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有需要找我。”傅长泽笑了笑,温言道,“多余的话不说,你最清楚的。”
送走傅长泽,顾青竹挽着卢玉怜慢吞吞的挪到听竹苑,初秋到底有凉意,没用椅子,颂平把罗汉床整理过,铺上垫子又拿了床薄毯,让卢玉怜搭在腿上。
屋里丫鬟前脚才走,那边卢玉怜便换了副样子,横眉冷对的质问道:“青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赵怀信在外头乱来,招惹其他姑娘了!?”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回
外边那些个闲言碎语, 她是左耳进右耳出,一概不信的。顾青竹精于骑射,在京师闺秀圈儿中算作翘楚, 起居作息也符养生之道,手脚四季俱热腾腾的,卢玉怜婚后可比从前懂得多, 若说畏寒体弱的姑娘容易不孕倒有些依据, 横看竖看,顾青竹都不像身子骨有隐疾。
如此说来,两人退婚还不是赵怀信有了猫腻?
卢玉怜了解顾青竹, 旁的事儿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三妻四妾却受不了, 从前和傅长泽有婚约时虽没挑明, 但两家人都默认傅长泽不会另行纳妾。
“没有。”顾青竹知她的来意,但没料到竟如此开门见山的问了, 是以顿了顿才道, “赵公子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与他好聚好散罢了。”
卢玉怜同她亲近, 又沾着亲戚, 不怕刨根问底儿,随即重重哼了一声:“别用敷衍外头那种说法搪塞我,今儿若问不出来,我便不走了!”说着往罗汉床上一靠,摆出副锲而不舍的模样。
孕妇本就喜怒无常, 还是个炮仗脾性,顾青竹见她真恼着了,连忙绕过去挨着卢玉怜坐下,试着劝道:“我说的都是真话,表姐气哪门子?”
“什么真话!”卢玉怜抬起手啪的声拍在了案几上,也不嫌疼,脸颊都气红了,“要是好端端的你退什么婚么,换做别人我才懒得操闲心,也便是你了,受了欺负还闷着不吭声。谁家不是娇养的姑娘,假若这次是他理亏,用不着你忙活,赶明儿我就去跟赵怀信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一问,不带如此欺负人的!”
顾青竹左右为难,和沈昙的关系,祖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透露给旁人,生怕再出一丁点岔子,可眼下不说,看样子表姐也是糊弄不过去:“别急别急,先喝口热茶,你不管自个儿也要管管我那小外甥罢?”
“男的女的还不知道,你怎的知道是外甥。”卢玉怜斜眼瞪着她,恨道,“少想着打岔,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了。”
顾青竹一面儿应和她,一面儿去门口让颂安张罗些甜汤,特意嘱咐她亲自过去看着,茶水便撤了,怕孕妇忌口。
“是有些其他原由。”顾青竹微微叹气,想着先笼统透些消息,好让她安心,“不过原因在我,赵公子大度,才同意退的婚。”
“在你?”卢玉怜吃惊的眨了眼,盯着顾青竹半晌,似乎在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怎么会是你呢,这又为着什么啊。”
顾青竹作难的搓了搓手,终究挑挑拣拣的说了实情,端视着她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不能嫁。”
其实在订婚时,卢玉怜便感到意外的很,一来她们不止一回和赵怀信巧遇,像是元宵灯会和长公主生辰,顾青竹皆是寒暄后就避讳着。二来自己的这位表妹,委实不像其他贵女那般注重男人那副皮囊,赵怀信讨好姑娘的手段,在她面前也没甚用武之地。
可如果不喜欢,赵家提亲时拒了不成么?何必搭上自个儿名声,再去退一次婚。
“这么说我更不明白了,你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若没思虑妥,哪儿会应下婚事?”卢玉怜满腹疑问,陡然又想起另外一项要紧的事儿,低呼道,“如今却犯浑,你倒是多想想,这退亲容易,你也十六了,日后还怎么好说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若说从前和傅家解除婚约使得顾青竹名声大噪,那这二次和赵怀信定亲,便将她切切实实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头,仰慕赵三公子的闺秀多如过江之卿,对她心存芥蒂的可不在少数。
树大招风,外头即便说不囫囵个错处,顾青竹身为顾氏嫡女的好名声,也消磨太多,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的。
卢玉怜为她着急,稍微想想便快愁的不行,没等她接话,嘴里头像连珠炮似的说着:“哎,说其他的再没甚用处,待过了年头,我也和我娘那边说说,若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就牵牵线,长着虽不能比赵怀信好,起码人品学问要高出一截。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既然不喜欢他,便算了!”
卢玉怜的话明显是帮亲不帮理,处处维护她,顾青竹垂眼儿听了,心里头感激不已,哽咽的有点儿说不出话,硬是背过脸儿咳嗽两声,才拉起她的手道:“表姐对我好,青竹都记在心里,详细的虽不能多说,但我的婚事绝对不劳舅母挂心的。”
话毕,她轻轻捏了下卢玉怜的手指,递了个眼色。
以前出门儿,顾青竹不善交际,有其他意思便会向她做这种小动作,卢玉怜反应了会儿,脑中似乎抓到了些许关键,拢起眉心再次确认道:“不用寻旁的人家?”
颂安从厨房端来两碗赤豆红枣汤,用盖子盖了,生怕冷了一点儿,顾青竹见状先让她进门,嘴边旋起梨涡,笑着点了头。
话已至此,卢玉怜也算探听出内情,至于后面是谁又牵扯哪些错综复杂的事儿,她便适时打住没再问下去。心头大石一落,倒胃口大开的用了碗汤,笑眯眯的领着丫鬟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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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一过,冬天那股子冷劲儿彻底席卷了开封府。
早春的腊梅还是光秃秃的枝丫,百花凋零,池塘水洼也冻上厚厚一层坚冰,晨里出门转上圈儿,成团的雾气在眼前绕着,若是站着不动,过不了许久,腿脚便没了知觉。
滴水成冰的直到十二月,还没下过一场雪,圣人五十大寿正逢冬至大节,原先五日假期被延长到七日,满朝文武祭天之后,宫里头夜夜宴请不断,寿辰的前一晚,更是设宴款待汴梁城大小官员百余人,场面蔚为壮观。
五十寿宴可是大事,放在前朝那些挥霍无度的君王,怕会提前一年,劳民伤财的准备庆生。当今圣上心思也宽,三皇子暗通外部的事总算查清了,顾全父子情面,尚给他留了些余地,颁下圣旨,年底便启程去青州封地。
许是为了积福,圣人连皇后的劝话也没听,月初才让人准备起来,除了菜色茶点,其他均是从简。
可再简单也是帝王过寿,皇城门前一水儿的香车宝马,天还大亮着就排着队的等待往宫里进,顾青竹捧着袖炉,掀开帘子远远瞧了一眼,约莫小半个时辰才能到北辰殿的。
程瑶上月生了个闺女,老太君欢喜的不得了,顾家没那重男轻女的想法,反倒更疼姑娘一些,碍着才出月子,大冷天出门再受寒会伤身子,故而小辈里头,只有顾青竹一个姑娘来了。
过去好几个月,任外头如何说,顾家长辈也没辩驳半句,不过老爷子却在几位老友相聚时表了态度,顾家的孩子有问题也轮不到外人去置喙,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若还有后手,他老人家头一个饶不过。
沈昙查清楚证据后,按顾二爷的叮嘱,俱交到了顾老太爷手中,老人家三思后做出的决定,沈昙便暂时将反手一击的想法搁置了,按兵不动的盯着瑞和县主。其实她那手段真真儿多此一举,伤了顾青竹一点皮毛,反而留下蛛丝马迹让人去寻,至于再多的,顾青竹自有他沈昙诚意迎娶,有何好畏惧?
长久没在公开场合露面,顾青竹从马车上下来,前头几个聚在一起的贵女就开始扭着头窃窃私语。
宫里不能带丫鬟,她脚底刚落地,就有宫女儿垂首碎步上前,玉手一翻,请她跟着去往大殿。
皇后娘娘巧思,北辰殿中央搭了戏台,圣人龙座摆在正对面,其他众人皆列席两侧,大约为着说话方便,世家贵妇均安排在了头一排,而未出阁的闺秀和孩童,则坐在后头。
卢玉怜身子还不笨重,这次也来了,可惜她已为人妇,坐席自然没能和顾青竹一起,倒是卢玉阁在隔着几人的座上坐着,转身便能瞧见。
六公主下嫁后,瑞和县主是当之无愧的群龙之首,且她的为人得不少人称赞,所以还没落座,好些姑娘便聚过去与她寒暄拍马,一副众星拱月的架势。
时至今日,顾青竹当然觉察到当时汴梁那流言的怪异之处,偏偏沈昙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惯着她,嘴巴像蚌壳似的敲不开。再没其他办法,顾青竹心里明白是李淑出的黑手,虽懒得和她一般见识,但虚与委蛇的面子话却省了,纹丝不动的坐着吃果子,仿佛没看见她这么个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十来个姑娘,远些的尚且点头示意下,偏她脊背端的笔直,熟视无睹的托腮凝神,早想呛她苦于没机会的人按耐不住,当时便夹枪带棒的挤兑上了。
假如不是前面开了戏,这边儿还停不下呢。
顾青竹爱答不理的态度让她们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直到入座吃酒席时,城中未婚的公子们陆续移步到侧殿,闺秀们才堪堪分出神,露骨点儿的,眼睛都快粘在赵怀信那儿了。
圣人庆生,前来赴宴的年轻人个顶个穿的明朗喜庆,姑娘们华服浓妆,脂粉鲜亮。公子们也毫不输阵,锦衣在身,玉石为配,其中以赵怀信最为亮眼,似乎丢了门亲事,让他更加魅力十足。
一颦一笑比什么都勾人。
闺秀们也不抓着她不放了,纷纷半遮着嘴唇,羞红了脸,其中两个大胆的还结伴过去,施施然的跟赵怀信欠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