住的时候了?”裴氏的声音中带点揶揄,听起来并没有生魏尧的气。
魏尧敛下目光,看着手里的茶杯,就是不喝,裴氏也不介意,将擦手的膏脂放到一边,又轻声劝道:“镇国公从西北回京城没多长时间,虽说从前相处过,但毕竟没有这样近距离的待过,做事是做事,相处是相处,不能一概而论。我问了前因后果,他们想让你纳柔姐儿为侧妃,这件事他们没有与我说过,与我说了,我肯定是不赞同的,所以这回的事情错不在你,我是明白的。”
裴氏自顾自的在殿中说话,魏尧只垂头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静静的听着,裴氏不介意,自己儿子哪里会不知道他的脾气呢,看着温和,但其实一旦触及底线,脾气大的惊人,并且是一头怎么拉都拉不回来的倔驴,裴氏没打算把他拉回来,只想把他拉住了,让他不要再继续埋头往前撞。
“你放心好了,今后他们不会再跟你替柔姐儿的事情,过几天,我亲自给柔姐儿保个媒,把她嫁出去,省得她老惦记你。”裴氏边说边观察着魏尧的表情:“对了,招福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反应?”
提起云招福,一直沉默的魏尧终于动了,放下茶杯,理了理根本就不怎么乱的衣袖,点了点头,回道:“挺好的,没什么反应。”
裴氏欣慰的点点头:“没事就好,怀孕这种事情吧,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总之招福是要多辛苦一些的。这段时间,岭南那边要收网了,定王府低调些也好,省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魏尧眉峰微蹙:“我不怕招惹麻烦,只是想知道岭南那儿万无一失吗?那些文书我之前看过,倒是没什么问题,比起袁甪刚之前做的那些可是精细太多了。”
提起袁家,裴氏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放心吧,没什么问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件事儿裴家等了十年,绝不会让他有侥幸脱逃的机会。”
魏尧点点头:“那就好。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回去了。”
说完,魏尧就站起来,裴氏喊住了他:“哎,难得进宫一趟,跟我说这么几句话就要走啊?”
裴氏对魏尧露出一抹受伤的神色,逼得魏尧只好又坐下,却不知道和她说什么话题,稍显不自在,裴氏还好,跟他打趣问道:“孩子可想好叫什么名儿了?”
她知道说其他的事情,魏尧可能没什么兴趣,就干脆从他愿意听的着手,果然这个话题一开,魏尧就摇头回道:“还没想呢,不知道是小子还是闺女。”
提起自己的孩子,魏尧的脸色是柔和的,说话声音就连他自己也能感觉的出来,下意识就温柔起来。这么一想,裴氏对昭哥儿那轻声细语的,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最好是个小子,你身边就招福一个,招福这也才给你生第一个,你身边就缺一个小子了。”裴氏怀着希冀说道。
魏尧牵动了一下嘴角:“我倒觉得闺女好,闺女贴心,不过不管小子还是闺女,只要招福和孩子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裴氏没有错过儿子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看的出来,儿子对招福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想想两人先前经历的事情,招福那丫头也是个胆儿大的,居然敢只身一人追到西北去,就算魏尧回来以后,对外界都说招福是按照他的吩咐去的西北,但实际情况如何,裴氏怎会不知呢。
“招福是个好姑娘,我一直都这么觉得。你们俩感情好,我看在眼里很欣慰,希望你们一直这样好下去。”
裴氏的话让魏尧有些感触:“我们会一直好下去的。母妃不必担心。”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敲门声,裴氏的贴身嬷嬷进啦在裴氏耳边回禀了一些什么事情,魏尧似乎听见什么‘金丹’‘皇上’之类的词语,看来是说炼丹房的事情。
裴氏听了之后,点点头,让人退下,那嬷嬷经过魏尧身边时,给魏尧行了个礼,才匆匆出去,再次把殿门关上。
等了一会儿,裴氏都没有说那嬷嬷的话,显然这件事她并不想告诉魏尧知道,魏尧垂目思虑片刻,对裴氏问道:
“父皇……会一直这样下去多久?”
裴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沉吟片刻后,才笑道:“这我哪知道,你得去问你父皇。”
魏尧又盯了裴氏一会儿,没有再问什么,外头传来了昭哥儿的哭声,裴氏赶忙站起身要去看怎么回事,魏尧趁这时对裴氏拱手作揖,便告辞离宫。
他走出裴氏宫殿的时候,还能听见裴氏哄着昭哥儿的温柔声音。
回到王府,云招福紧张的上前问:“怎么样,娘娘与你说什么了?”
魏尧将她扶着坐下,笑答:“能说什么,就那些事儿呗。不过这事儿算是解决了,不用担心。”
解决的意思就是,淑妃娘娘应下了这件事,不会再让裴家那老头儿把福泽县主塞给魏尧的意思吧。
魏尧坐下后,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云招福就一直盯着他,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想完心思,魏尧抬头,就对上了云招福的目光,云招福笑弯了眼:“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朝中马上要出大事了。若是最近就出的话,我可能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魏尧说的认真,不是开玩笑的。云招福一愣,问:“离开?去哪儿?要多久啊?”
“可能要去岭南吧,还不确定,至少得一两个月吧。”魏尧回道。
云招福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上回她可以鼓起勇气追去西北,可现在就不行了,她经得起折腾,可肚子里这个就经不起了。
魏尧见她低着头,万分不舍的追加一句:
“放心吧,这回的事情不凶险。”
“必须去吗?”云招福的声音低若蚊蝇。
魏尧尽管不舍,却依旧点头:“必须去。这一趟关系着我们今后要怎样生活。”
云招福以为魏尧说的‘要怎么生活’指的是以什么身份生活,他是去为定王府拼前程去了,心中五味陈杂:“怎样都能生活,只要你好好的,我好好的,咱们家好好的,又何必去争那些虚名呢。”叹一口气,又道:“唉,算了,你去吧,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有你的前程抱负,不能总被后宅拖累,你去吧,家里有我在,不用担心我,你不在家,我一样可以把家里打理好,这回我就不追着你去了,你得记住你说的话,一切当心,早点回来,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
孩子是牵绊,希望魏尧为了孩子,也为了她能够爱惜生命,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拿命去拼。
魏尧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将云招福拉入了怀中,在她耳旁低喃保证:“放心吧,这一回家里两个人在等我,我不会再做任何冒险的事情。若是其他事,我推了也就推了,无所谓,但是这次的事情对我们俩来说,非常重要。”
云招福理解的点头:“我懂。”
在他心里,可能觉得要让王府更上一层楼,才能更好的保证她和孩子将来的生活,他有他的想法,云招福尊重他的想法,尽管她现在心里早已对京城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厌倦,王侯将相,功成名就,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人的一生何必追求那些虚名,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她也明白,对于一个有追求的男人来说,不能以女人的视野去约束他,只得等他自己醒悟过来才行。
第202章
魏尧离京办差, 他临走前说的没错, 京里确实出了大事。安乐驸马已经失踪大半个月了,无论什么地方都找过,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整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安乐公主急的都病了,云招福挺着孕肚去公主府看她,安乐公主才勉强起身招待, 两只眼睛里满是血丝, 看见云招福, 刚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 就再次掉了下来:
“招福,苏铎不见了。”
云招福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大理寺怎么说, 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
“那天晚上他说要去送恩师最后一程, 可谁知道, 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带那些跟他出去的人和马, 也全都没回来。我一开始以为他去了衙门里住,平时他也好多时候都住在衙门里的,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还不回来, 我这才知道,他不见了。公主府的人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我就让人报了大理寺, 让大理寺去找他,可都这么多天了,也没个消息,只怕他……只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安乐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云招福知晓,云招福安慰她:
“我师父出殡前一天晚上,魏尧就在茶庐里,我还特意问过他,苏铎有没有去,魏尧就说没看见苏铎,第二天出殡他也没在,如果他告诉你,他要去送恩师,不会是骗人的,所以他肯定是在那天晚上就遇到什么事了。不过你别太悲观,兴许还有希望。”
安乐哭的更厉害:“大理寺把京城挖地三尺也没找到人,若是有希望,又怎会如此呢。你别安慰我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与我成亲以来,树敌太多,早就被人怀恨在心,他却目中无人,未曾早作防范,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是这个意外来的也太快了些。”
对于安乐的痛哭,云招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方面她对苏铎这人早已看透,就算他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云招福都不会觉得可惜,只是安乐这里,她对苏铎动了真心,不计较得失,始终帮着苏铎,替他爬上了如今的高位,可苏铎又是如何回报安乐的呢。
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生分疏离,可即便苏铎对安乐再怎么冷淡,对安乐而言,他依旧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你仔细想想,平日里与他最为交恶的人是谁?有没有什么线索?”云招福帮不上什么忙,她也没有能力帮安乐把人找回来。看着安乐整个人憔悴了一圈,云招福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如果魏尧在京里的话,她还能让魏尧帮安乐找一找苏铎,可现在实在没有办法。
云招福过来探望安乐,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安乐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云招福在公主府一直留到了傍晚。回到府里之后,云招福想了又想,把秦霜秦夏喊到面前,对她们问道:“安乐驸马失踪了,你们有什么办法找人没有?”
秦霜秦夏对看一眼,秦霜回道:“王妃,找人的事情我们在行,但安乐驸马的事情,您还是别插手了。这事儿咱们不能帮。”
“咱们是人手不够吗?”云招福问。
秦霜摇头:“府里人手够了,王爷离京前明里暗里安排了很多人守着定王府,不过这些人都是保护王妃,替王妃做其他事情的,不能去帮安乐公主找人,再说,这事儿咱确实不能帮,王妃您就记着不能帮三个字。”
云招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秦霜秦夏的话让云招福忽然意识到一些什么,秦霜秦夏不是能帮忙不帮忙的人,可她们既然说不能帮,那就说明这件事帮了对定王府没好处。不仅没好处,还极有可能跟定王府有关。
隐下疑惑,云招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咱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苏铎这个人太不择手段,他现在失踪了,安乐只是痛苦一段时间,反而如果他不失踪的话,安乐后半生都要煎熬着,这么一想,苏铎还是失踪了的好。这件事情,定王府的确不能帮忙,至于为什么,只能等魏尧回来再好好的问问了。
今年夏天特别的热,整个京城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蒸笼,所有人都在这蒸笼里煎熬着。云招福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很明显的孕相了。
在相府里,云招福吃了第二碗甜枣汤之后,范氏忍不住说了;“你这胃口得稍微控制些,只要不饿着就成,若是养的太大了,对你和孩子都没好处。”
云招福咽下汤,委屈道:“娘,我也想控制啊,可控制不住,肚子老是饿呢。除非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眼睛一睁开,我就想要吃东西,这可怎么办呀?”
范氏被云招福的话说的笑了起来:“又没让你什么都不吃,就是稍微控制些,不过也没事儿,你身边的那几个产嬷嬷都是经验丰富的,只要她们看着你呢。”
云招福看了一眼手里还剩下小半碗的银耳汤,可惜的把它放了下来,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范氏问:“王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这都去了一个多月了吧。”
“嗯,快两个月了。两天前寄了封信回来,说岭南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回来,不过从岭南赶回京城,再怎么样,十天半个月也需要的吧。”
云招福想着这魏尧不在身边的两个月,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熬,开始的时候想想还会觉得失落害怕,但魏尧就算不在府里,可临走前,把府里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协了,她在府里比他在时还要安全,基本上从门房开始,就严防死守,不熟的人上门,直接在门房就一句‘我们王妃身子重,不方便见客’给怼了回去,所以,这两个月以来,云招福过得还是相当轻松惬意的。
两人又说了一些家常,云招福问起范氏之前提的,云公良想退隐之事,范氏说道:“王爷后来找过老爷,总算把老爷给劝住了,至少还会在朝上撑个一年半载的再说那事儿吧。如今王爷正是用人之际,就算你爹现在能做的事情有限,帮得上忙的地方也有限,但至少他占着位置,别人也休想找人顶替他。”
云招福想想是这个道理,云公良即便现在在朝中受限制,但只要他这个左相在一日,朝政就不会完完全全的被薛相控制,多少能够制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