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他凝视着岑虞,面色非常挣扎,半响才道:“你刚才是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岑虞支起身子,头靠在碧绿的荷叶纹引枕上,嘴角微微翘起,却一个字也不再说了。岑岱急的抓心挠肝,又觉得就这么对岑虞低头显得太过没骨气,挣扎了半天,才道:“好姐姐,是我错了,你就说吧,到底那年女医是魏大的什么人?”
  岑虞斜睨了他一眼,朝他勾了勾手指,等他靠近过来,在他耳边说道:“你去找个人跟着顾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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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璇已经换了一件寻常人家才会穿的粗布小袄,碎花的花纹在她看来简直土的掉渣,然而没办法,她们若还想回家,就必须节衣缩食。
  顾璇冷笑一声,回去那个已经散了的家吗?上辈子她虽然没再回去过,但稍微打听了下也知道,顾家虽然被保住了,但造反的罪名又哪里是好洗净的,可怜皇上想对恭亲王下手,但遭殃最甚的,却成了顾家。
  好歹当年在京城里也是有些名头的顾家,一夜之间,说散就散了,顾家几个顶梁的男人全都入狱,几个女眷又能做的了什么,唯有她算计着岑家,一步步踩着岑家,最后成了厉王的侍妾。
  厉王……没了她在身边,厉王每回风雨交加,双膝疼痛的时候该如何是好啊?!那个半点也不关心厉王的厉王妃,恐怕只会躲的远远的,只顾自己的幸福安逸,半点也不理会厉王的苦楚了吧。
  她有什么好的?!除了一个卫国公嫡女的身份。若是她……她能是个嫡女,哪怕不是在卫国公府呢,她也一定可以成为厉王妃,可以助他平步青云。
  耳边不知什么时候传过来一阵马蹄声,顾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徐玉珠拽着在人群中看热闹,各种气味声音飘入鼻中耳中,差点没让顾璇昏厥过去,不过顾璇没昏过去,她看见了一个人。
  大道上两队军士阻隔人群,在被他们清出来的宽阔大路上,为首的是一名着紫袍骑白马的俊美少年,其后则是四位轻装简行,但举止气度却异于常人的中年男子。
  顾璇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不过四十左右,面容白净,恍若个书生的中年男子,这人她记得再清楚不过了,他的胃口很大,胆子更大,但他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他好色。
  最好少妇。
  顾璇收回目光,又看向身旁的徐玉珠,她今年不过二十三岁,虽然顾璇很是厌烦她,但是细细看上两眼,顾璇不得不说,她这个便宜娘长相也算是中上之姿,只要不开口,更有一种惹人怜惜的味道。
  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目光微微沉了沉,她再看看已经走远了的纪昀等人,倏地扯了扯徐玉珠的衣裳:“走,我们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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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岑虞感觉腰间和胸口的伤缓和些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说好的年女医久久不来,最后来的是个报信的小厮,说年女医走了,她走的方向,唔……似乎正是魏言离开的方向。
  魏言当初给岑虞看完了伤,就留下一封书信,牵了马,直接离开。而那位年女医得了信便毫不犹豫地追上,岑翊舟听见这件事是哈哈大笑,而徐氏则是多了一分期待:“说不定年女医真的可以让魏言回心转意呢。”
  听见徐氏的话,岑岱更是着急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遂早早办妥了事情,前来找岑虞邀功。岑虞也就说到做到,将魏言和年女医之间的事情告诉岑岱。
  当年魏言年轻时候,很是气焰嚣张,自出师之后,四处约战各个有名的大夫,还经常逼得他们不得不从此不再治病救人。
  魏言也是有师父的,他师门一派对此很是恼怒,最后派出了一个人去阻止魏言。年轻时候的魏言自然是不认得年女医的,最后被年女医大败,他从此收心,应了皇宫的招揽。但他那个时候还做了一件事,他对年女医示爱了。
  可想而知,年女医自然是拒绝了他,可魏言越挫越勇,最后竟将年女医感动了,年女医终于愿意接纳魏言,在此之前,她告诉魏言自己的身份,她是魏言的师祖,他师父的师父。魏言骤然听见这件事,不能接受,连忙离开年女医,但年女医却又不愿了,学他当年那样,对他穷追不舍。
  其实年女医比魏言不过大了三年,又保养有方,如同二八少女,不过天资卓越,所以辈分才那么大,但魏言就是不愿接受,从宫中逃到了边关,总算甩掉年女医,这一下,又遇上了。
  听完之后,岑岱哈哈大笑:“魏大居然喜欢上自己的师祖!哈哈哈哈哈……”笑完之后,岑岱立刻说,就冲着这个消息,也会好好医治岑虞。
  对此岑虞只能表示,你高兴就好。
  没了年女医,岑虞一个人独占这四驾的华盖马车,车厢宽敞,里面铺了竹席,不知有多舒坦,唯一让岑虞不舒坦的是,纪昀有时也会上这马车。
  按说纪昀是这马车的主人,虽说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岑虞不该不舒坦的,但他有个岑虞不能忍的毛病。
  或者说是他不能忍岑虞的毛病:“……你又在马车上吃东西了?”
  第17章 十七
  岑虞有种想要伸手捂脸的冲动,她弱弱地说道:“我没在车里吃东西。”岑虞的确是常在车里吃东西,按说这不算是什么坏毛病,不过是看书看的顺手了,便不愿让嘴巴闲着而已。
  然而出身勋贵世家,从小学习各种君子之仪的纪昀,对此很是看不惯,他说过岑虞两回,岑虞也学聪明了,从此不再让纪昀看见自己在车上吃东西,然而不知道纪昀用了什么法子,每回岑虞遮掩好了,也能被他看出来。
  岑虞这话说的心虚,纪昀微一挑眉,看向底下铺着的竹席,这种竹席是三层的,底下缝的毛毡,中间才是竹子,最上面一层是洛阳锦,洛阳锦丝质冰凉,这个时候躺在上面会让人很是舒服。
  洛阳锦上绣着木槿花,纪昀拿出一张帕子,轻轻抹在木槿花上,再抬起手,通身白色没有一点花纹的帕子上染上了一丝微黄。
  岑虞看见,顿时恨不得找个缝躲藏起来,好不用面对纪昀。她明明已经千小心万小心,还仔细将矮桌给擦干净了,万没想到竹席上居然也落了一些。
  纪昀把帕子扔在矮桌上,一回头,就看见皮薄脸嫩的少女已经双颊通红,连带着耳垂和脖子也染上了红霞。一缕碎发散落下来,微微遮住了她的耳朵,她跪坐在地上,双手绞着帕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看见她这样子,纪昀反倒想要逗逗她:“你不是说,你没在车上吃东西吗?”
  岑虞感觉脸上更热了起来,她的头低的几乎要贴在席子上,含糊着道:“这个是……昨天吃的吧。”
  纪昀哦了一声,声调上扬,摆明是不相信:“看来你身边伺候的丫鬟不够尽心啊,昨天吃的东西,今天也没给打扫干净。”他顿了顿,又道,“你昨天不也说你没吃东西?”
  这下岑虞更没有话说了。
  纪昀接着道:“别的姑娘们都是能不吃东西就不吃东西,你倒好,马车上还能有这个胃口。”
  听见这句话,岑虞彻底恼了:“我吃你家东西了?!吃你家玉米糕了?吃你家马蹄糕了?!吃你家蛋黄酥了?!”
  纪昀瞥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玉米糕,马蹄糕还有蛋黄酥,难怪你中午没有用饭。”
  岑虞脑海中响起嗡的一声,才明白纪昀这是在套自己的话,她伸手捂住脸,只恨自己不能化成一只蚊子,从窗户缝里钻出去。
  她正捂着脸的时候,车门却被敲响了:“姑娘,你的药。”
  岑虞捂着脸,哪里还敢说话,纪昀道:“进来吧。”随后又看了岑虞一眼,“喝药了。”
  岑虞蚊子似得小声道:“我等马车停了再喝。”
  她话音刚落,车门被从外面打开,进来的是刚刚去端药的采薇,她早看见了前头跟车夫坐在一块的纪昀的小厮,所以看见纪昀也没太惊讶,唤了一声纪大人,就将药放在矮桌上,对岑虞道:“姑娘,您快些喝药,凉了会更苦的。”
  岑虞摇摇头,却不妨双手被人从脸上拉了下来,纪昀的脸乍然出现在她面前,岑虞一惊,想要躲开,但她忘了自己双手正被纪昀拉着,反而离她更近了一些。纪昀眼里的笑意未散,对岑虞道:“虽然没有玉米糕马蹄糕和蛋黄酥,但是药还是要喝的。”
  岑虞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但还被纪昀拽着手,避无可避,嘴唇翕动了两下,对采薇道:“药端过来,我喝。”
  一旁的采薇有些惊讶地看了岑虞一眼,岑虞知道她是在惊讶,惊讶于自己居然将吃了什么糕点全告诉了纪昀。但是天知道,她只是一时不妨,被套了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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