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琇莹听了这话，心益发凉了起来，她无措地站起来，忽而蹬蹬瞪跑出去，捧了一堆玩具回来，“要不，你可以先玩玩这个嘛，要是不够，我再给你找，熬过这段时间，好不好？”
寸心瞥了玩具一眼，直勾勾地盯了琇莹半晌，看得小姑娘浑身发毛，蓦然垂眸浅笑：“连哄人的路数都一样，还说你不像他。现在，我就是碧游宫中的你，而你扮演的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却是你爹爹。”
寸心抚着女儿的发旋，终于说出今日的主题：“珠珠，你心里说讨厌他，可是长大后的你，却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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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金母素手逆乾坤
知女莫若母, 寸心深知, 杨戬身体虚弱之际, 琇莹虽未亲去见他, 但确实心有动容，而后又亲见他遭亲相弃，更会心生怜悯, 所以她才抓住机会，重演当日之景, 趁热打铁, 来消琇莹心结。
女儿听了这番话，果然反应甚大, 震惊、挣扎、纠结，但最后还是归于无言。寸心先有些小失望，之后又释怀，毕竟是当日闹成那样, 总不能三言两语就和好吧。但后面的事，就不是她能完成的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斗牛、真君神殿二处，又似回归正轨，照旧忙忙碌碌。可瑶池处，却终于开始动作。
这瑶池仙宫, 烟霞氤氲，瑞霭飞浮，仙水之中, 芙蕖涌绽，金花玉萼，异香扑鼻。而在这宝殿中心，玉帝王母相对而坐，虽身着龙袍凤冠，却也谈笑风生，端庄威严中不失平常夫妻的恩爱。
八妹亲捧一个红漆描金莲纹的小茶盘上前奉茶时见到的就是一样一番景象，她内里满怀嘲讽，面上却依旧笑靥如花，轻移莲步，在玉帝王母前福身一礼，请安问好。
玉帝正笑容可掬时，猛地瞧见八妹，忙叫起道：“可有阵子没瞧见你了哟，身子养得如何？”
八妹一怔，看向母亲如常浅笑的面孔，原来她是这么对外宣称的，八公主病了，可真是方便的好借口。
玉帝一句关切却久等不到感激涕零，不由有些不悦，王母见状笑道：“你父王问你话呢，这么呆愣愣地做甚？陛下，八妹想是病太久了，都有些迷糊了，还请您见谅。”
玉帝方由阴转霁，笑道：“要不要再疗养一段时间。你母后这里，再多提拔几个女官也就是了，哪里需要朕的公主亲自操劳。”
“不！我是说，多谢父皇，不必了。”八妹歪头一笑，娇憨可爱，“再说了，那些女官，哪里有女儿做得好，还是让女儿尽快回来辅助母后吧。”
“臣妾也这么觉得。”王母闻言笑意更浓，“八妹聪明伶俐，十个仙娥都不及她。正巧，瑶姬妹妹归天，臣妾正想摆宴宴请天下女仙，来朝我天庭的长公主。这可是一桩盛举，没有八妹襄助，臣妾可忙不过来。”
“摆宴？”玉帝抿了口茶，复尔颌首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瑶姬归天，确实值得庆贺。”
“谁说不是呢。”王母春风满面，不知道还以为瑶姬是她亲妹妹呢，“瑶姬是陛下之妹，其子杨戬又是我天庭重臣，在女仙之中，地位尊崇，不输臣妾，自然要庄重以待。”
“好，那就按蟠桃宴规格来办吧。”玉帝抚掌一笑，张口便是大手笔。
“是。”王母含笑应了，“那臣妾就传令下去，确认名单了。不过，有一人上天，恐怕还要陛下下道圣旨特赦才行。”
玉帝的笑容僵在脸上，三界之中，可只有钦犯才需要特赦令，他皱眉道：“娘娘这是何意，为瑶姬摆宴，缘何要请钦犯？”
娘娘挑挑眉，意味深长道：“陛下，您忘了，您的妹妹，除了杨戬这个出息的儿子，还有一个女儿。虽说自她上天来，从未提过三圣母，但同为母亲，臣妾想，她心里也是惦念着的。”
母后竟然在为三圣母求情？！八妹在一旁听着，却无半点欣喜之意，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是她的亲娘，她如何能不知，瑶池金母视权力如生命，如何能允许瑶姬姑姑地位拔高，威胁她自己。
玉帝闻言笑意全消，阴沉如水：“娘娘的意思，是让朕赦免三圣母？”
王母嘴角微翘，而后又显露诚惶诚恐之态。
“臣妾如何敢指点陛下做事。臣妾只是为陛下考虑，提出一些建议罢了。既然瑶姬都能以戴罪之身，重回天庭，身居高位，陛下何不再多给三圣母一个恩典呢？”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八妹倒吸一口凉气，瑶姬姑姑因私配凡人，被压桃山，在十日之下，灰飞烟灭，至死都是天庭重犯，还是父皇亲自下令处决的。现在虽死而复生，可念起前生之事，再加上三圣母这一桩，毕竟尴尬有失颜面。而她的父亲，玉皇大帝，可是成天将颜面挂在嘴边，刻在心底。
玉帝此刻也是心中发凉。妹妹失而复得，他固然高兴，可看重妹妹，并不代表他会忽视颜面，忽视权柄，忽视他口口声声天庭的威严。
“不行，三圣母绝对不可以赦免！若朕为一己私情，便公然违背天规，朕还如何管理三界？！”
王母内里大喜，可仍旧面露忧愁：“可若是，瑶姬妹妹为此对陛下生了怨怼之心，那该如何是好？她现在毕竟是上清传人，与杨戬一道，母子共同承担编纂命书的大任。她有功于世，若是以功相求，陛下您还真不好拒绝。”
“她的功劳只能赎却她前生之罪，至于惠及三圣母，想都别想！若是她为这个，就又要与朕闹翻。”玉帝长叹一声，话中坚定却丝毫未减，“那只能怪朕与她没有兄妹之份了。”
娘娘唏嘘道：“您何必说这样的重话，臣妾倒有一计，可以避免您与瑶姬的冲突。”
“噢？”玉帝挑挑眉道，“除了赦免三圣母，朕还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能让瑶姬不为此事与朕争执。”
“只要木已成舟，瑶姬无可奈何，自然会放弃。”娘娘诡秘一笑，“不如现在偷偷用乾坤钵罩住华山，设定咒语是封闭三千年。三千年后，三圣母定会潜心悔过，您届时再赦免她，既可以全了与瑶姬的兄妹情谊，又可捍卫天规威严。”
八妹只觉浑身冰寒刺骨，待到听到玉帝喜道绝妙好计时，更是觉得如置雪虐风饕之中。
“父皇！”她急急开口想阻止，突觉喉咙一阵滚烫，如同被生生塞进一块烙铁一般。她拼命扒着喉咙，泪落如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妹？八妹？来人呐，传御医！”
八妹眼前一阵模糊眩晕，她落入到母亲熟悉的怀抱里，可感觉不到丝毫温暖，那些象征权力地位的金丝银线，珠宝璎珞刮上她柔嫩的脸颊，刺得她阵阵发疼。
而在距离天界下方十万余里的桃止山宫中，黄恂与东方鬼帝并排而坐，穷奢极侈的宫殿，在鬼域的阴风惨惨中更显诡异。
妖娆妩媚的女鬼衣着暴露，在空旷大殿中款摆腰肢，尽态极妍。而两侧对坐的，一列是城隍、郡司、府台，另一列却凡间有头有脸的妖王鬼王。
神鬼同席不说，居然还推杯换盏，勾肩搭背。这已经不是神祗自降身份了，眼前这些一地主事，实际与妖怪也并没有什么分别，比如坐在黄恂身侧的东方鬼帝。
“陛下，来，喝一杯吧，喝一杯吧~”
“好好好，朕喝，朕都喝！”
由于三公主当年分权之策，东方鬼帝渐渐大权旁落，既已尝过登高之乐，如何能忍受回落之苦。他为保地位，索性将手伸出地府，伸到了人间。贪官污吏是杀不完的，就算此时清正，也无法保证永远廉洁。凭借手中的财富积蓄，东方鬼帝轻易拉拢到了一群“志同道合”之友。天奴在时，捧着天奴，现在换做黄恂，自然又是对着他溜须拍马，连东方鬼帝亲言道：“司命星君是他府上第一贵宾。”
眼下，他左拥右抱，贵宾却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怎么能行呢？
鬼帝一拍案几：“你们还愣住做甚，不是说前些日子寻了个美人儿吗，还不快送上来！”
黄恂一愣，忙连声拒绝：“不必了，多谢老哥盛情，可你是知道的，兄弟我要求一直比较高，你还是别白费神了。”
东方鬼帝哈哈大笑：“老弟你长于天仙福地，见得都是琼瑶仙子，看不上眼下这些，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是老弟啊，孰不闻，山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啊。凡间有些美女，不输于仙女。”
“哎！”黄恂阻止不及，眼看着几个形容猥琐的侍从嘻嘻哈哈领命不去，不由呆在原地。
“老弟，你这幅模样做甚，好歹见上一面吧，难道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哥哥我。”
“哪儿的话。”黄恂也笑得荡漾，“见就见，说不定，这次还能全了兄弟心愿呢。”
此话一出，果闻房梁之上，传来一声轻哼。黄恂心里咯噔一下，她居然真的还在。
看着这坏胚子这般模样，小玉忍不住发出了声响，见他略略抬头，忙掩住嘴巴，幸好，其他人都沉醉在纸醉金迷之中，无人察觉到她。小玉舒了口气，蹲在房梁上继续生闷气，本以为他是来办理正事，所以才来随身保护，谁知道，这人居然这般不正经！
她气得抬脚就想走，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顿住脚步，慢慢坐回来。小玉蹙眉道，万一她走了，又有人来暗杀他，那不就完了，而且，不过是伪装而已，他还不至于和这些人一样坏……
正这般想着，小玉突然鼻尖闻到阵阵香风，她一惊，低头一看，却只见黑鸦一般浓密乌亮的发髻与洁白晶莹的脖颈。送来的居然是两个女子，都被布塞住嘴，不住挣扎，发出呜咽之声，却两个罗刹鬼牢牢压着动弹不得。
“启禀陛下，右边这个，是咱们早就寻好的，等到她断气，就把她魂魄勾来了。而左边这个，她是今天突然下来的，小的们见她模样不错，索性一道给您送来了。”
东方鬼帝看着黄恂直勾勾的眼神，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笑容：“看来这次的美女终于让我兄弟满意了啊。快把她们送上前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天姿国色！”
“老哥！”黄恂腾地一声站起来，一闪身已至堂上，他一把将左边那个扣在怀里，对东方鬼帝道，“你还是别看了，既说了是送给兄弟我的，岂有让你看了之理。我这就带走了，多谢！”
说着，他一指点晕怀中之人，化金光遁得无影无踪。
一时满座皆惊，司命星君素来嫌弃庸脂俗粉，平日寻欢作乐，他皆是一幅目无下尘的模样，这得是个多漂亮的，才能让他急成这样。
小玉也是目瞪口呆，她被孤零零地留在房梁上，听着众人调侃黄恂，更是气得直哭，索性一咬牙追了上去。
她刚刚出了鬼门关，就听身后有人轻声唤她：“小玉~我在这儿。”
小玉愕然回头，就那坏胚子居然还抱着人家姑娘，她气得双颊晕红，指着他颤巍巍道：“你！”
“别你啊我啊了。”黄恂眉头紧蹙，“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过来看看这是谁。”
小玉一愣，只见他将那姑娘嘴里的布团扯出，她定睛一看，不由惊呼道：“寸心姨？！”
当然不可能是他舅母，她此刻想必在斗牛宫中，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阴间来。
黄恂摇摇头道：“这是丁香，只是长得像我舅母，算是我祖母的徒弟，咱们还是先带她出去再说。”
小玉细细一瞧，虽与寸心生得一般无二，可是魂魄虚弱，分明是凡人的样子，方信了黄恂之言，可又听他说要带着姑娘出去，不由道：“可她不是生魂离体，而是死后下来的，你怎么带她出去？而且，你方才说，她是你祖母的徒弟，那怎么会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
黄恂眉目一凛：“难道是华山出事了？！”
他急忙弄醒丁香，可却忘了自己顶得还是寒木的脸，适才还强行拖了人家姑娘出来。丁香悠悠醒转，见自己居然还在这个登徒子身边，不由放声尖叫。
小玉吓得忙在她颈后击了一下，又把她打晕。
“吓死我了，要不，先找个隐秘的地方再说？”
黄恂此刻心急如焚，片刻都等不下去了，他将丁香推进小玉怀里，嘱咐道：“算了，你先带着她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趟华山再回来找你。”
小玉点头应了，也叮咛道：“千万小心。”
待到黄恂马不停蹄赶到华山时，乾坤钵的金光正要将西岳的最后一角都罩住，隔绝华山与外界一切联系。祖母貌端星正拼命往这一方跑来，面如金纸，身上鲜血淋漓。
“奶奶！”黄恂见此情景，心胆欲裂，拔腿就要冲进去，可金霞如瀑流倾泻，飞快将最后一丝缝隙遮挡，祖孙二人马上要握住的双手，被硬生生割开，黄恂被重重反震回来。他惊怒交加，被完全封锁的华山，和金光里同样重伤的祖母，一时气血翻腾，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貌端星听见声响，颤颤巍巍起来。
“阿恂，你救不了我们的，快走啊！”
“不！我不走！我一定要救您和我娘出来！”
他即刻拔出莫邪宝剑，对着金光又劈又砍，然而，王母娘娘的法宝，岂是等闲之物，饶是黄恂使劲浑身解数，依然徒劳无功。到了最后，鲜血都沿着光罩缓缓滑落，沁透脚下泥土。
“娘、奶奶……”黄恂气息奄奄，眼角湿润，“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
杨婵感知外面儿子的动静，也是泪流满面，与婆婆貌端星都是面色惨白，哽咽不成声。
此情此景，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之辈，都会心生怜悯，可惜的是，华山上空，正有几个铁石心肠的人瞧见了这一幕。
持国天王惊得嘴都要合不拢了：“司命星君在华山外管贾氏那个老太婆叫奶奶？！”
广目天王喃喃道：“他手里拿的，是莫邪宝剑吧，黄天化那厮用的兵器？！”
“没错……”多闻天王气急败坏，“余化说得是真话！黄天化与三圣母所生的孽种，居然真的还活着，杨戬这是欺君犯上，罪大恶极！”
大哥增长天王急得一跺脚：“那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随我回天去禀报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还不赶快随我回天去禀报娘娘！”
隐瞒需要千百年，泄露只在一瞬间啊~大家晚安哟
第134章 一了百了反上天
斗牛宫中, 寸心立在十二扇牙雕插屏旁, 一面兴致勃勃往蟠螭纹鼎中添加香料, 一面回首问：“现在闻起来怎么样？”
这已经是今儿问得第八回了, 杨戬和琇莹同时嘴角抽了抽，一不留神四目相对，琇莹一怔, 忙别过头去。杨戬笑意微敛，心上黯然。
敖璟则忍俊不禁, 笑答道：“不错, 益发清雅自然了。”
“真的吗？”寸心回眸一笑，“那还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哎，你们瞧瞧，杜衡、甘松、苏合、郁金还有捺多，再加点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