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陈爸“嚯”地站起身,动作大得板凳都翻了个儿。
  陈妈正回屋给陈家蜜拆两个香蕉吃,见状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顾上理陈妈,陈爸厉声问陈家:“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辞职了?!”
  陈妈一听,手里的香蕉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有些着慌,上去拉住女儿:“你爸爸说得是不是真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自己辞职创业一事最大的阻力肯定是父母,但陈家蜜在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退缩。
  就算会令父母伤心,陈家蜜还是点点头承认:“我辞职了,昨天去公司办的。”
  “你糊涂!”陈妈锤了陈家蜜肩膀一下,然后从桌上拿过陈家蜜的手机叫她解锁,“快!把你老板的电话告诉我,我来跟他讲你不是认真的,让他一定不能结束你的劳动关系。”
  陈家蜜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妈,这是我老板,不是我班主任,难道你还想跟他告状吗?离职就是离职,我已经办完手续了,绝不可能反悔!”
  陈妈呆住了,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的陈家蜜。
  事情似乎比她想得还要严重。
  陈妈反常地沉默了。
  见陈家蜜还和陈妈犟嘴,陈爸怒不可遏,他把学校里那套教育学生的怀柔做法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当宝贝养大的女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一份众人艳羡的大城市工作给辞了。
  现在外面经济形势不好,做父母的也羞愧于没法拿出什么家底帮她在海市立足,陈爸说不出的苦涩、羞愧以及恼怒。
  “你……你听你妈的,马上给我回海市,去找你老板。”陈爸气得手都在发抖,“跟他说你是一时冲动,只要还有点余地,一定要保住这份工作。”
  陈家蜜从一开始的惶恐,然后经历了陈妈的慌乱,再经历了陈爸的气急,反而镇定下来了:“爸,辞职这件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陈爸大声吼道:“陈家蜜,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会申请创业补助,也会尽力去找投资,”陈家蜜的喉头涩涩的,她其实非常希望父母的支持,“我要回来帮你们一起种花!”
  陈爸一巴掌甩在了陈家蜜脸上。
  其实他冲动时已经后悔,故意收敛了力气,最后手指在陈家蜜左脸上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其实这巴掌一点都不痛,可陈家蜜却觉得痛得不得了,因为这是从小到大陈爸第一次对她动手。
  见陈家蜜震惊的眼神,陈爸悔不当初,可他坚决不肯妥协:“种花?种什么花?种地这事情也是你该干的?你读书读到一脑袋水了吗?我和你妈那么辛苦培养你是为了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束缚在土地上,所以培养她通过读书考试来改变人生。但当陈家蜜想通过土地来改变命运的时候,他们反而宁愿她能安安静静坐在高楼大厦的格子间里,哪怕素日平凡、哪怕最终庸碌,只期盼她岁月静好。
  不想孩子贫寒而辛苦,也不希望她为了富有而奔波。
  只要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身体健康、快活安乐就好。
  陈家蜜既内疚又心痛。
  可她终于有了一件哪怕失败也想完成的事情,绝不肯轻言放弃。
  那就是带着满园芬芳的梦想。
  “爸,你是退休大学老师,还不是在田里种花?”陈家蜜哽咽了,声音都颤得不成字句,“你告诉我,在田里种花是一件抬不起头的事情吗?可是你会在情人节买玫瑰送给妈妈,我会在母亲节买康乃馨送给妈妈,这些花明明带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感情,否则人干嘛不去种点生菜和大蒜送人?就算是这样,爸你还是觉得种花是件抬不起头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职业歧视问题,但请大家理解哈尼的父母,毕竟劳动力那么廉价,尤其是在田里,有时候越辛苦反而越廉价,真的非常伤害农民的尊严,荷兰式拍卖的初衷也正是为了保护农民的劳动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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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浪漫伊甸园
  人和花的第一次故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上小学的时候在路边摘的野花?
  在母亲节当天,为妈妈购买的康乃馨?
  上大学有了生活费,路过花店买了一枝最便宜的玫瑰想让宿舍变得好看一些?
  怦然心动之时,那个少年是否送过你烈火一样的红玫瑰。
  还是于无声处,买一枝花送给自己。
  仿佛记忆的连线,时光在其中变得轻缓而明晰起来,陈家蜜甚至可以记起陈妈在她小学三年级,第一次收到来自女儿的康乃馨时,嘴角漾起的弧度。
  又想起沉默的陈爸从学校带回一枝红玫瑰,那是节日当天校园免费派发的,家里没有花瓶只好找了个杯子插起来,末了却又叹息一声,并不见得多高兴,因为发现自己并没有带给过妻女富足的生活,也从没有主动买过花送给爱人。
  花朵来自土地,却和别的来自土地的作物截然不同,不是用来果腹也不是用来御寒,而是被人类当作表达感情的载体。
  表达那些还不能说出口的话语。
  以及说出了口已经无法收回的话语。
  明明是沉默的植物,却含义丰富而深远。
  火红的玫瑰代表爱情,雪白的百合寓意纯洁,康乃馨感谢母亲的付出,黄色的鸢尾可以赠送友谊,君子兰则是盛赞同伴,而蓝色的绣球就像放飞希望的气球,人类负责情绪的基因序列里,仿佛都找到了对应的花。
  没有人会说花是不体面的植物,它所谓的原罪,是因为产自土地。
  明明赞扬劳动光荣,却抗拒着底层劳动者那样的辛苦劳作,这其中有太多复杂的原因,陈爸不是不懂,是因为陈家蜜是他的女儿而关心则乱,父母可以为了孩子,自私到自己也震惊的地步。
  “家蜜,谁都可以种田,你大伯一家、你玉仙婶,还有你妈和我,”陈爸颓唐地把翻倒在地上的椅子扶正,然后弯着腰坐上去,仿佛一个佝偻的老人,“正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是比我自己还要重要的孩子,所以我才不希望你重复这样的命运。”
  陈家蜜鼻头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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