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凤九心里惋惜,真往江南去个来回,再见面怕物是人非,董夫人那么聪慧一人,怎么在这时候,非要和主子拧着干,胳膊还扭不过大腿呢,赵怀信但凡厌弃上了,就是那开弓箭,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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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玉怜和姜源换罢庚帖,到了纳征的时候。
别人不去,顾青竹于情于理都要凑这热闹,卢玉怜跟着教养姑姑在家学规矩,连夺标都没瞧成,见着她先倒了通苦水,指着罗汉床上好些缎子说:“明明做个样子就行,我娘非让我一针一线的把袍子做起来,我费力赶出来,她又嫌拿不出手,早知如此麻烦,还不如不点那个头!再过两年清闲日子。”
“表姐可不能这么说。”顾青竹抿了口果子茶,含笑道:“再过两年该缝制的衣裳也要缝,良人却不是时时有的。”
卢玉怜面儿上一红,显出些女儿家的羞态,嘴里逞强说:“他哪儿称的上良人,虎背熊腰粗声粗气,优点不多缺点一箩筐,往人堆儿里一站半眼不会多看,也就看在自小认识的份上,我才将就着同意了。”
观那副言不由衷的模样,顾青竹掩嘴笑笑不同她争辩,绕过屏风的卢玉阁却听到耳里,当即揭了她的底儿:“哪个半夜捧着人送的东西要笑醒的,我这胳臂上的鸡皮疙瘩可还没下去哩。”
“你这丫头!”卢玉怜羞恼的跺了脚,上前摸着她腰间的痒痒肉挠:“谁夜里笑了,你是镶了对儿千里眼顺风耳?”
卢玉阁最怕这个,腰上半点忍不得碰,赶紧笑着讨饶:“我笑的我笑的,准是夜里发梦记差了,姜公子八辈子修得福分才娶上姐姐的,真是高攀的很!”
“还没娶上呢。”卢玉怜满面带笑的纠正,接过她手里的小竹筐端给顾青竹道:“青竹尝尝这樱桃。”
卢玉阁在后面撇嘴使眼色,不必多说,定是姜源送来讨佳人欢心的。
开封府的樱桃多打南边运,瞧那新鲜样子怕费了不少功夫,顾青竹捏一颗填在嘴里,酸甜可口,抬眼儿道:“表姐也一道吃?”
“那呆子送两箱子过来,各院分下去还剩下好多,我吃了两日胃里头都有点反酸,让人给你包了些走时带上。”卢玉怜把罗汉床上的缎子稍微理了下,忽的拍手道:“光顾着聊,差点忘跟你打听,王蒙和你那堂姐怎个说法?”
顾青竹愣了愣,再想姜源、王蒙两个的关系,卢玉怜知点消息也自然,于是笑盈盈道:“那有什么可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是堂姐家中有父母长辈,我祖母不能越过他们做这个主,便让王家先同平江那边联系上,再论其他的。”
“我想也是。”卢玉怜不知内情,点点头说:“说句实在话你别介意,不知是不是我看不惯南方闺秀身上那股子娇嫩劲儿,总觉得她说不来的怪道。”
顾青竹心叹卢玉怜火眼金睛,好不好的都能觉察,交得程瑶那样品行的好友也是福分,只这话实在不好接,家丑不外扬,李氏从未明面和她提起,顾青荷在平江府的过往也是颂平打听来的。
她思忖着没吭声,卢玉阁恍然不知的笑了说:“姐,你那看不惯可不分南北。”
卢玉怜本随口一问,打了岔想起别的又道:“我也看不得汴梁姑娘的娇贵虚伪,个顶个鼻孔朝天,有本事见了赵三公子还往天上瞧呢?”
正说着,院里丫头进来通报姜家聘礼抬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愿:小天使们平安夜欢乐多多甜甜蜜蜜,苹果少不了哟。
第49章 第四十九回
姜家和卢府只隔了条巷子, 抬礼的队伍从正门出去绕着好大一弯儿,穿过马行街才拐回头入了卢府。管家对着礼单将东西摆在正堂,珠宝绸缎这些给卢玉怜的物件, 则被人直接搬进她院里。
花厅统共不大的地方,屏风就有四扇,无一例外绣的牡丹, 再看着姜源投其所好的聘礼, 牡丹花式的缎子、牡丹头冠、牡丹摆件...顾青竹以为两人成婚后真个要泡进牡丹堆里头去了。
待送礼的人交接罢,卢玉怜才好从里屋出来,爱不释手的摸摸这个, 瞧瞧那个, 再对比自己给姜源缝的衣袍, 连线都走不齐, 心下不禁虚了道:“青竹,你来教教我制衣裳吧!”
“我年前才学会绣帕子, 别说衣袍, 半边袖子我也做不出的。”顾青竹也不怕人笑话,将自个儿学女红那点糗事讲了讲:“表姐还是请教养姑姑手把手教的好。”
卢玉阁在旁边也缩着脑袋道:“看我也无用, 我还不如你呢。”
卢玉怜见她俩指望不住, 哎了声,把塌上的缎子重新展好,嘟囔着独自比划起来。
呆到半下午,前院有仆从报信,说顾三老爷准备告辞了, 让七姑娘收拾番一起走。
顾青竹把剩余半杯果子茶一口饮尽,和卢氏姐妹道了别,穿戴妥当接着顾明卓在府门前候着,从卢府正门回的话需要绕些路,所以车夫便把车赶到侧门巷子上。
姜大人好热闹,儿子定亲下聘,请到府里的亲眷概不会少,顾青竹站在石板路上,隐约能听到一墙之隔的姜府人声鼎沸,这个时辰居然还有划拳吃酒的声音。
“小少爷慢着点。”六合招呼顾明卓上了车,然后对她说道:“姑娘在车里等着,老爷马上便到。”
顾青竹颔首拎了裙角,脚刚踩上马凳,后面传来男子清润的声音:“顾姑娘。”
王蒙一袭儒雅白衣,头顶束着根天青色玉带,从巷子口紧步而来,身后三四个随从手里抱着大包小包的食袋子,走到跟前时,王蒙挥挥手让他们先往姜府送,自己则深深作揖道:“顾姑娘可要动身回府?。”
“王公子。”顾青竹福了福身,想来他是来给姜源搭手帮忙的,笑了笑道:“在玉怜表姐那叨扰整日了,舅舅舅母繁忙,我呆着帮不上还得让他们费心招待,便同父亲一起先走。”
“六礼繁杂,确实累人。”王蒙指指额间的汗,无奈道:“姜源请了不少友人过来,厅里都快坐不下了,人多嘴挑,我便当了回采办。”
原来觥筹交错的动静真从姜源院子里传出来的,顾青竹暗暗咂舌,能吃到府里厨房供应不上的程度,也不知请了多少宰相肚的人来。
两人并不熟稔,顾青竹客气两句想要上车,王蒙看着她,踌躇两下,才吞吞吐吐的道了歉:“顾姑娘,上次的误会怪我,家中长辈没问清楚就擅自做主了,还望您别放在心上。”
顾青竹拧眉想了会儿,才明白他指的阴差阳错提错亲那茬,再看他满面挚诚,像完全不觉得这么问有何不妥似的,一时语塞,好在顾父恰巧从卢府走出,送行的有舅舅卢元。顾青竹看一眼,淡淡笑着说:“青竹不知公子指的什么事儿,何来放在心上之说?家父出来了,先走一步。”
顾家马车缓缓离去,王蒙眉头紧锁的回到姜源院子里,后悔方才举动画蛇添足,顾七娘眼瞧着不是心小嫉恨之人。按他所想,能娶到顾青荷也算顾氏半个女婿,不图青云路,坎坷总能免上些,谁想才开始谋划,家中长辈已然开始扯他后腿,也不看看顾七娘什么身份地位,居然唐突的派人上门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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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五月,天儿骤的热了起来。
听竹苑里栽的毛竹退去冬日的暗淡,一寸寸的染上翠色,林间虫鸣鸟啼,沈昙寄养下的两只鸽子被颂平养的毛色发亮,翅膀上头的羽毛仿佛抹过油似的。这小东西认了家,顾青竹也不整天用笼子关它们,只要天儿好,笼子一开,鸽子晃着小碎步就出来了,有时飞到竹间站着,有时窝在石桌上,最远也就在院子附近盘旋着飞圈儿。
这些日子上朝,圣人为着给顾老太爷个说法,找了朱大人不痛不痒的错处杀鸡儆猴一把,罚过半年的俸禄,朝中上下一头雾水,摸不住圣人此举意在何为,有人猜测朱家树大招风,上头终于看不过眼了,这才起了打压的心思。原本户部两个空缺心照不宣是给朱家门生留的,眼下却从下头提拔了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又将顾家大爷的官位升至三品。
顾同林接到圣旨隔天,李氏又一次进了宫,除了和皇后娘娘谢恩,还为替顾青竹出头讨在六公主那里吃的亏,朱家是惩治了,但李珠的账却不能糊里糊涂的抹掉。
皇后看不惯李珠嚣张跋扈,上次事儿出了没多久,居然无故动怒刺伤殿里伺候的宫娥,自从她掌管凤印,后宫里最容忍不得的就是用私刑,这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往后成了婚那还了得?圣人得知心里头也凉了半截,痛定思痛,下了口谕让六公主去南山别院待嫁学规矩,等于变相禁了她的足。
事情有了眉目,李氏总算不负所望,亲自和顾青竹谈了半晌,生怕她心里头存着不舒服。
“多谢大伯母。”顾青竹满心感激,动动嘴,再说不出别的话,半晌才抹了眼笑说:“福祸相依,这后面好事多着呢,四哥那边什么时候张罗起来?”
“就知你最剔透不过。”李氏搂着她笑一声:“我过来也为这个呢,明儿程府做百日宴,你和明宏陪我辛苦一趟。”
程家大儿媳生子满百天,因为孩子生出来体弱,大冬天连窗户缝都不敢开半点,生怕受寒再凉着,所以洗三和满月办的简单,眼下开春,孩子越长越壮实,程家人总算是呼出一口长气,高高兴兴下帖大办起来。
顾明宏和程瑶见过面,相看不过再多道规矩,程家老夫人是个开明人,上香吃斋的由头也不必找了,趁着百日宴让程瑶招待顾家兄妹,没家里头长辈拘束着,准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